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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清晨,天色将明未明,空气里浸着夜的余寒。升升听着张加然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又在床上躺了片刻,才缓缓坐起身。身体残留的酸涩感让他动作比平时慢了些。他安静地洗漱、穿衣,待司机前往车库的短暂间隙,才拿出手机拨通了严离的电话。
      “严离。”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缓。
      “昨晚临时有事,失约了,抱歉。”升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语气仍是平静的,“还有……张加然昨天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严离停顿了一下,声音没什么波澜,“你要退租?”
      “不退,”升升答得干脆,像是要确定什么,“过几天就回去。”
      “嗯。”严离应了一声,通话结束。
      昨夜,严离那通电话被张加然接起,他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警告便已如同冰刃直刺耳膜:“离他远点。再靠近易选蓝一步,你的人生可以就此止步。”电话随即被挂断。那声音里的威压与寒意,严离清晰地记下了。
      傍晚放学,升升给司机打电话,告知不必来接。司机却带着明显的歉疚回绝:“抱歉。张先生定的合同里写明,本月必须接送满130次,少一次……就要扣掉半个月工资。”升升听着,沉默了两秒,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回了声“知道了”,便挂断电话。一种无处可逃的束缚感,悄然裹紧了他的心脏,带来轻微却持续的窒闷。
      走出校门时,冷风扑面。他遇见卫年。卫年如今气色好了许多,眉眼间阴霾尽散,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气。
      “升升?”卫年走近,目光敏锐地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升升轻轻摇头,没多解释。两人并肩走在初冬的校道上,风刮过光秃的枝桠,发出细碎的呜咽。只有在这种时刻,和相识的朋友走在一处,升升才能从周遭那令人呼吸困难的紧绷感中,勉强寻得片刻松懈。
      “还没吃晚饭?”卫年问。
      “嗯。”
      “正好,我和几个朋友约了逛新开的夜市,听说挺热闹。一起去吧?散散心。”卫年发出邀请,眼神关切。
      升升略一思忖,点了点头。他拿出手机通知司机,司机很快回复,措辞谨慎地建议他最好亲自告知张先生。升升没说什么,转而给张加然的微信发了条简短的消息。
      和卫年在校门口等了近十分钟,手机屏幕依旧暗着,没有任何回音。晚风愈来愈冷,穿透外套带来寒意。
      “卫年哥,”升升收起手机,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我不去了,你先走吧。”
      “升升,”卫年停下脚步,神色认真起来,“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我感觉你……状态很不对。”
      “没有。”升升否认,目光却微微移开,看向远处闪烁的霓虹。
      卫年沉默片刻,忽而向前半步,压低声音:“你身上……张加然信息素的味道,是不是太重了?”那清冽的桂花香气,虽然被冬风稀释,却依旧顽固地萦绕在升升周身,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意味。
      升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这些日子,后颈临时标记的痕迹几乎从未彻底消退过。班里已有细碎的议论,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低头,”卫年语气坚持,带着担忧,“让我看看。”
      升升静默了两秒,最终还是依言微微侧过头,将后颈暴露在卫年关切的视线下。
      卫年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在那片白皙的皮肤上,一个本不该属于Beta的腺体轮廓已隐约凸起,周围还散布着几枚颜色深红、尚未完全消退的齿痕,触目惊心。
      “他这是……!”卫年惊怒交加,声音都变了调。
      升升直起身,抬手理了理衣领,试图遮掩,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唇抿得有些紧:“没事。”
      “这还叫没事?!”卫年又急又气,声音发紧,“Beta的腺体被这样反复刺激,非常危险!他带你去医院检查过吗?有没有采取任何保护措施?”
      升升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张加然”三个字不断跳动。他接通,对方冷冽的声音立刻传来,听不出喜怒:“怎么还没到家?”
      “遇到卫年哥了,想去夜市逛逛。”升升解释,语速平稳,“我给你发消息了。”
      “刚看到。”张加然语气平淡,“夜市的东西不卫生。”
      “我不乱吃东西,只是走走看看。”升升补充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不容商榷的指令:“让司机跟着你。八点半,必须回来。”
      “好。”升升应下。
      “还有,”张加然的声音沉了沉,带着清晰的警示意味,“别让任何人看你的后颈。包括卫年。”
      电话挂断了。升升握着手机,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
      卫年见他挂断电话后脸色似乎更白了些,忧心忡忡:“升升,听我的,先去医院看看吧?你脸色真的很难看,腺体的情况必须让医生评估,这不是小事。”
      “不用了,”升升摇摇头,声音轻了些,“明天……我自己请假去看看。走吧,不是要去夜市吗?”他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点,但眼底那抹疲惫挥之不去。
      卫年看着他固执的样子,终究妥协,叹了口气:“好。那明天上午,我陪你去医院。”
      “谢谢。”升升低声道。
      两人走向不远处灯火阑珊、人声鼎沸的夜市。喧嚣的热浪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挡在外面,无法真正触及心事重重的两人。卫年眉头紧锁,忍不住又回头瞥了一眼那辆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缓缓跟随的黑色轿车,心中涌起强烈的不适与担忧。
      ---
      近八点半,司机将升升准时送回了公寓楼下。升升低声道谢后转身上楼,习惯性地伸手摸向书包侧袋——手指触到的只有布料。钥匙忘带了。
      他拿出手机,给张加然打电话。铃声响了几遍,被直接挂断。升升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没再重拨。他发了条微信:「忘带钥匙了。」随后便转身下楼。夜色浓重,司机的车已经驶离。
      寒风更甚。升升将外套裹紧了些,走向附近的公交车站。这个时间,严离应该还没休息。夜间公交的车厢里空空荡荡,窗外的街景流光溢彩,却只映出他沉静而略显疏离的侧影。
      还好,出租屋的钥匙他一直带在身上。用钥匙打开门时,温暖的灯光和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立刻漫了出来。严离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声响,探身看了一眼。
      “回来了?”他问,语气如常。
      “嗯。”升升应着,放下沉重的书包,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
      “吃过了吗?”
      “还没。”升升走向厨房门口,“有泡面吗?我随便吃点就行。”
      “泡面没营养。”严离头也不回,继续手上的动作,“我晚饭刚做好,一起吃。”
      升升没再推辞,走过去:“需要帮忙吗?做的什么?”
      “家里寄了馕过来,”严离利落地将食材下锅,“做大盘鸡。”
      升升这才知道严离是新疆人。他相貌清俊端正,更似中原样貌,只是眉眼间比常人多了几分冷静疏淡的气质。
      “厉害。”升升说着,很自然地拿起旁边的蔬菜开始清洗,“我只会煮泡面。”
      严离嘴角极淡地向上弯了一下,没说什么,手下动作流畅。升升安静地在旁边打下手,后来被严离以“油烟大”为由,“请”出了厨房。
      他走到猫房前,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蓝蓝毛茸茸的脑袋。小家伙睡得正香,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蓝蓝的体检报告在我书包里,”严离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可以看看。”
      升升走到沙发边,从严离的书包里拿出那份报告。数据显示各项指标基本正常。严离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走出来,补充道:“不过医生说它天生肠胃比较弱,消化系统有点特殊,以后喂养需要多注意。”
      “知道了。”升升点头。
      严离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陈述:“你知道什么?你有时间经常回来照顾它吗?具体的注意事项,我记着就行。”
      升升动作微顿,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一丝淡淡的无力感掠过心头。
      “话重了,”严离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声音缓和下来,“抱歉。”
      “没事。”升升摇摇头,走向已经摆好碗筷的餐桌,“吃饭吧。”
      桌上的大盘鸡色泽诱人,香气扑鼻。升升夹了一块鸡肉送入口中,浓郁醇厚的酱香和恰到好处的辣味在舌尖化开。“好吃。”他诚实地评价,语气虽然仍是淡淡的,但眉眼间放松了些。
      “嗯。”严离应了一声,用公筷给他夹了块浸满汤汁的馕。
      两人安静地用餐,气氛平和。蓝蓝被香气吸引,扒着猫房的栅栏细声“喵呜”叫着。升升看见了,冲它微微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很浅的温和。
      严离看着他对待小猫时那不自觉地流露出的柔软,自己都没察觉眼底也染上了些许微澜。就在这时,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咚咚”两声,在夜晚的寂静中格外清晰,惊得蓝蓝“嗖”地钻回了猫窝深处。
      升升起身去开门。门外,张加然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周身散发着低压气场,仿佛裹挟着室外所有的寒意。他的视线锐利如刀,直接越过开门的升升,牢牢钉在屋内餐桌旁、穿着家居服姿态闲适的严离身上。
      严离只是慢条斯理地又夹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彻底无视了门口那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我回给你的信息,”张加然的声音冰冷,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看了一眼升升道:“你没看见?”
      升升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对峙,下意识侧身半步,试图隔开两人之间无形的锋利气流。
      “看见了,”他声音保持着平静,解释道,“所以过来跟严离说一声,顺便吃了饭。”他明明在微信里说了情况,不懂张加然为何还是找来了,更不懂他对严离这份强烈的敌意从何而来。
      眼看气氛僵持不下,升升在心里叹了口气,选择退让。“算了,”他转向张加然,声音放软了些,“我跟你回去。”
      他看向严离,唇瓣微动,还没来得及说句抱歉或道别,张加然已经一把拿过他的书包,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小,直接将人带出了门。动作干脆利落,强势得不容反抗。
      升升被他拽得脚下踉跄了一步,直到楼下冷风扑面,才勉强稳住身形,默默地将外套穿好。
      张加然拉开后车门,将书包扔进去,又拉开副驾驶的门,眼神示意升升上车。关门前,他倏然抬眼,冷冷地瞥向楼上。昏暗的光线下,严离不知何时已站在阳台,正静静地看着楼下。他的身影模糊,面容看不真切,却莫名给人一种沉静而了然的观感。
      张加然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弧度,仿佛心中已有了明确的盘算。
      车内一片沉寂,只有引擎低低的轰鸣。升升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清晰而平静:“你为什么……对严离意见这么大?”
      张加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目视前方,反问了一句:“刚才的饭,好吃吗?”
      “好吃。”升升如实回答,随即再次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好吃就行。”张加然只回了这句话,语气听不出情绪。
      升升不再追问。他感到张加然最近变得有些难以捉摸,言语间总带着一层晦涩的隔膜。车厢内再次陷入安静。半晌,升升换了个方向,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心:“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棘手的事吗?”
      “没事。”张加然的回答简短而生硬。
      “可我感觉……你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升升低声说,目光落在张加然紧绷的侧脸线条上。
      “有吗?”张加然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语气稍缓,透出些许疲惫,“可能是最近谈的事情太多,压力大,累了。”
      升升的直觉没有错。张加然独立支撑公司,在拒绝与家族企业合作后,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寻找新的合作伙伴、周旋于各方势力、应对来自父亲层面的无形压力……这些重担早已超出他这个年龄常人所应承受的范畴。他的疲惫和日渐强硬的掌控欲,很大程度上源于这种孤立无援的高压状态。
      “期末考还有一周,”张加然主动打破沉默,转换了话题,“寒假有什么打算?”
      “想去找我爸,”升升回答,“他那边工作快结束了,说能有段时间休息。”
      “嗯。”张加然应了一声,停顿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甚至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等我忙完这阵,去给你过生日。给你准备惊喜。”
      尽管升升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别有深意,甚至隐隐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他并未深究,只是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在他心里,张加然始终是那个张加然。只是最近的“他”,似乎被一层越来越厚的冰壳包裹着,让他偶尔感到陌生和些许不安。
      夜色深沉,车辆平稳地驶向那间豪华却冷清的公寓。升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纷繁的思绪渐渐沉淀下去,只剩下疲惫和一丝茫然,无声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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