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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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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泛着水光的眸子轻颤,震惊过后,白皙无暇的脸蛋上迅速爬满红晕。
江时离也好似被定住一般,仓皇地赶紧把抱着的人给放下,后退两步垂首:“恕属下失礼,只是情况紧急……”
宋长乐急忙打断她,嗓音轻柔:“是何事?”
语气充满耐心,且并无责备。
侍卫的眉梢微感意外地轻抬一下,又转瞬即逝回归平常,接着道:“他们已知公主出逃之事,正在京中展开搜捕,消息很快便会传至此地。”
“啊,那我阿母……”少女惊恐不安地双手捧住巴掌大的小脸,因极度担心眼眶立刻变红。
“顾不得那么多了,公主先随我尽快出城。”
就这样,二人收拾上行李,连夜出城。
他们的马车前脚刚离开客栈,又有两匹马并列出现在深夜空旷的大街上,马上分别坐着一男一女。
望着前方远去的马车,贺林忍不住提了个大胆的猜测:“唐露,你说咱们老大会不会跟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主日久生情啊,虽然年龄小那么多,但毕竟长得也是个十足的美人。”
唐露嫌弃地瞪了男人一眼,又用悬在马背上的脚踹了下他的小腿,骂骂咧咧道:“老大是女的!”
贺林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摸摸后脑勺笑笑说:“你说老大从不以女子外貌示人,连我们都没见过,时间一久,我都快忘了。”
“别废话了,赶紧跟上!”唐露策马前去,不等他先行。
马车已经顺利离开永泽城,这一路,那车帘里头都一直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江时离全程听着,心尖恍若有一根无形的羽毛,在挠着,不断挠着。
终于,她忍不住将马车停下,侧身对车内的人道:“属下不善安慰之辞,但若小公主能开心些,属下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话落,那道细微的呜咽声忽戛然而止。
“当真?”
少女拉开车帘,湿润的面庞上顶着一对红肿的杏眼。
江时离试着点了点头。
宋长乐隐忍着咬咬唇瓣把哭意往回憋,一边带着哀求的语调道:“那你可否把我送回宫,我愿意嫁去古夏和亲,换我阿母平安。”
“唯独这件事,恕属下不能应允。”江时离无情地拒绝她。
一瞬间少女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往下掉,独自坐在那里无助可怜又弱小。
江时离本想不管继续赶路,见状又忍不住同她多说几句:“你若回去,便是辜负了月妃的良苦用心,计划这件事的所有人努力皆白费,况且,你觉得陛下真的会因为你回去而善罢甘休吗?”
“已经离弦的箭,无法再退回到弓箭上,望公主能深思远虑,顾全大局,切莫再有这些念头。”
这一天,宋长乐第一回听见这个高冷的侍卫对她这么多话。
或许真的是她想法太过幼稚,以父皇的性子,即便她主动回去和亲,策划这场出逃的人真的都能安然无恙吗?
这些她不得而知。
那道宫门,自她踏出那天起,就没办法走回头路,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走。
无论是为了阿母,还是春熙,抑或是其他帮助她出逃的人。
这夜,宋长乐陡然觉得自己被江时离的话惊醒了不少,也似乎真的长大了不少。
往后的几天里,她不再闹腾着要回宫,只是偶尔还是会因为想念阿母哭鼻子。
他们仍在继续赶路,只是没再进过城,一直在野外漂泊。
不过江时离把她照应得很好,这个人依旧做事比说话多,哪怕条件艰苦,也会每日为宋长乐烧上热水清洁身体。
直到出宫第七日。
宫里再次传来了新的消息。
虽然宋长乐也不知江时离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但总归,又能知道些情况了。
她出逃一事终究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古夏使节得知后气得嚷嚷要回国,为了安抚使节,她父皇忍痛割爱,决定将二公主嫁于古夏和亲。
至于宋长乐的阿母,已被发怒的帝王打入冷宫,但并无性命之忧。
这场风波看似已经平息了。
此刻,他们的马车正朝着最近的武兴县行进,风餐露宿好些日,是该去休整一番。
明媚的阳光打在车窗上,少女将手臂伸出沐浴着春风,心情难能畅快。
“江时离,你怎知我父皇一定不会伤害我阿母?”
毕竟在过去几天里,他没少强调这事,那时宋长乐以为是安慰话。
前方驾车的人欲言又止,末了只是仓促回答四字:“猜测而已。”
“我不信,你是否知道一些我不曾知道的事?”小公主急得直接上前掀开车帘发问。
坐在鞍座上的侍卫侧眸瞧了眼,默默提醒称:“前方快进武兴县了,还请公主坐好。”
经过这七日的相处,宋长乐也深深知晓,如若是这人不想说的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探寻不出的。
在县里最大的客栈安顿后,二人走进街边一家较大的成衣铺子。
此行出来宋长乐所带的衣物并不多,又因为在野外弄破了几件,因而不得不重新购置几身。
一位店小二向他们极力推荐,但皆入不了宋长乐的眼。
这些裙子和阿母亲自为她做的,差太多了。
江时离则全程一言不发跟在后头,像个尽职尽责没有感情的保镖。
店小二见推销失败,只好寻求掌柜的帮忙。
正巧忙完的掌柜立马笑眼相迎上前询问:“这位姑娘,咱们店里什么料子的衣裳皆有,从寻常细麻,到中档蚕丝,高档云纱,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咱们这没有的。尺寸不合还能现改,改完直接送您府上。”
宋长乐尴尬地摆摆手,表示不需要,正欲朝门口方向抬脚。
不曾想掌柜着急之余说了这么一句,而且是对她身后的江时离说的。
“这位公子,您看您也不帮着给您娘子参考一下,如果是您来挑选,她一定会喜欢。”
此一言令在场的二人皆有些怔住。
“他不是我……”
宋长乐顶着绯红的脸欲解释,可惜她音量太小太文若,掌柜压根没听见,又开始全力向江时离推销。
许是被纠缠烦了,江时离伸手指了一套衣裳。
“公子您真有眼光,这可是咱们店里用料最好的裙子,您娘子穿上一定极为好看。”
二人面无表情结账,出门。
走出十来步后,戴着面纱的少女终于按耐不住问:“你刚刚为何不做解释?解释我们不是……”
不等她说完,冷面侍卫已将其打断:“没必要与那人多费口舌。”
宋长乐乖巧地点点头,懂,又不太懂。
路过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她被一支做工精美的珠钗吸引,忍不住停下脚步。
“老板,她手上这支珠钗多少钱,我要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不速之客,年轻少女气势张扬,行事大咧乖张。
似是认出了来人,摊贩老板不敢招惹,只好看向宋长乐弱弱地提醒:“这位姑娘能否……”
宋长乐眉头轻蹙,面纱下的嘴巴轻微扁了扁,有些不舍。
张扬少女见状,不耐烦直接伸手去夺,熟料被江时离给拦住,二人当即过了几招,以张扬少女落败结束。
对方当即不服嚷嚷:“欺负我孤家寡人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别让你相公出手,咱们各凭本事,看谁拿到这支珠钗。”
宋长乐瞬间被凶的红了眼,小声嗫嚅解释:“他不是我相公。”
张扬少女恍然过来,眼底笑意有几分耐人询问:“你们不是夫妇啊!”
顿了下,她又道:“既然如此,这支珠钗让给你了,我沈玉烟从不欺负黄花闺女。”
说完,沈玉烟将碎银大方地拍在小摊,冲老板道:“我买了,送她。”
“谢谢沈小姐光顾小的生意,谢谢沈小姐!”老板连声恭敬道谢。
这一连串的转变,宋长乐还未反应过来,便又听眼前的年轻女子调笑说:“这么好看的眼睛,干嘛戴着面纱呢,让我睹一睹真容——”
说时迟那时快,宋长乐的面纱已被扯下。
许是知道她身后的侍卫武功高强,沈玉烟在做完这一切后飞速逃离,一闪身便不见踪迹。
江时离愤而欲追那女子,又放心不下把这位小公主独自扔在这,索性作罢。
看到被包好的珠钗送至手边,已经重新戴好面纱的宋长乐呆呆接下,继而扭头看向对方消失的方向努努嘴道:“好奇怪的女子。”
入夜,夜渐深。
江时离独自坐在客栈的屋顶,整个武兴县的景致皆被囊括于眼底。
微风将她鬓边的碎发浅浅拂起,那双偏异域的狭长眼眸中,似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与故事。
这时,一道黑影闪过附近的屋顶瓦片,精准降落于她身前。
见到来人,江时离方慵懒地抬眼,语气严肃:“查到了吗?”
贺林抱拳颔首汇报:“她叫沈玉烟,今年十七,京中户部侍郎沈河清之女,常居武兴县祖母家。”
“沈河清之女……”江时离低眸暗自重复一遍,眼底忽生起几分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