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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风刀霜剑严相逼 ...

  •   自打和寻柳结婚成为有妇之夫以来,桂卿在享受着婚姻生活所带来的特有的甜蜜和幸福的同时,也在无形当中掉入了一种水深火热、生不如死、难言难表的可怜处境当中。
      他娶的这个单纯而又可爱的小媳妇仿佛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没有经验的施救者一样,拼了命地抱住他之后就再也不撒手了,其态度之蛮横霸道,力度之遒劲可怕,花样之复杂繁多,简直令他喘不过半口气来。
      很多时候他竟然大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的强烈感觉,从而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如《红楼梦》里经常哭哭啼啼的林黛玉呢。
      她不仅对所有和文学、音乐、美术、戏曲等艺术有关的东西一概毫无兴趣,而且还严格禁止他接触这些东西,仿佛这些东西就是万恶的瘾品,就是人人都讨厌的吃喝嫖赌抽之恶行,就是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一样。
      有一次因为他偶尔在戏曲频道看了几眼京剧《勘玉钏》,她竟然严肃地板着脸训了他半天,说他一点欣赏水平和艺术品味都没有,是个既低级又粗俗的人,简直和农村那些粗粗拉拉、迂迂沫沫、无知无聊且无趣的老头老妈妈们没有任何区别。
      大多数时候,只要她看见他拿起一本书打算看两眼的时候,她要么是一把夺过来给扔一边去,要么是连讽刺带挖苦地在旁边嘟囔和讥讽他半天,搅得他根本就看不下去。
      对于这些和衣食住行以及升官发财没有直接关系的东西,她的意思既简单又明确,那就是凡是她不喜欢的东西,他就不能碰,这是他必须得遵守的规矩,更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一根不可碰触的高压线。
      关于做饭的问题是这样的,如果他不做饭,她会毫不留情地指责他懒惰、自私,心里没个熊数,只知道坐享其成和欺压女性,把这种铁定会严重伤害女人容貌和健康的粗笨到家的家务活扔给她。
      而如果他主动做饭的话,大多数时候她对他已经做好的摆上桌子的饭菜连看都不看一眼,紧接着就会对他破口大骂,说他做的饭菜连猪食狗食都不如,气愤之余她甚至会让他赶紧地一分钟也不能耽误地把这些饭菜扔掉,而且扔的时候还不能让她看见,以免她看着恶心。
      在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上,他们两人也存在着严重的冲突和不可调和的矛盾。
      比如,他从小到大就不爱吃味精、鸡精和酱油之类的的东西,可是她每次做菜的时候总是大量地使用这些东西,甚至有时候还故意多放一些来气他,憋他。
      她对他说的那些吃味精、鸡精和酱油对身体不好之类的苦口婆心的劝告总是充耳不闻或者置之不理。
      她不仅在炒菜的时候喜欢多放味精、鸡精和酱油,而且还非常喜欢吃咸的东西,因此家里的食盐消耗得总是特别快。
      “姑奶奶,这已经放了不少了,你还想怎样啊?”每次当她嘟嘟囔囔地自以为是在开玩笑地抱怨着饭菜没有盐味,一点也不好吃的时候,他只能是很无奈地说上一句,“难道要把人齁死吗?”
      而此时她必然会回敬一句:“可还是放得不够。”
      末了还不忘再质问一下:“难道你想淡死我吗?”
      每回听到“淡”这个别有风味的字眼时,他都会无一例外地想到《水浒传》中花和尚鲁智深说过的那句特别动听的话,即嘴里都快要淡出鸟来了。
      由着鲁智深这条宽阔无比的乡间小路子,他接着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到激情蓬勃的搅动人心的水浒世界当中去,从而暂时忘却了眼前的痛楚和烦恼。
      他觉得鲁智深的结局还是非常好的,尤其是人家圆寂的时候悟出来的那几句话,更是让人听了有醍醐灌顶和茅塞顿开之感。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这些活他记得倒是很清楚,只可惜他永远也达不到鲁智深的那种境界了。
      “你虽然是一朵娇艳美丽的玫瑰花,”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了,只能苦笑着对她戏言道,“看起来妩媚动人,闻起来沁人心脾,想起来让人心里直痒痒,可是你身上就不能少长点刺吗?”
      “你知道你扎人的时候有多疼吗?”
      “嫌疼你就离我远点啊,何必靠得这么近呢?”她大笑着嘲弄道,好像在背那句贫死滥厌的广告词,即想吃你就多吃点,然后直接就倒了他的胃口,“我又没哭着喊着非要让你接近我,是你自己像条小土狗一样巴巴地主动找的我,对吧?”
      “嗯,是。”他道,同时想到了八抬大轿的事。
      “噢,你现在嫌我扎你了,你觉得疼了,那你追我的时候怎么不这样想的呢?”她有理有据地质问道,非常擅于抢占先机,“我来问你,究竟是哪个※※※※※用车把我接到恁姓张的家里的?”
      “又是哪个※※※※※跪着说要娶我的?”
      “好吧,是我。”他说,好像记不得自己曾经跪过了。
      不过,她终于提到了八抬大轿,也算他有先见之明。
      “那不就完了嘛,那你还和我争什么呀?”她以无知到底的胜利者所特有的单纯和高傲的姿态开怀大笑道,“除非你不爱我了,或者你打算抛弃你曾经的誓言,还有你曾经发过的那些毒誓。”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他郑重其事地承诺道,表情之严肃是前所未有的,“但凡我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他此时虽然内心已经很生气了,但是在语气上还是想尽量表现得温柔一些。对待女人就该温柔如水,这是他一直想要努力坚持的原则,尽管现实中未必就坚持得好,能够让她满意。
      “不变就好啊,”她还是自以为是地调笑道,从头到脚每个细胞和毛孔里都填满了廉价的盲目和愚蠢,让他唏嘘不已,感慨万千,“我量你也不敢变,除非是你不想好了!”
      他不再言语了,以一种她完全不可能理解和领悟的独特方式表达了他对她的强烈蔑视和看不起,尽管他是她的新婚丈夫,她是他的新婚妻子,两人还处在新婚燕尔的让旁人羡慕的阶段。
      “你本是一枝带刺的玫瑰,芳华绝代,姿容俏丽,”他微微地低首告诉自己,就像对着一个今生今世唯一的知音一样,既孤寂又悲凉,既伤心又绝望,也不知道充满光芒的未来之路究竟在何方,“生来便想以真面目示人,可是有的人却嫌弃你的刺,而看不到你的花。”
      “于是,你拿起沉重的剪子,忍痛剪掉了别人眼里所谓的刺,只以花香敬人,才换来了别人微不足道的些许认可……”
      “可是,我不一样,”恍惚之间他又想对她说,仿佛她已经跨越重重障碍成为了他的知己和难友,甚至是他的附庸,“我爱的是玫瑰这种植物本身,无论你是花多还是刺多,我全都不在乎。”
      “我和你一样,也是一株小小的玫瑰,”他想的越来越没有逻辑性可言了,只是一片无序的思维本身罢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也不会剪掉自己的刺,希望你也不要。”
      “在我眼里,”他更进一步地阐述道,“你的刺和花都是一样的,都是你与生俱来的,我要像珍惜花一样珍惜刺,皆因花刺同源……”
      “我相信,一个见不得刺的人,也是一个闻不得花香的人,我们又何必要把最美丽的花朵绽放给这种不识相的人看呢?”他真想把这话郑重其事地送给已经嫁给他的她,可是最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仿佛有一万个医用口罩叠加着戴在了他的嘴上一样。
      总之,他是越来越不想把他内心最真实、最新鲜、最核心的想法告诉她了,尽快他们还是新婚不久,并且从传统的观点来看还处于所谓的蜜月期。
      在谈话的时候如果不愿意说自己,那么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说别人,或者是直接转移话题,所以桂卿就主动提到了李忠良。
      “今天晚上李忠良喊我喝酒,”他试探着说道,希望能听到一个较为满意的答复,虽然这种希望一般来说比较渺茫,“说是在红梅餐厅西边有一家叫‘夏荷’的牛肉面馆里,那里的牛肉面不孬喝——”
      “你就是个屡教不改的神经病,那个烂地方能去吗?”寻柳仍然自以为是地直接鄙视他道,从来不想着拐个弯或者绕个圈,并且对他不经她同意就擅自答应赴约而颇为不满,“他就喜欢找这样的小店,到处都是一股臭烘烘的下水道味,看着就脏乎乎的,提起来我就觉得恶心。”
      “哎,牛肉面馆怎么了?”他因为她的武断和不屑而有些生气,所以故意蔑瞪着她道,“你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小店,有时候越是这些小店往往越能做出来口味很好的饭菜,要不然人家天天喝西北风去呀?”
      “我记得有几回我路过那家店的时候,人都坐得满满的,生意相当火爆。”
      “我呸!”她用实实在在的动作告诉他自己的看法,估计能让他记一辈子,“你也不看看里边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他不满地问。
      “都是顾客呗。”然后他又自己答道,就知道凭她现在生气的样子,他也等不来什么好话,倒不如自问自答来得好。
      “你眼瞎呀?”面对他绵里藏针式的顶撞和执拗,她不禁有些着急上火了,似乎还是很老很老的火,颇有些叫人敬畏不已的年岁了,于是她表面上故作嬉笑状,而实际上却咬牙切齿地骂道,“那都是些干建筑队的人,你看看他们喝的那个酒,我敢保证全都不超过10块钱瓶。”
      “我觉得和他们这些人一块吃饭很有气氛,”他对于她骨子里存在的那种一提到底层的劳苦大众的日常生活就莫名其妙地表现出来的优越感很是厌恶,但是又不好上纲上线地来批评教育她,于是只好继续拧着劲地说道,“而且很下饭,本来不能吃的也能吃不少。”
      “饭店嘛,”他接着解释道,竟然能把很常规的东西当成大道理给她讲了,也不嫌啰嗦和庸俗,“越是去的人多,生意就越好,越是生意好,去的人就越多,这就是良性循环。”
      “所谓海西的买卖一群羊,懂吗?”他越说越上脸了,完全刹不住车,“另外,10块钱的酒怎么了?”
      “不是一样能喝醉人吗?”
      “喝酒的目的就是喝醉人吗?”她终于逮着了他一个把柄,于是赶紧揭省起来,“喝吧,一个个都和没见过酒似的,喝死拉倒。”
      “哎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嘛,不同消费水平的人有不同的去处,你怎么能用一种相对较高的标准去衡量一群条件有限的人呢?”他本来不想说这话的,觉得这样做有点掉价,但是又忍不住想和她再辩论一下,“你说好酒谁不想喝?”
      “可问题是,好酒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对吧?”
      “你别说他们了,就是我,也想去大酒店好好地吃一顿啊,可问题是我有那个条件吗?”
      “另外就是,李忠良他有那个条件吗?”
      “我的老天唻,你到底是什么人呀?”她紧接着指责道,同时把小脸一翻,显然是气得要命,几乎要断气了,这也是她的绝招之一,且从来都是屡试不爽的,“你怎么就听不明白我的话呢?”
      “我是那个随随便便就看不起人的意思吗?”
      “我是说,既然知道自己条件不好,就别逮着个熊酒使劲喝了,明白了吗?”
      “噢,你的意思是说,吃牛肉面可以,但是别没事逮着个酒使劲喝酒,对吗?”他又这样问了,简直肉得要命,足可以和养了十年的老母猪的后腚相提并论了。
      “对,喝酒本身就不对,”她终于肯露出一点点笑脸了,于是格外赏恩道,“更何况是去那种烂地方喝,那就更不对了。”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她的话。
      “实话告诉你吧,”她简明扼要地说道,看着他琢磨问题的样子就烦得要命,“我最讨厌整天喝得醉醺醺的酒鬼了。”
      “可是,他就喜欢到这样的地方喝酒——”他嘟囔着。
      “那你就不去!”她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都是多年的老伙计,怎么好意思呢?”他说得很诚恳。
      “要请就正儿八经地找个合适的地方好好地请请,整天找这样的烂窝,乱哄哄的,喝什么喝?”因为他总是不开窍,说话不入路,她终于开始爆发了,于是高声地怼道。
      他没出声,意即不怎么认同她的说法。
      “我看啊,他整个就是一个酒鬼,”随后她又换了一种较为婉转的语气教育道,“早晚你也会变得和他一样,喝死在外边拉倒!”
      “哎呀,你懂什么呀,就在这里乱说一气?”他当然不满她对他的这位老同学的如此负面的评价,于是就斗胆反驳道,“有句话说得好,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少读书人。”
      “李忠良这个人虽然小时候学习不好,捣蛋调皮的,但是人品还不坏,总体上来讲还是很值得交往的,所以你不要总用那种怀疑和轻视的眼光看待人家。”
      她自然是没理他,任他继续说下去。
      “再说了,”桂卿一看情形还可以,就接着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历史形成的,是自然而然的选择,又不是谁生拉硬拽捏合成的;另外一点就是,他这个人多少年了就是这么个风格,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好冷不丁地就拒绝人家呢?”
      “随便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寻柳软中带硬地说道,那个小样一看就是要让他知道,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反正我是不希望你们整天在一块胡吃海喝的,又没点正经事可聊。”
      “哎,瞧你这话说的,这怎么就是胡吃海喝呢?”不经意间他又有点急眼了,说话也变调了,这仅仅是她的自以为是的看法,根本不代表他就认可这一点,“我觉得这是增进友谊的一种方式。”
      她又一次停顿了,不再理会他了,这一招比较好用。
      “如果朋友伙计之间不经常地联系联系,在一起喝一顿,晕一晕,时间长了那不就断了来往了吗?”他尽量把话说得理智一些,态度谦逊一些,“所谓的来往来往,你不来我不往嘛,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难道朋友之间的友谊就是靠经常在一起喝几瓶孬酒,吃几盘烂菜维持的吗?”她反唇相讥道,说得也很有道理。
      “当然不是了!”他道,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那你还想说什么?”她诘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除了靠一起喝过酒和一起同过窗维持之外,”他突然腆着脸笑道,那意思还是想和她尽快地和好,“还可以靠一起扛过枪和一起嫖过娼维持呀,反正办法多了去了。”
      “哎呦,你还敢去嫖?”她仗势鄙夷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对他发了起新一轮攻击。
      “我当然不敢了,你说我敢吗?”他心里有气,气她对他理解得不透彻,话也就说得别别扭扭的不成体统,“我就是有那个贼心,恐怕也没那个贼胆呀,对吧?”
      “哼!”她用一个语气词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好,我保持沉默总行了吧?”他习惯性地认输道。
      “不行,”她戏弄道,“你以为能行吗?”
      “难不成我再没事找事地为自己辩护几句,然后惹得你火冒三丈外加怒不可遏,然后你再狠狠地挠我几下,让我永远铭刻在心?”
      “行了,别再卖嘴了!”她喜悦而又厌恶地说道,算是主动终结了关于此事的谈话。
      她打心眼里也不愿意再和他争辩什么了,因为一想到那个垃圾遍地、肮脏污秽、什么人都去吃的牛肉面馆她就觉得特别恶心,尽管这个牛肉面馆起了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好名字,夏荷。
      还有什么扛过枪和嫖过娼的混账话,她更是不愿意听,也不愿意想。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有据可查的清清白白的好女儿家,怎么能和他这种思想不纯洁的人一般见识呢?
      她要做的是近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不是荷花,胜似荷花……
      能够痛痛快快地吃上一碗牛肉面,能够在店家象征性给的仅能看成是装饰品的那一星半点的牛肉之上再增加那么一点点牛肉的分量,曾经是他长期梦寐以求而始终不得的事情,时至今日依然如此,他还是舍不得大快朵颐地吃上一顿。
      当他平生第一次听单位的刘宝库那个吃货说其吃牛肉面的时候从来都是光要牛肉和汤而不要面的时候,他的内心当时就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和伤害。
      他万万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牛肉面居然还能这么吃,居然还可以光要肉和汤,而肉居然还可以要5块钱的,10块钱的,甚至是20块钱的。
      自从他知道了这个可怕而霸道的事情之后,他就觉得吃牛肉面光要肉和汤而不要面,简直就和上厕所来大的不带手纸一样荒唐可笑,尽管他也知道日本好像有一种类型的马桶,人在蹲完大号之后可以不用拿纸擦,而是用温水冲洗冲洗即可。
      对于日本人,想来大家应该都是厌烦的,而对于日本人使用的那种可冲洗的马桶,想来大家应该更是厌烦的,尽管事实未必就是如此,所以连带着他也顺便以为像刘宝库那么吃牛肉面是可耻的,是非常奢靡的,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庸俗的人当然只会庸俗的吃法,除非这个人变得不再庸俗了。
      他从来都不会像刘宝库之流那么个吃牛肉面法,每次去面馆他都是只要一碗牛肉面,一碗普通的牛肉面,一碗标准的牛肉面,老板给什么就是什么,面很多而肉极少的那种,如果他哪一天真想要犒劳自己一下的话,而这种时候并不常有,比冬天打雷或者夏天下雪还要稀少。
      这是他所极力珍藏的为数不多的犒赏自己,让自己略微沉醉片刻的方式之一,而就连这一点可怜至极的保留项目,她也是断然不能容忍、决然不能接受、怎么也不会认可的,尽管她自己平日里就很爱吃米线或者凉皮这一类的垃圾食品,而他从未因此对她说过半句指责和提醒的话。
      因此,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十分委屈,彼此之间实际上很不平等,但是他又不愿直接说出来,从而惹恼了她或者激怒了她,而这是他绝对不愿看到和面对的事情。
      因为他向来都不允许,同时也未曾想到他的感情和婚姻会出现此种问题,哪怕仅仅只是有一点苗头和倾向,所以当真正面对她那看似开玩笑般的极其不公正的指责而他特别想脱口而出“我不是卖嘴”这句话时,他还是硬生生把它咽了下去。
      她是不会注意到这一点的,否则她就不是她了。
      谢天谢地,她依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否则这个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至于日子究竟该怎么个过法,他是完全不知道的。
      “我看呀,他就是个儿迷,不生儿子绝不肯罢休。”当桂卿提到忠良的丈母娘被人抓走的事时,寻柳有模有样地煞有介事地总结道。
      “那当然了,他头生是女儿嘛。”他道。
      “这都什么年代了,他竟然还这样,真是的!”她极为不解地评论道,觉得他的好伙计确实不怎么样,“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吗?”
      “我觉得都一样,无所谓的。”他违心的附和道。
      “我看你是口是心非吧,”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以为这样就能无可争议地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了,真是太可爱了,“其实你这家伙和李忠良一样,也是想要儿子的心,哼。”
      “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他又有些急眼了,因为他的原则和底线被突破了,于是便趁势辩解道,“同时也看扁我了,我绝对不在乎什么男孩女孩,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并且平安健康就行了。”
      “高风亮节啊,”她讽刺道,“只怕是言不由衷吧?”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想的,”他不软不硬地负气堵了她一下,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因为他感觉没什么必要了,“无所谓什么高风亮节和言不由衷的,信不信由你。”
      “他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再要一个,”她不再和他继续纠缠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而是很快回到正题上来,接着说忠良的事,“而且还可以不犯什么太大的难为就把这个事操作很漂亮,可他非得自以为是地不理人家的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可能心存侥幸呗。”他猜测道。
      “这下好了吧,知道头疼了吧?”她看热闹一般地说道,仿佛这是她一贯的作风,而其实并不是,她也不怕他误会了她。
      “就是呀,”他跟着赞同道,“他就是仗着自己符合条件,所以才不理乎人家的,然后到了月份一查不是想要的,就直接弄掉了。”
      “你用笨脑子想想,人家能随便放过他吗?”她非常不屑地说道,一副事前诸葛亮的优美架势,“人家当然要吊销他的证了。”
      “这个家伙呀,”她接着非常任性地褒贬道,就差直接指着忠良的大脑门当面教训他了,“活鲜的鲤鱼非要摔死了再吃,也是在过于高估自己的同时又过于低估别人了,把人家都当成傻子了……”
      “现在人家满世界追着抓他,”她兴致勃勃地显摆道,一提到她比较精通的问题也是刹不住车,“他才知道其中的厉害,可惜已经晚了,采取什么措施也不赶趟了。”
      “他也不打听打听眼下的形势,人家现在都不兴碰本人了,而是喜欢弄丈母娘,因为这个最直接,也最有效。”
      “为什么?”他问,果然傻得很有意思。
      “因为碰本人容易出事,”她眉飞色舞地解释道,心里感觉极为顺畅,像刚刚吃了她最喜欢的凉皮和米线一样,“找老婆婆又不管用,把男人围住了又没人去筹钱,所以就只好打丈母娘的主意了。”
      “而且呀,我告诉你,这一招还特别管用,”她活灵活现地接着讲道,好像这些个事就是她亲自干的,“他们这边一抓,那边就会乖乖地掏钱救人,一点都不带耽误的……”
      “不是,这玩意,碍着丈母娘什么事了?”他又皱着眉问道,同样傻得很有意思,当然也更气人,“他们这么玩,有点不论路呀,再说难听点,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违法行为啊。”
      “哼,你别幼稚了,到时候谁给你讲这个理去?”她一棍子就把他给砸死了,好让他活得更明白些,“人家就这么干了,你说你能怎么着啊?”
      “不服是吧?”
      “行啊,你睁开眼看看,哪个地方能说理!”
      “嗯,你说得也对,”他貌似真诚地赞许道,虽然心里也是憋得不行,但是确实一点办法也没有,“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走到天边这都是绝对的真理,就像我永远也拧不过你一样!”
      “少放屁!”她以一种他从来也不曾想得到的方式,照着他的胸脯狠狠地打了他一拳,同时紧绷着小脸嗔斥道,“别胡乱比喻,你那是拧不过我吗?”
      “我看你要是真拗起来比谁都厉害,只是你平时比较会装罢了,你的那点小心机,难道我还不懂吗?”
      “我说,你下手的时候能不能轻点呀?”他疼得着实有些忍不住了,于是便强烈地抗议道,根本就顾不得她诬陷他会装的事情,毕竟眼下身体的疼更要紧,精神的疼倒在其次,“我请你在打我之前,能不能先用同样的力度打打你自己,看看到底疼不疼?”
      “嗤,我打你怎么了?”她将那双颇显狐媚夺人的眼睛猛然一睁,死皮赖脸地笑道,“那是我爱你的具体表现之一,要是换成别人啊,就是跪下给我磕几个响头,喊我几声姑奶奶,我都懒得去打。”
      “行,行,这事我就不和你争了,”他及时地讨饶道,“咱就拉拉你说我‘会装’的事吧。”
      “可以啊,”她平静地回道,“完全没问题。”
      “我问问你,我平时怎么就‘会装’了?”他应邀逼问道,也不客气了,“你举个例子说明一下,要不然我可真是亏死了。”
      “熊样,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也许是她自知理亏,或者是因为见他有些急眼了,便硬生生地笑着改口道,“好了宝贝,别生气了。”
      “来,乖孩子,亲一下嘛。”她又使出杀手锏了。
      “干嘛,小狐狸精,想□□我?”他警惕地回道。
      “呸,不亲拉倒!”在狼的嘴边,她把肉又端走了。
      “千万别,我珍惜从天而降的机会,好好地亲你还不行吗?”为了充分照顾她的情绪并尊重她的感觉,他只好按照既定的模式笑道,“好了,亲爱的老婆大人,我前边都说了,我是拧不过你的,你还不信。你们女人多厉害了,总是通过征服男人进而征服整个世界……”
      两人各怀心思地闹了一会,便又闲了下来。
      “把他丈母娘收了,那李忠良能善罢甘休吗?”她倒是没有忘记刚才的话题,冷不丁地又提起这事来了。
      “当然不会了,”他余兴未散而又懒懒散散地说道,“就算他不心疼他丈母娘,他媳妇王欢肯定受不了啊,要不然人家怎么会摸索出这么高的招数呢,你说对吧?”
      “也是。”她现在似乎开始同情起李忠良了。
      “人家把他丈母娘收了之后,”他接着讲道,当然其中也难免有些夸张的地方,“他就急得各处托人找关系了,不过找了八圈也没找出个头绪出来。”
      “眼看着老妈妈在里边受罪,他媳妇这边肯定也嘟囔得紧,结果他就想了个歪招,干脆直接到宾馆里劫人。”
      “这样的办法他也能想得出来,他可真管!”她褒贬道。
      “正所谓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嘛,”他显得见识颇广地说道,终于在她面前找回了一点点自信,“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当然只能想这样的招数了。”
      “可能是关到第三天的清起吧,他趁着天还没明,就带着几个人直接跑关人的宾馆去抢他丈母娘了。”
      “那他的本事可真不小啊!”她真诚地感叹着。
      “不过肯定又是那些人故意放出来的风,要不然他怎么知道关人的地方呢?”然后她又猜意道,“难道他会神机妙算吗?”
      “你看你拉的,那还用再说吗?”桂卿装作一副很老道的样子显摆道,因为这是一个可以互相谝能的悠闲时刻,“这叫放水养鱼,都是多少年的老办法了,有什么稀奇的?”
      “你想想,他们把老妈妈关起来的目的是什么?”他用启发式的口吻和寻柳接着聊起来,“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钱吗?”
      “在有些人眼里钱就是爹,甚至比爹还亲,好像只要有钱,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
      她笑了,笑他是大嘴巴,就知道胡说八道?
      “哎,不对呀,”他说着说着又想起这个茬了,于是疑问道,“李忠良把人抢走了,他们还怎么问他要钱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有些得意地说道,就像一个特别忠诚的普法人员在对山村里的小学生进行普法教育一样,“猫逮着老鼠之后还要戏弄一会再吃呢,何况是他们这些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人精。”
      “他们逮一回放一回,放一回逮一回,这逮逮放放中间不是又能多开点住宿和吃饭的票,好让自己也多捞点吗?”
      他确实没想到这一点,也没有老师教过他。
      “还有啊,”她继续给他上课,“这些家伙们整天说出去弄那个事,南了北了的哪里都去,北到哈尔滨,南到海南岛,西到拉萨,东到青岛,到处都有他们辛苦忙碌的身影,其实有很多时候都是他们自己逛着玩去的,这里边能有一半半真事的就了不得了。”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他大吃一惊道,觉得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井底之蛙,眼里就那么一点天空。
      “你以为呢?”她冷冷地一笑,继续耐心地教育道,“要不然的话,农村一个小小的妇女就能溜满半个中国吗?”
      “我哪能乱以为啊,”他一边如此说着,一边在心里却又对那些借机游山玩水的人恨得咬牙切齿起来,虽然这样做一点熊用都没有,“我又不是你,脑子那么好用。”
      “找打啊你,”她痴痴地笑道,“居然酸成这样。”
      她现在重又变得活泼起来了,就像一株自杀完许久而又满血复活的仙人掌,虽然浑身上下都是让人感觉心惊胆寒的硬刺,但是却能在旁人意想不到的时刻开出一朵妖艳美丽的小花来。
      “他原来想得倒挺美,”挨打之后他又提道,终于又想起了自己肩负的重大任务,“大不了等孩子以后安户口的时候,再去找找老同学李炎帮帮忙,就是在所里负责户籍的那个女的,他一直都觉得他的面子应该还行,无非就是多花点钱的事。”
      “问题是,人家理他吧?”她问得有道理。
      “理不理的咱不知道,”他嘿嘿两声很不厚道地笑了,然后又神神秘秘地说道,“不过据我所知,他和李炎的关系非同一般。”
      “嗤,就他那个熊样的,人家能看上他?”她讥讽道,刚深沉完没多大会就又开始肤浅了,“你别硬往恁伙计脸上贴金了。”
      “至于李炎能不能看上他,我就不知道了,”他有点伸伸缩缩地说道,状态把握得很一般,远没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反正据他说,他在李炎跟前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哎,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她突然插话道,“镇上的徐荣就是包的小李庄。”
      “徐荣?”他先愕然了一下,然后才道,“怎么这么巧!”
      “噢,这就对头了,”她随后便恍然大悟道,再傻的人也有聪明的时候,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傻,“嗯,一定是这么回事。”
      “怎么回事呀?”他很不值钱地问道。
      “要是别人包小李庄可能还好说点,”她直接揭秘道,看来对徐荣的了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徐荣是镇上有名的手长,什么人给她送的东西她都敢收,就怕别人送的少了。”
      “她真是这样的人吗?”他开始严重怀疑他以前对徐荣的印象了,尽管那也不是什么好印象,但总比媳妇今天提到的情况要好多了。
      “那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喽?”她怼弄道。
      “我觉得应该不会吧?”他故意把话反着说,意在引蛇出洞,其实心里已经弄明白了,“毕竟是个女孩子,她怎么就好意思呢?”
      “唉,人是会变的,你要知道,”她紧接着提醒道,俨然又一次成了他灵魂上的导师,精神上的伴侣。
      “你想想啊,那是个什么地方?”她不无鄙夷地说道,连一点羡慕和嫉妒的意思都没有,纯粹就是看不起徐荣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就是好人到了那里,最后也会学坏的,更别说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另外呢,”她突然将话锋一转,说了句很有意思的话,“这个女人要是坏起来啊,也是挺有创意的,你不懂吗?”
      “嗯,好像是那么回事,”他装作仔细的样子琢磨了半天,然后慢慢地回应道,不好意思说她也是女人的事,“你的意思是说,李忠良的事,其实里外都是徐荣使的坏,包括拿掉证的事?”
      “嗤,那还用说吗?”她居高临下地说道,显然已经在社会经验的丰富性方面碾压了他,“我告诉你,像这种事情啊,在里边真正起决定作用的其实就两个人,一个是村里负责这个事的女的,另一个就是包村的人,特别是这个徐荣,那可是单位里的大名人,一个镇上没有不知道她的。”
      “我估计,李忠良平时肯定不大买乎村里的人和包村的人,所以人家才故意弄他的事的。”
      “哎,你说的话一点不假,”他随即附和道,在心里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老婆了,进而越来越佩服自己当初的眼光了,“李忠良也是这么给我说的,他一开始确实没怎么买乎这两个女人,因为他觉得他干的事是天经地义的,是完全符合条件的,谁敢不让他弄?”
      “他头生是闺女,按规定老二是可以生的,不过他得提前把这两个人巴结好,对吧?”她慢声细语地说道,这回两人算是聊到一块去了,因而一点争议也没有了,“你钓鱼还得先喂窝子呢,何况是这种事,哪能那么大意啊?”
      “他越是不理乎人家,”她非常客观地评论道,“人家越是要整他,这是很明显的事嘛,连三岁小孩都能想明白。”
      “他当时要是把这两个人摆平了,然后在三个来月的时候悄悄地去查查,看看要是那个的话,想想办法就是,肯定后来什么事都没有,以后再接着要就的。”
      “结果呢,他非得谝那个熊能,愣充那个胜人蛋,硬是跟人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事办了,真是个标准的缺脑子货,没治了。”
      “唉,看来他是把事想得太简单了。”他惋惜道。
      “哼,人家是干嘛吃的呀?”她顺其自然地褒贬道,“人家就是专门玩这个的。”
      “说难听话,其实人家什么事不知道啊?”
      “他觉得他自己怪能的,人家那边就等着他这么干呢,好一下子就把他拿倒,让他彻底认栽。噢,你不是硬皮吗?”
      “你不是管吗?人家就是专门治你这号人物的!”
      “咦,你知道的事还不少唻。”他由衷地夸奖道,眼睛里也是闪烁着许多羡慕的光芒,尽管他和她是两口子。
      “那是啊,”她毫不谦虚地回应道,又轻松地扳回一局,这为她以后治家理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虽然是在学校教学,可毕竟也是属于在镇上吃公家饭的人,镇上有什么事我还能不知道吗?”
      “嗯,有道理。”他不无讥讽地夸了一句。
      “前一阵子徐荣有一个事办得比较绝,”她开始在虚荣心的驱使下透露得更多了,“镇上的人几乎都知道。就是她包的那个小李庄,有一户人家和她闹翻了。”
      “可能是因为她收了人家的钱,最后没办成事,她也没退给人钱。她当时给人家说,反正以后在这个事还得用着她,钱就先不退了,结果人家说什么也不愿意,非得要去镇上告她。”
      “那能告得赢吗?”他问,就是沉不住气。
      “你用腚想想,他也告不赢啊,对吧?”她笑道,同时脸色稍微红了一下,因为她不小心说到了“腚”这个讨厌的词。
      “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她随即又道,很快就把这点小小的尴尬给轻轻地掩饰过去了,“徐荣和那家人在村子里就互相骂起来了,骂着骂着就打起来了。”
      “那她能打过人家的吗?”他又问,怎么也沉不住气。
      “哼,你应该反过来问,人家能打得过她的吗?”她小小地鄙视了他一把,然后又异常开心地笑道,“她徐荣是什么人?”
      “那可是个阎王爷见了都得绕着走的角,战斗力可厉害了!”
      “就是你这样的,”她比着他说道,看来并没有夸张,“别看你是男的,你根本都偎不上她的边。”
      “哦,是吗?”他有点不以为然地回应道。
      “你听我说呀,”寻柳意趣盎然地继续讲道,那意思就是让桂卿不要随便插话,“结果这边还没等人家怎么着她呢,那边她倒是先把人家那个男的给挠得稀乎烂,满脸都是血。”
      “她挠完人家,接着打电话就把她单位里那些男的全喊来了,然后还有社会上的杂人,呼呼啦啦来了一大帮子。”
      “这些人一进庄,二话没说,上去就把那家人全给撂倒了,然后就是一顿狂揍,打得他们硬是半天都没返腾过来。”
      “那事情就这样了?”他歪着头非常不解地问道,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觉得这事简直没天理了,同时又想着幸亏徐荣没嫁给他,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恶梦呢,“那家人就白挨揍了?”
      “他们肯定不愿意啊,你想想那个味,当着全村人的面被人狂揍一顿,这个脸往哪搁呀,对吧?”她接着讲道,确保不让他喜欢听的故事断了茬,“后来挨揍挨得最厉害的那个男的,就正儿八经地去告徐荣还有打他的那一帮人去了。”
      “他到镇上都告不赢,到那里就能告赢了吗?”他问。
      连他这种迂腐至极的人都觉得这个事本身就是个笑话,可想而知它究竟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你听我说呀,”她继续不急不慢地说道,也不好意思再一次抱怨他随便插话,“那家伙既然想去告,肯定得先找律师呀,对吧?”
      “反正他什么都不懂。于”
      “是呢,他就上一家律师事务所去咨询这个事,看看具体该怎么个告法。”
      “结果呢,你猜猜他问的这个律师是谁?”
      “你看你,真有意思,我哪知道是谁呀?”他笑道。
      “就是徐荣的亲舅,”她忍俊不禁地笑道,身上到处都是七仙女终于找到董永了的感觉,“她亲舅啊,哈哈哈。”
      他也“噗嗤”一声笑了,瞬间就忘记了人间正义。
      “你想想,最后他这个状还能告成的吗?”她笑道。
      “那是肯定的了,”他道,也跟着变聪明了,“她舅要么使劲吓唬那个人,要么使劲哄那个人,反正是不会让他赚什么便宜的,毕竟他得向着他的外甥女啊,对吧?”
      “嗯,不能不对。”她趁道。
      “这叫帮亲不帮理,管什么谁对谁错呢!”他总结道。
      “所以说,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家的人,你还拧什么?”她颇为消极地说道,尽管其神情看着挺积极的,“别说碰上的不是徐荣的亲舅,就是其他豪不相干的人,最后也没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还你告,就这样的事你上哪告去?”她神情严肃地说道,也不知她说这话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就算走到天边,你也找不到理你的地方,因为人家根本就不受理这种事。”
      “不过他可以告他挨打的事呀,这个应该可以吧?”他又能得不撑了,而且还是瞎能,她最看不起他这一点了,现在都懒得再过于鄙视他了,“打人总归是犯法的吧?”
      “那他因为什么挨的打呢?”她的脸上又不得不显出一副都不稀罕搭理他的样子,极为鄙夷不屑地诘问道, “不还是和那个事有关吗?”
      “我刚才已经说了,凡是这样的情况,人家都不受理,你能有什么法?”
      “只要不出人命,最后是鲜有人问的。”她又补了一句。
      “照你这么说,那可真是没招了。”他一边按正常程序和反应说着这话,一边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那个从外表上看着就特别儒雅厚道、正义善良、温和可亲的白正源,也就是白郡的父亲。
      他毫无理由地觉得在白正源当家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或者是他最钦佩的甚至是他最仰慕的女同学的父亲当家的地方根本就不能发生这种事情。
      可是与此同时,他又不得不相信这种事情确确实实地发生了,而且发生得应该还很有道理,而不是他这种愚蠢至极的没什么见识的非常容易偏激的人所认为的那样没天理。
      他开始有些明白了,假如生活就是一条川流不息的高速公路的话,那么逆行的人确切无疑是他了,而不是和他逆行的人在逆行。
      “没招的事多了,你也管不过来。”她下了个结束语。
      “你知道那个一见了你就不大会说话的秦娜吗?”稍后她又兴致勃勃地说道,满脸都是戏弄人的意味,“就是恁的那个好邻居,那个你心中默默念着的大美女。”
      “去,你胡嘻嘡什么的?”他有些恼羞成怒了,于是急急忙忙地辩解道,这样反而更快地上了她的套,尽管她未必就想着设套套他,也尽管她也套不出来什么值钱的东西,“人家什么时候见了我就不大会说话了?”
      “你糟蹋我没事,可是你别糟蹋人家呀!”
      “哎呦呦,你看看你护得有多要紧吧,”她肆无忌惮地讽刺着他,讥讽着他,存心就是要看他的笑话,“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着什么急呀,看样子就和护秃子似的,这也太可笑了。”
      “不是,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他抗议道。
      “好好好,她不是美女,是村姑,行了吧?”她继续调戏着。
      “我不是说这句。”他道,已经开始嫌弃她了。
      “那你说是哪句?”她挑衅道。
      “行了,我不和你饶舌头了,”他赌气说道,也知道她是什么脾气,“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反正是管不了你。”
      “嗯,这还差不多嘛,”她非常骄傲地笑道,因为她确实取得最后的胜利了,尽管这个胜利的果实来得太容易了,“就是你心目中的那个村姑,有一回她被抽去到宾馆看人了,然后第二天早上就被人从后边捂晕了,被拖到厕所里去了——”
      “哎呦,她没被那个吧?”他果然这么问了。
      “哎呦,你紧张什么呀?”她依然孜孜不倦地调戏着他,真如老猫戏小老鼠一般,“你很关心她吗?”
      他没法再搭理她了,气得直翻白眼。
      “哼,还是听我慢慢地说吧。”她道,给自己找台阶下。
      “放心吧,她没失身,”她不思悔改地笑道,“人家只是想把她拉开,然后弄一边去,只要她不碍事,人家肯定不会动她的,毕竟那伙熊人是来抢人的,不是来干那个下三滥事的。”
      “噢,我明白了,”他道,又开始当明白人了,“来的那伙人肯定就是李忠良找的,而且宾馆里被看着的人就是他丈母娘。”
      “你看看,连你都转过想了,我还能没弄明白吗?”她一脸阳光地嘲笑道,且觉得他越来越可爱了。
      “你肯定也是刚想明白的,对吧?”他揣测道。
      “对了,好孩子,你不说这事我还想不到这一层呢。”她亦庄亦谐地回道,又张开大嘴忘情地笑了起来,简直开心得要命,好像比中了彩票的大奖还兴奋,还激动。
      这让他有些愤恨不已,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又有哪里值得他这么喜欢她,他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了。
      “真是巧了,李忠良捂晕的人居然是秦娜,秦娜看的人居然是李忠良的丈母娘,嘿嘿。”他迂迂沫沫地感叹了老半天,惹得她老是在那里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就像看西洋景似的。
      “噢,对了,有个事我还得给你提前汇报一下。”他说。
      “什么事,快说。”她催促道,那情形就像是他在慢腾腾地蹲厕所,而她又急等着进去方便一样,都有些受不了了。
      “盛闻景生孩子了,我得给他行来往。”他道。
      “你整天就是这些屁事多!”她一字一顿地埋怨道,还满以为自己的样子很可爱,很好看,很迷人,“不是给这个行,就是给那个行,你说你拉扯那么多来往干什么的?”
      “我也不想拉扯呀,”他很无奈地解释道,确实感觉委屈得要命,“可是有些来往我不行能管吗?”
      “他生的什么孩?”她又问道。
      “女孩呗,”他赶紧坏笑道,“和她的妈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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