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忽而今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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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寻。”
夏逾突然出声叫她，声音极小。
板鞋踩在楼梯上楼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白色的裙摆荡漾，划过扶手，花寻在楼梯的转角停下，探出半个身子，透过打开的大门看见夏逾抱着花的身影。
夏逾正巧仰头望向她，眸光明亮了几分。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流向对方，在寂静无声的风里生出爱慕。楼道的声控灯应时暗了下去，昏黄的空间陷入黑暗，供养着爱慕的滋长。
“学长，再见。”
楼道的灯又亮了，白色的背影随之消失在楼梯口。夏逾抬抬手抱紧了花束，花朵清甜的芬芳萦绕在鼻尖，心脏剧烈的扑通变得格外清晰。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搜索如何保存花，想要把喜欢的女孩送给他的毕业礼保存起来，留存今天的记忆。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做普鲁斯特效应，只要闻到曾经问过的味道，就能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和心境，所以保留相同的气味也是用于储存记忆的绝佳选择。
一是提取花香制作成香氛，二是制作鲜花标本尽可能复刻出花束最本真的样子。两种方法相差不大，夏逾便将花分成了两份，都尝试着做一下。
制作鲜花标本夏逾并不在行，索性跟着网上找的教程在房间里捯饬了许久，笨拙地照着视频讲解的步骤一步步地做下去。
先摘取花瓣将其扶平，在厚重的书页间平铺好纸巾，把花放上去压实，在书上方多放些书施加压力。小城空气湿度挺高，为了保证花瓣不腐烂，还得使用干燥剂，还好家里有剩。
弄完这些，天色黑沉，房间也凌乱不堪，他只好先把房间收拾一通再去洗澡。等激动的难以言喻的心情平复下来，亲眼瞧着正在萃取的花香和压进书里的花瓣，才得以品味其中的滋味。
万幸他的动手能力还算不错，干花被拼成一幅画放进了相框，每天睁眼就能看见，扩香条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每日也都能闻到，他陷入一场名叫花寻的雨季，宁愿沉溺其中。
初夏的天阴晴不定，昨天还是晴空万里，夜里猛然下起大雨，雨水不知疲倦地冲刷整座小城，翻起的泥土裹着初夏的气息。
早上的雨依旧下个不停，但却洗去了夏日的闷热，随处而来的风也更为清爽。
学校要更换作息安排，取消掉了这周末的补课。借此来之不易的假期，又正巧赶上喜欢的那部电影上映，花寻便约上夏逾去看。
沿途的树叶滴着水珠，香樟树落下的嫩芽在水坑打转，夏逾再次走过熟悉的巷子，初夏的雨敲打着伞面，相似的场景使他仿佛置身时空隧道。
两年前的初夏，也是这样的下雨天，他陷入了一场无法自拔的暗恋。
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撑着伞，抱着一束洋桔梗经过他身旁，包花的塑料纸挂上雨水，裙摆处的褶痕晃荡，漾起圈圈水波。
花束下滑落在手肘处，露出一张俏丽清秀的面庞，少女明亮的眼眸如雾水化开，明媚张扬的笑容如雨水落进平静的湖面，一样漾起水波。夏逾只觉得周身的事物似乎变得越发虚幻，只有那道身影愈远也愈清晰。
“你撑把小纸伞
叹姻缘太婉转
雨落下雾茫茫”
……
花店里的cd机悠然地转动，墨绿的枝叶刮蹭着玻璃窗，一晃一动，老板娘坐在椅子上打理花枝，听闻声响，才抬头看过来。
夏逾收下伞，水珠子飘洒在屋檐下稍微干燥的地面，他走进花店左右看了几眼，被面前同样挂着水珠的紫色铃兰吸引，“阿姨，一束铃兰，谢谢。”
“是你呀帅哥。”花店老板一眼认出了夏逾，一边给他挑花，一边热情地问，“下雨天去哪玩？”
“去看电影。”夏逾如实道。
老板娘手巧，几分钟就打包好了花束，“去约会呀，挺好的，今天下雨我给你用塑料膜套一下。”
“谢谢。”
夏逾接过花束，重新撑开伞，走进雨幕时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小小的铃兰被紫白色的包装纸包裹，浅白色的细绳打成蝴蝶结，很适合这个下雨天，也很适合抱在怀里。
花寻今天稍作打扮，穿了件嫩黄的短裙，长发偏过右侧扎成麻花辫，耳钉也是小花形状。
她满意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机消息就弹出来了。
“我到楼下了，你收拾好了吗？”
花寻快速回了个好了，拎起包跑下楼。
她撑开伞，垂着眼，紫色的小花占据视线的全部，像极了雨天的小精灵。
“给我的吗？”她抬头，下滑的伞也跟着上挪，清透干净的眼睛灵动地望向他，忽闪忽闪的睫毛挂着极小的水珠。
夏逾别过头，不可控地咽了咽口水，说话的声线仿若水汽附着过的清亮：“送你的。”
“很好看，我很喜欢。”花寻关掉伞，躲进夏逾的伞下，“雨小了，一起打一把，方便吗？”
她手里握着的紫色铃兰和暖黄色的短裙相衬，暗沉雨天里她是唯一一抹亮色。
公交车缓缓行驶在雨幕中，车内的老人和司机闲聊。他们俩坐在后座，花寻拿出耳机拿过一只戴上，另一只递给夏逾。
“听歌吗？有点远，缓解下无聊。”
夏逾嘴角微微翘起，接过耳机戴上，清凉又带着叙事性的歌声伴着潜溺于水中的曲调，让人在嘈杂的雨中不免生出几分宁静，他顺着花寻的目光看向窗外，碧绿的被蒙上厚厚白雾的街道，两人的手指一触即离。
小城平常看电影的人不多，只有各大重点档期，比如春节国庆这样的日子人就会稍微多一点，电影院只安排了两个工作人员负责检票。
赶到电影院时离检票还剩几分钟，两人小坐了片刻。
夏逾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去前台，便问她：“你想喝什么？”
花寻刚坐下脑回路还没转过来，啊了一声。
她呆呆的样子惹得夏逾轻笑，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想喝什么？”
“柠檬水吧。”
电影院的奶茶味道一般还贵，柠檬水是最不会踩坑的选择。
“好，你先在这等我一下。”
广播里播报着检票时间，夏逾一手抱着爆米花一手提着两杯柠檬水走过来，朝她挑挑眉，“走吧，一起进去。”
“你怎么买了爆米花？”
浓郁的玉米香和黄油味萦绕在鼻尖，花寻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手里的爆米花。
夏逾笑了笑，示意她扫码检票，“我看电视剧里都这样。”
两人进了场刚找到座位坐下，观影厅内一下就陷入了黑暗。夏逾把爆米花放进花寻手心，又替她戳开奶茶放在一边的杯托上。
可能今天下雨，没人愿意出门，整间观影厅只有他们两人。
“也是一种新型包场体验。”
花寻笑眯眯地点头，小口地吃着爆米花，见夏逾看过来，两手捧出去，“你吃吗？”
“现在不太想吃，你吃。”
话音刚落，电影龙标猛地亮起，花寻打算说的话也咽了下去，继续抱着爆米花边吃边看。
荧幕上带着眩晕感的镜头慢慢地把故事展开，一座大桥的崩塌，女主寻找父亲死因与男主产生了联系。故事徐徐展开，观影人的情绪也渐渐被牵动。
片尾男主读信的声音一字一句，海子的诗缓缓的铺垫，像是男主的悼词，明明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结局，却不免让人为之动容。
看到电影的最后一段，花寻没绷住，眼泪哗啦啦地下坠，她两手不停地抹去脸上的泪，低声抽噎，久久未能平复。
她抬手拿过身旁递来的纸巾，在灯亮起前忙不迭地擦去，又怕被误会，故而解释：“我以前看电影从来不会哭的。”
夏逾抚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嗯，我知道。”
出来时雨停了，头顶的乌云渐渐飘散，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的天空瓦蓝瓦蓝。
六月下旬放榜，官方公布的时间是在下午，但早在上午十点半的时候就可以开始查成绩了。
朱专名立马把成绩表发在班群里要求全部人把自己的成绩截图上传进行统计。
夏逾昨晚研究代码到三点，这会儿睡得正香，手机电话一个炸一个，静音连带着振动给他吵得没法睡，只能被迫接通电话。
“夏逾，查成绩了没？”朱专名的语气难掩的开心，大概是今年班里考的成绩都很不错，达到了他的要求，“我和2班班主任打赌，你可不能让我输啊。”
“打什么赌？成绩不是下午才查吗？”夏逾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慢吞吞地下床打开电脑。
他打开外放，一边输入准考证和密码，此时还饶有兴致地八卦，“你又拿谁和我比了，赌了多少？”
朱专名乐呵呵地笑，“就知道你小子脑子灵，也就浅浅赌了一个月坐班。”
夏逾脸上笑着，可按下enter键时心底也生出几分慌张，加载圈慢悠悠转了两圈，弹出一页成绩。
总分701。
“朱老，你说你要是赢了，怎么报答我？”
夏逾不紧不慢地截图保存，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花寻。
“好小子，你都敢这么和你老师说话了，你最好是考的很高。”朱专名在电话那头说他，实际上紧张的不敢喝水，手紧握着自己的保温杯。
“也还行，701。”
“多少？”朱专名以为自己耳朵听力不好，听错了。
往年学校最高的成绩基本在六百九左右，浮动为正负五，第一次有人突破了这个数值，考上了700分，还是没有其他附加分项的情况，这对一个偏远的教育资源相对落后的学校而言是非常有突破性的。
“701！701！”朱专名重复了两遍，还是不太相信，“夏逾，你把截图发给我看看。”
朱专名粗糙的沾着粉笔灰的手指摸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难得地沉默，过了半晌，他才道：“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也得蓝很优秀才行。”夏逾简单的把自己的成绩传达给父母，继续调侃，“朱老师，打赌赢了准备请我点什么？”
“你等下晚上来学校，老师请你喝奶茶，你们这些小年轻最喜欢的。”朱专名立马回复道，话里话外都听得出来他是真高兴。
“好，不过朱老师，我应该会多带个人。”夏逾想到今晚学校的活动，答应下来。
“没问题，多带十个都没问题。”
两人后面随便闲聊几句，夏逾也特意问了下朱珈乐和周一的成绩，听到两人考的不错，心里也彻底舒坦。
朱专名挂电话前感慨了一番说：“我们这届好多都考的不错，总算是功成身退啊。”
“哪里，你还有下一届下下届的学生，退不了。”
“臭小子，看在你考的不错的粉丝我放过你，小心以后抓你来给我上班。”
电话刚刚挂断，又一通电话打进来。
夏逾没看备注直接接听还打开了扬声器。
“夏逾！”这声音的穿透力，似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快出来开门。”朱珈乐在那边催促，余音从门口钻进室内。
夏逾推开窗户，树影婆娑间，门外两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礼炮砰的炸开，金色彩带飘飘洒洒。
夏逾低着头弄去头上的彩带，低头看着地上的彩带，笑道：“你们俩是想来给我搞卫生吗？”
朱珈乐跳上去搂住他的肩膀，兴高采烈地摇着头：“我好哥们成了状元，我不得提前过来庆祝。”
“看我们准备的炸鸡烤串冰可乐。”周一手里拎着一堆小吃，特地抬高让夏逾闻到，“香不香？”
“正好我还没吃饭，先进来吧。”夏逾笑着掰开朱珈乐的手，帮着周一拿小吃。
“哇塞，凉快。”
朱珈乐翘着二郎腿，两手大开靠在沙发上，“也是真的解放了，我妈知道我成绩之后，恨不得把我供起来，家庭地位upup。”
“你们准备填哪所学校？”夏逾咬着串，淡淡道。
周一懒洋洋地动了动，“以前想过，现在还不确定，我和朱珈乐成绩差不多，应该能填到一起去。”
三个人围着小桌子吹着空调边聊边吃，吃的差不多了，朱珈乐就提议打游戏，然后一个两个的游戏提示音响起。
直到太阳落山，三个人才退出游戏。
学校周边的饭店早就吃厌了，加上中午吃的有点多，他们就计划活动结束再去吃，先进学校看看。
没到点，学校不放人进去，刷脸系统很快速地把他们除名了。
朱珈乐扫了几次都是无权限，他无奈地耸肩，然后推着夏逾去扫，也是无权限。
“好的，状元也被学校除名了。”朱珈乐一脸幸灾乐祸。
“学校就这个时候的办事效率最高。”周一难得嫌弃一番，吐槽归吐槽，老师的求救电话也还是打了过去。
夏逾愣愣地站在一旁笑，走到保安室贿赂保安大叔。
保安大叔眼熟夏逾，平时巡逻宣传栏上他的照片看的多了就记住了，听完夏逾解释立马给他们放行，顺道解释：“领导们安排晚上七点才开门，你们进来了别去教学楼那边，新高三的今天小测。”
三人齐齐答应着，去办公室路上下意识去看曾经的教室。隔着玻璃窗，亲眼看见保安口中点新高三生，他们齐刷刷拿着笔在纸上书写，有的眉头皱起，有的已经翻页，同样的地方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不同的他们怀揣着梦想点燃炽热的盛夏。
于是他们对毕业又有了全新的理解。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忽而今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