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借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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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告诉樱桃的是，在那段黑暗的，被人人厌弃的日子里，樱桃是唯一一个对他伸出手的人，她让他明白，原来世界没有那么糟糕，这一切也没有那么差劲。
更重要的是，仅仅是一句无心的夸赞，就让邵光远回想起曾经那段意气风发的肆意时光。
他为之怀念，为之向往。
于是他重拾希望，积极地提交材料，洗清冤屈，成为了平反工作的第一批受益者。
于是他站到这里，想要报答这个姑娘的恩情。
仅仅是一碗两毛钱的面吗？
邵光远觉得不是，他所得到的绝不是肚皮的充实。
听完这一切，樱桃沉默了，她心里有太多的无奈和叹息。
徐家往上数三代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在曾经的那段岁月中是人人羡慕的好出身，也正因如此徐老爷子才能在钢厂一直干下去，徐宏盛才能顺理成章的接替父亲的职位。
可她小时候也见过村里被批斗的地主和富绅，他们自己乃至家人，无一不被残害严重，轻者遭受皮肉之苦，重者已有生命之危。
她无法想象这些惨绝人寰的手段用在邵光远的身上会是怎样，也无法想象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在遭受这一切后还能笑得温柔。
他努力在不得已丢弃的东西中寻找自己的本色，他在碎掉的傲骨中重新拼接自己的心气。
这一切很难，可邵光远微笑着承受涅槃重生的痛苦。
樱桃没再问起邵光远的过去，在她看来重复的询问是对快要愈合的结痂的反复撕拉，那只会让伤口更痛。
她敛去眼中的悲痛和沉默，转而扬起笑容：“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老家还是留在这里？”
她的好意邵光远全盘收下，但去留问题他还真没仔细考虑过，于是只能如实相告：“老家的房子已经没了，家里的其他长辈也都分散在各地，暂时是不会回去了。”
樱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瞥眼却看到面摊老板刚上高中的儿子背着书包回来，一个想法瞬间出现在脑海里，樱桃兴致冲冲的提议道：“不如你去参加高考吧，你上过学念过书，高考对你来讲肯定不算难，说不定能考上个不错的大学。上了大学以后的路不就宽了吗？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是邵光远从未想设想过的道路，如今仔细向来，的确可行，甚至对他而言这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他曾经在英国商学院读书，英文和商科都不在话下，考不了理科就念文科，总归是个好出路。
越想越觉得可行，邵光远没有任何犹豫就接受了樱桃的提议：“我决定听你的，留在这里备考明年的高考。樱桃，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很多。”
在樱桃的眼里这些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忙，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手，脸颊也有些红晕：“没有没有，区区小忙何足挂齿。”
邵光远笑笑，随意说起别的话题：“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他是个善于观察的人，眼里心里看到的远比嘴上说的要多得多，他认真回想了自己和樱桃的两次相遇，推断出她应该不是个学生。
这个年纪不上学应该就是在上班了，所以他推断樱桃应该是厂里的女工或者技校的学徒。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种？
两人如今的关系也算是朋友，樱桃没有多想，也把自己目前的处境如实相告：“我是个裁缝，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办一个服装厂，让姑娘们都穿上我做的衣服。”
邵光远没想到樱桃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竟然是个成熟的老师傅，他一向敬佩手工职业工作者，听到小姑娘的豪言壮语，忍不住出声鼓励：“那就去做啊，我记得报纸上说现在国家已经放开了对工商业的限制，这么好的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住。”
自从决心伸冤以后，邵光远就养成了每天看报纸的习惯，他是念商科的，自然知道大会通过的决议意味着什么，对于工商工作者来说这是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
他喜欢有想法的人，也想要看到目标一步步落成的结果。
樱桃叹了口气，手掌拖着下巴：“哎，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开厂要本金要设备要人力，现如今我的钱袋比脸还干净，上哪去开厂啊！”
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心中有万般想法想要付诸于行，樱桃还在出师未捷身先死，困在了本金这个门槛上。
“面好了，慢用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做好送到他们的桌子上，邵光远拿出一双筷子，用自己的手帕擦拭后递给樱桃。
樱桃颇为新奇的点点头，接过筷子，挑起面条满足的吃了一大口。
还未来得及咀嚼，就被邵光远接下来的话惊的岔了气。
他慢条斯理的吹开面上的热气，平静的扔出一个惊雷：“你需要多少钱，我借给你。”
这话怎么说的跟借人盐巴一样轻松呢？
樱桃被面条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邵光远不再吹气，淡笑着看向她：“别急，慢慢顺气。”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樱桃心里卷起惊涛骇浪，她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不用麻烦了，我慢慢攒钱，总能把厂子开起来。”
她还没有胆子大到跟一个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人借钱，更别提还是数目不小的金额。
邵光远料到她会拒绝，他挽起袖边，简单的为樱桃做了解释：“我家三代经商，曾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家里的财产也在慢慢归还，所以办个厂子的钱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想你应该明白抢占先机的重要性，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话再做出回答。”
说完，他拿出筷子，举止优雅的开始进食面前这碗温度正好的面条。
樱桃若有所思，木筷挑起面条，机械般的往嘴里塞，她的心思已经全然被邵光远的话牵走了。
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汤，邵光远放下了干净的面碗，拿出另一寸手帕擦拭嘴角并不显眼的汤渍。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向樱桃，像是无声的询问。
而樱桃呢，她只是经过简单的思想斗争就缴械投降了，没办法，她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
她也很想有骨气的拒绝，然后自力更生闯出一片天，但奈何口袋空空根本不现实啊！
此时的邵光远在她眼里已经从风度翩翩的绅士变成了头顶金色光圈的天使投资人。
面已经吃完了，她把筷子放下，再一次的对邵光远伸出了手：“谢谢你，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
邵光远从善如流的和她握手，轻轻挑眉，露出深邃的笑容：“不着急。”
彼时的邵光远也没想到，自己举手之劳，竟然在不经意间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有了资金支持，樱桃就毫无顾虑的开始选址办厂，因着本金是借来的，所以樱桃想要最大限度的缩减这笔开支，这样做能够同时减轻负债人和债主双方的压力。
经过几天的走访，她看上了凯旋东路的一家旧布厂，那是家有些年头的国营布厂，近几年随着经济的衰落，布厂的效益也一直走着下坡路。
樱桃观察发现，这里的工人每天只是准时上下班，根本没有计件的意识，车间里一片死气沉沉。
从前都吃大锅饭，工人们消极怠工也在所难免。
随着政策的开放，一些国营老厂也在所难免的面临着转型和关闭的选择，政府和国家也鼓励一些有能力的工商业者接手这些失去活力的旧厂。
经过好几天的考虑，樱桃决定就盘下这个厂子。
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却是最合适的选择。
首先这是个破落的旧厂，价格肯定要比新建的厂房便宜，再者这里有一多半的机器设备都能使用，直接为樱桃省去了一大笔机器费用。
这样算下来，能节约不少的成本，超高的性价比，让一穷二白还背着一身债务的徐樱桃同志很是心动。
做出决定的当天，樱桃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林绣。
当她说出有人愿意借钱给她办厂时，林绣第一反应那人是个骗子。
这两年的经济如此萧条，怎么会有人愿意借钱给一个黄毛丫头去办厂子？
她摸摸樱桃的额头，猜测着小徒弟这几天是不是太忙了把脑子都给忙坏了，要不怎么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呢。
面对师傅的质疑，樱桃很无奈，她只能信誓旦旦的一再保证那人并不是骗子才说服林绣去跟她一起看厂子。
她再三请求，林绣实在拒绝不了，次日上午，师徒二人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去布厂查看具体情况。
老厂长热情的招待了送上门的买主，毕竟在他眼里，这个半死不活的破厂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改头换面的好。
在厂长的陪同下，她们查看了全厂的各个地方，上至车间，下至食堂。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满意。
接下来就是谈价格了，林绣原以为樱桃是个小姑娘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和厂长讨价还价，可没成想小姑娘的娴熟程度和话术竟比她这个活了小半辈子的寡妇还厉害，直唬的厂长一愣一愣的。
林绣目瞪口呆的看着厂长的底线一步步的后移，直到樱桃露出满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借钱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