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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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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季砚尘刚醒便接到陆寒舟的微信语音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带着哑意,瞧着像刚睡醒:“早安。”
季砚尘有些不适应地把手机拿远了些,感觉有些奇怪,在清晨互道早安这事除了沈景还未有其他人同他做过。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应道:“嗯,小……小舟早上好。”
电话那头,陆寒舟哑声解释自己现在手边有事不能拿手机打字,于是只好试着打电话。
“没事。”季砚尘将手机放在桌上,自己则从床上下来,拿过一旁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换上。
衣服换到一半,电话那头的人诡异地沉默住,片刻后斟酌着问道:“季哥可是不方便?”
季砚尘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后意识到换衣服的摩擦声许是让电话那头的人听见了。
正拿着外套准备穿上的手一顿,说话也结巴起来:“没、没事。”
电话里头的人轻轻应了一声,识趣地没有追问。季砚尘却是迟来的难为情,这通电话算是打不下去了,飞快与人约定好时间上门看房,第一次顾不上礼貌率先挂断语音。
季砚尘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继续将外套披上。他现在身上穿的是昨天从酒店随手穿走的衣服,暖咖色的套头毛衣,灰白撞色格子夹克外套,除了外套略为宽大,毛衣同裤子尺寸竟意外的合身。
穿好后,季砚尘站在半身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陌生。性格原因,他衣柜里的衣服大多是黑灰两色,冬日最常穿的也是黑色毛衣搭上黑色羽绒服或者黑色大衣。
简单省事不易脏,他还挺喜欢的。
暖咖色的毛衣还是他第一次穿,总觉得看哪里都很奇怪。
但他的衣服都在清水湾,除了穿这身也别无他法。
季砚尘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收拾妥当后见时间还算富余,便先把耽误了几日的工作给处理掉。好在沈景出差的一个月里,他不想独自待在清冷的家里,于是躲在画室里没日没夜地工作,所以剩下的工作不算多。
接下来他不打算再接其他工作了,准备缓一阵。
季砚尘一旦工作起来便容易沉浸进去,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待处理完所有工作后,他放下手里的画笔,轻轻舒了口气,一面抬手揉着酸痛的后脖颈,一面拿过一旁的手机。
摁亮屏幕,恰好是上午十点四十五分,他同陆寒舟约定的时间是十点半。
季砚尘猛地站起身,因为起的太快气血倒流,脑子空白了一瞬。
他回过神拿着手机顾不得收拾一旁略显散乱的画笔颜料,忙快步走出去。他一面往外走,一面拿着手机同陆寒舟联系。
消息还没发出去,抬眼便看见玻璃门外站着的人。
“抱歉。”
陆寒舟弯唇道:“没事,现在去也是可以的。”接着,他注意到季砚尘身上的衣服 ,嘴角的笑容诡异地扩大。他想象的没错,学长很适合这身衣服。
*
陆寒舟同学的房子离画室的确不远,走十来分钟便到了。
季砚尘站在门口有些踌躇,身后便传来一声爽朗的男声:“你便是季哥吧。”
他回头看去,是个剪着寸头的男生,脸上带笑,看着很是随和,就是眼神有点奇怪。
“你好。”季砚尘颔首道。
于望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碍于对面某人警告的眼神,他咽下到嘴的话,嘿嘿笑道:“季哥不用客气,我叫于通,你叫我名字就好。我最近正愁房子租不出去,您正好帮了我大忙。”
站在门口也不算个事,于通是个自来熟,招呼着两人直接进去,便开始介绍屋内的布局。
两室一厅,家居用品一应俱全,就是瞧着没什么人气,像是装修好没人住过。
季砚尘看主卧的功夫,于通在后面一把扯住陆寒舟,挤眉弄眼的,压着用气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还有一套房?”
陆寒舟满眼只有前面那道身影,哪有功夫搭理他,闻言将手压在于通肩膀上,阴恻恻地说:“若是你说漏嘴,答应好的手办我就送别人了。”
于通是个死宅,手办就是他老婆,吃瓜诚可贵,老婆价更高。他当即面色一正,举着三根手指发誓:“保证完成任务。”
接下来,季砚尘发现这位陆寒舟的同学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卖力地推销自己的房子,生怕租不出去一样。
可能是真的急着用钱吧。季砚尘原先还有些犹豫,这房子地段好,寸土寸金的,想必租金不便宜,他不一定能够负担起。他不擅长阻绝别人的好意,也不希望陆寒舟的同学白跑一趟,最后一咬牙决定租下这套房子。
谈及租金,于通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陆寒舟,看着他的手势报了个数字:“八百。”
季砚尘:“?”这间房子位于京市最繁华的地段,他原先想着租金至少一万五一个月,可眼下……八百?
“你是说一天八百吗?”
于通摆手,面上有些不自在,他自己觉得着价格有些奇葩,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有内幕嘛。
碍于陆寒舟的淫威,于通硬着头皮重复道:“不是,是一个月八百。”
他眼珠子转了转:“我最近买手办缺点钱,又不想问家里要生活费,就想着把这房子租出去赚点零用钱,你是寒舟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这个是友情价。”
“再说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租给季哥。我听寒舟说季哥是开画室的,日后我去约画希望季哥也给个友情价。”
于通实在热情,不需季砚尘回应,自己一个人叽里咕噜能讲半个小时。
嗓子都说冒烟了,总算看见季砚尘神色有所松动,不由舒了口气,随后不着痕迹在背后朝陆寒舟比划:我需要额外补偿!
陆寒舟不置可否,“嗯”了一声,只要把人留下,什么都好说。
谈妥后,于通学校有事,急匆匆走了,又只剩下季砚尘同陆寒舟。
两人从房子出来后,未等季砚尘开口,陆寒舟率先提出要回画室继续商议画作的事。
季砚尘打算独自一人回去的想法落空,面上不显,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攥住外套的下摆,捏出一个凸起的小揪揪。
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默认。
过人行道的时候,季砚尘走了下神,陆寒舟及时抓住他的肩膀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小心!”
季砚尘僵了一瞬,没吭声,待安全走到街对面,方才扶在一旁的路灯下,脸白得吓人。
陆寒舟弯腰凑到他面前,眼里是焦急的关心。
季砚尘忙伸手举在两人面前,抗拒他的接近。
陆寒舟的愣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虽这般想着,却乖乖地站着,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不敢靠近。
两分钟后,季砚尘缓过劲来,眼含歉意地看向陆寒舟。若是往常,他的应激反应不会这么严重,隔着衣服触碰肩膀他还是能忍受的。
可哪怕他刻意遗忘酒店的那个晚上,身体却忘不掉,应激反应比从前还要严重,手腕上仍留有不少红疹。
“抱歉,吓到你了吧。我没什么事,只是不习惯与人触碰。”季砚尘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勾唇笑着安抚面前一脸紧张的男生。
季砚尘在大学的时候,身边除了沈景没有其他朋友,不是他不喜欢与人相处,而是因为身体的毛病让他不得不远离人群,成为众人眼里独行独往的怪人。
陆寒舟的脸色却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话有所好转,反而愈发难看。
他干巴巴应了一声,勉强笑着,装作若无其事:“没事,是我吓到季哥才是,我之后会注意的。”
他没追问季砚尘为什么会有这种毛病,或者觉得他这毛病异于常人,态度同平时无异,这让季砚尘无声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默契地绕过这事。
行至一半,季砚尘运远看见画室门口站着一个人,身形很是熟悉,他隐有不详预感。
“宝贝,我……”画室门口那人也看到走过来的季砚尘,面色一变,猛地上前,伸手就想拉住季砚尘。
季砚尘一愣,看着面前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男人,一时没认出来是沈景。
身体比大脑率先反应过来,他后退一步躲开沈景的触碰,皱着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景被他眼底的厌恶刺痛,不甘心地往前靠近,试图将人强行拉回来。
伸出去的手半道被人以不容忽视的力道握住,沈景面色愈发难看,较着劲想挣脱,结果如蜉蝣撼树。
他咬牙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季砚尘不是一个人。沈景上下打量陆寒舟,见穿着打扮都不是什么牌子货,肩上还背着个书包,估摸着就是个没什么来头的穷学生。
沈景高高在上的看着陆寒舟,用命令的语气指使道:“放开!你知道我是谁吗?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连给我擦鞋都不配。”
话落,他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奈何力不如人,使劲浑身力道都没将手抽出来,陆寒舟在关键时刻松手,轻飘飘应了一声:“是吗?”
沈景反应不及,一个踉跄险先摔在地上,他狼狈地稳住身形,恶狠狠地盯着陆寒舟。
季砚尘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男人,只觉得陌生,他印象里的沈景是个温柔儒雅的绅士,而不是面前这种傲慢自大的家伙。
“沈景,你来这里做什么?”季砚尘站到陆寒舟身前,是维护的姿态。
沈景视线在季砚尘同陆寒舟身上来回打转,满眼不可置信:“你护着他!”
“好好好!”沈景气极反笑,伸手指着陆寒舟,“我说你怎么在外面两天两夜都不回来,原来是找到新欢了,难怪分手那么果断!”
“沈景,别把谁想的与你一样,你自己做出那些龌蹉事,不代表我也会做。”季砚尘气得发抖,他涵养好,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沈景不把这句不痛不痒的话当一回事,反而为引起他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而自得,他早就不爽季砚尘端着的姿态和个假人一样,真当自己是什么稀罕物吗?
他这般想着,视线往季砚尘身后沉默不语的人身上看去,试图找到一丝破绽。
但没有,哪怕他说了那一番话,这人还是面色平静,仿佛同季砚尘半点关系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两人没什么关系?沈景心里正嘀咕着,没注意到陆寒舟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你还不知道吧,他都被我玩烂了,一个破鞋你也稀罕?”沈景一脸洋洋自得,嘴脸堪称恶臭。
话音落地,一个拳头迎面砸在他脸上。
“砰!”沈景没有防备,让这一拳砸下去,仰面倒在地上。
他很快反应过来,爬起来冲着陆寒舟就要打回去,陆寒舟拧着眉,轻轻“啧”了一声,压着怒气吐出两字:“人渣。”有些事不是他配挂在嘴边作为谈资的。
不过片刻功夫,沈景让陆寒舟揍得不成人样,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常年坐在办公室,习惯了什么事都指使别人,哪里比得过常年练散打的陆寒舟。
陆寒舟踢了下地上如一条死狗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死尽管找我,若是我知道你背后骚扰季哥,别怪我不客气。”
“你!我要报警!”沈景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我等你报警。”
季砚尘在一旁已经看傻了,完全没意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陆寒舟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方才回过神,如梦初醒般指着地上的沈景:“他……”
陆寒舟弯唇笑着:“季哥不用害怕,我下手有注意分寸的,是这人渣太弱了。”
“我已经替他打过120了。”他举着手机,眉眼端正。陆寒舟不着痕迹从玻璃门的倒影里打量自己,衣服整齐,发型没乱,一看就是个遵纪守法,助人为乐的好学生!
不多时,救护车赶来,陆寒舟帮着人把半昏迷状态的沈景搬上去,笑眯眯同车上的救护人员交代了情况。
“嗯,是的,我只是路过。”
“不认识。”
……
陆寒舟转身,对上季砚尘略显迟疑的目光。他身形微顿,末了,挤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我是不是季哥添麻烦了?”
季砚尘自然否认,他转身进去画室,陆寒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带着忐忑,很小声地问道:“季哥,那人是谁啊?”
想着他也是因为自己才糟了这无妄之灾,季砚尘不避讳他,直言道:“前男友。我喜欢男生,你若是接受不了我可以……”
陆寒舟打断他:“不介意,我也喜欢男的。在我看来,喜欢一个人不分性别。”
季砚尘对他喜欢男生这一事并没觉得多惊讶,闻言淡淡道:“这样便好。”
“那季哥怎么同他分手了?是他干什么了吗?”陆寒舟极力压着嘴角,似随口一问。
季砚尘不愿提起这事,愣了会儿,语气平淡:“他出轨了。”
短短四个字,陆寒舟刚放下的拳头又硬了,恨不得折返回去将那人再揍一顿。
“季哥这么好的人,是他不懂珍惜,像我就不会这样。”他压着火,在背后嘀嘀咕咕的。
季砚尘疑心自己听错了,转身有些讶异:“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陆寒舟露出腼腆的笑,摆手道,“我只是说季哥人很好,是那人渣不懂珍惜。”
季砚尘眼底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他偏过头掩住笑,抿唇道:“是吗?”
“自然!”陆寒舟信誓旦旦。
“谢谢。”季砚尘忍不住翘起嘴角,很是礼貌地道谢,眼里有藏不住的小小欣喜。
他很少听到这种直白的夸赞,如今乍一听,感觉还不错。
陆寒舟低头看着面前的人,见其眼底的笑意已经要溢出来,却还要压着嘴角强装冷淡,简直可爱到爆炸!!
好乖!!好可爱!!
陆寒舟晚上有课,哪怕他想多留一会儿,也是有心无力。
他走后,画室里又只剩下季砚尘一个人。
季砚尘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片刻后,有点坐立不安地起身在画室里来回走着。
最后,视线落到玻璃小几上的钥匙上,那是刚才陆寒舟同学给的钥匙。
季砚尘想着现在正好没事,他也觉得闲着不适应,不如去清水湾把东西给搬走。
沈景眼下估计还在医院,他这会儿过去正好可以避开他。季砚尘想起下午沈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场面,不道德地弯起唇角,半点心疼都没有,只觉得解气,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打两下。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他与沈景六年的感情在他出轨那一刻化为灰烬,全都不作数了。
季砚尘说做就做,果断起身打车去清水湾。
他身上还留着清水湾的钥匙,眼下正好方便他进去搬行李。
钥匙插进去转动一下,咔哒一声,季砚尘扭动门把手推门进去,正好与沙发上半躺着的人视线交汇。
许清看见他先是面上一慌,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当看见他只有一个人后紧绷的身体一松,恢复成怡然自得的姿态。
他像个主人一样招呼季砚尘:“季哥你怎么没说一声就过来了,沈哥他没在家呢。”
季砚尘冷眼看他,语气不冷不淡:“我记得房子的主人姓沈,不姓许吧。”
“你!”许清面色涨的通红,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季砚尘完全无视他,径直往自己的卧室走过去。
许清跟在他后面,气急败坏:“你要干什么,你和沈哥都已经分手了,你怎么还要上门缠着他?”
“我不捡垃圾。”季砚尘头也不回地推门进主卧,言简意赅道。
“还有,你的沈哥正在医院,你那么喜欢他还不赶紧去守着?”
“你说什么!”许清面色大变,上前缠着要季砚尘说清楚。
季砚尘退后躲开他:“别碰我。”
“你!”许清当他是嫌弃自己脏,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竟红着眼眶哭了。
他不是沈景,自然不吃这一套,季砚尘权当屋内没有这个人,自顾自地收拾行李。
许清哭了半天没有人搭理,自己也觉得尴尬,抬手把眼泪擦掉抽噎道:“你要搬走?”
季砚尘没吭声。许清后知后觉自己问了句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