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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元旦惊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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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寓意着万象更新,是一年之始,本该是充满希望与欢庆的日子。
校园里张灯结彩,弥漫着短暂的松弛气氛。三天假期,对许多学生而言是期盼已久的放松或归家之旅。
陈念原本精心规划了行程,要么他去S市,要么姜序过来,总之要跨越那2685公里的距离,在岁末年初紧紧相拥,共同度过属于他们的时间。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姜序跟进的一个关键项目临期出了重大纰漏,整个团队不得不连夜紧急加班抢修。
视频通话里,姜序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嘴角因焦虑起了燎泡,声音沙哑,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念念,下次,下次一定补上……”
陈念看着屏幕里恋人疲惫不堪的脸,所有期待落空的失落都被汹涌的心疼淹没。
他努力扬起一个安慰的笑容,声音温柔:“没关系的,真的。等以后毕业了,我们住在一起,天天都在一起。到时候我们一年过两个元旦,把这次错过的都补回来,好不好?”
姜序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随即,一个极其疲惫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在他脸上缓缓绽开,驱散了些许眉宇间的阴霾:“好,听你的。不只两个,我们要过四个……不,我们要把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元旦一样珍惜。”
陈念被他这过于直白又孩子气的话逗得耳根发热,小声嘟囔:“哪有人天天过节的……那样就不特别了。”
“特别,”姜序的眼神透过屏幕,专注而深情地凝视着他,“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本身就比任何节日都更特别,更珍贵。”
毫不掩饰的爱意像暖流瞬间击中陈念的心脏,让他脸颊爆红,几乎能感觉到热度灼烧着皮肤。他慌乱地移开视线,语无伦次地找借口:“好……好了,你快去忙吧。正好,我们社团晚上有聚会,马上就开始了……等,等结束了再跟你说。”
说完,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挂断了视频。
屏幕暗下去,倒映出他自己通红的脸和闪烁的眼神。他捂着发烫的脸颊,心跳如擂鼓。
只是隔着屏幕听到情话就羞成这样,要是以后真的住在一起,姜序天天这样……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因为持续脸红而被人怀疑生了什么怪病。
可尽管这么想着,心底泛起的,却全是对未来同居生活甜蜜到晕眩的憧憬。
出租车适时停下,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小伙子,到了。”司机师傅提醒道。
陈念道谢付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走向群里发的聚会地点——一家高档酒店,社长方晴直接包下了一整层宴会厅来举办这次元旦聚餐。
推开厚重的宴会厅大门,喧嚣的热浪和明亮的灯光扑面而来。几乎是瞬间,原本喧闹的场所有了片刻诡异的安静,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审视,有轻蔑的不屑,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淡和无所谓。
这种被集体注视的压力让陈念瞬间感到窒息,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动物,僵硬地,一步一步挪到正在与人寒暄的社长方晴身边。
方晴看到他,脸上立刻扬起热情的笑容,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哟,我们的大功臣来了。这次比赛给社里争光了,以后继续努力啊。”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像是在向全场宣告着什么。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社员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尴尬冰冷的气氛总算被搅动得稍微活络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顾西辞的到来真正将场子推向高潮。他依旧是那副众星捧月的姿态,一出现就吸引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也无形中替陈念分担了不少聚焦的目光。
聚餐是自助形式。社长简单讲了几句场面话,宣布聚餐开始,大家便四散开来,取食,交谈,气氛逐渐热烈。
按照惯例,陈念本该立刻寻找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地待到聚会结束。
然而,他刚转身,就被一个陌生的男生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陈念吧?你好,我叫沈浩轩,”男生脸上带着看似友善的笑容,主动伸出手,“比你高一级,算是你学长。你的获奖作品我看了,确实很有灵气,以后有机会多交流啊?”
他语气熟稔,仿佛两人早已相识。
说完,他不等陈念反应,便从旁边经过的服务生托盘里娴熟地取了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不由分说地塞到陈念手里:“来,学弟,恭喜你拿了一等奖,这杯必须干了!以后就是朋友了。”
酒杯冰凉,陈念的手指瑟缩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勉强和对方碰了一下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
沈浩轩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透出几分不满:“学弟,这就没意思了吧?大家都看着呢,这么不给面子?感情深,一口闷啊!”
周围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目光飘过来。陈念脸颊发烫,骑虎难下,心一横,闭上眼睛,仰头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浩轩这才满意地拍拍他的肩,丢下一句“以后常联系”,扬长而去。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又陆续有几个人端着酒杯过来,理由五花八门——庆祝元旦,佩服你的画技,以后多指教……但核心意思出奇一致: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陈念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杯接着一杯被迫灌下。他的酒量本就浅薄,很快,眼前就开始出现重影,耳边嗡嗡作响,胃里翻江倒海,只能靠着最后的意志力强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就在他感觉天旋地转,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又一个人影停在了他面前。
不能再喝了,残存的理智在疯狂报警。他打定主意,不管来的是谁,都要坚决摇头。
然而,当他模糊的视线勉强聚焦,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时,所有准备好的拒绝瞬间卡死在了喉咙里。
是顾西辞。
顾西辞手里也端着一杯酒,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大家都敬过你了,我作为你的技术指导,要是不表示一下,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陈念想说“不用了”,“没关系的”,他怎么会怪顾学长呢,可他混沌的大脑又害怕,害怕这拒绝会被对方误解为不识抬举,是在当众驳他的面子。
挣扎间,顾西辞已经将那杯色泽深浓,一看就度数不低的酒递到了他眼前。
最后一杯……就最后一杯……喝完就找借口去洗手间……陈念在心里绝望地自我催眠,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态,接过酒杯,眼一闭,心一横,梗着脖子将整杯混合着多种烈酒,口感辛辣诡异的液体直接灌了下去。
烈酒入喉,像一道火线瞬间烧断了他最后紧绷的神经。酒杯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摔在地上,碎裂声被周围的喧嚣淹没。
他身体一软,直直向前倒去。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他下滑的身体。
顾西辞低头看着怀里彻底失去意识,双颊酡红,呼吸间带着浓重酒气的人,眼神复杂难辨。
他确实是故意的。看着陈念像个傻子一样谁来敬酒都喝,不懂拒绝,不会周旋,一股莫名的烦躁和火气就涌了上来。
这种毫无防备心的样子,在这种场合,简直就是在邀请麻烦。
他特意调了杯狠的,就是想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以后长点记性。
原本打算等他醉倒就丢给方晴处理,让他自己酒醒后领悟世道险恶。
可此刻,温软的身体毫无防备地靠在他怀里,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嘴唇因为红酒的浸润显出暗红的色泽,呼出的气息带着甜腻的酒香……和他预想的麻烦感截然不同。
这家伙……明明长得那么普通,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可凑近了看,眉毛的弧度,鼻尖细微的翕动,微微张开的,泛着水光的唇瓣,甚至那只无意识揪住他衣角的手……每一处细节,似乎又都和普通沾不上边。
到底是谁说他普通的?眼睛不需要可以捐掉。
顾西辞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愠怒。
“呀,这是怎么了?喝多了?”社长方晴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走了过来,看到烂醉如泥的陈念,皱了皱眉,“楼上我订了房间就是预防这种情况。来,我扶他上去休息。”
说着就伸手过来接人。
顾西辞本该顺势将这个麻烦交出去。但鬼使神差地,他手臂一紧,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轻得离谱,像一片羽毛。
“算了,我送他上去吧。”他语气平淡,不容置疑,无视了周围瞬间投来的各种震惊,探究,暧昧的目光,抱着陈念,径直走向电梯间。
随便用方晴给的房卡刷开一间空房,他将陈念放在床上。
房间暖气很足,但看着对方穿着外套不舒服的样子,他还是皱着眉,动作有些笨拙地帮他把外套和鞋子脱掉,扯过被子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觉得总算尽到了责任,可以功成身退了。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床上的人似乎因为酒精的灼烧感不适地蹙紧了眉头,发出一声极轻极软的嘤咛,像受伤的小兽,带着无助的依赖。
那声音像一根极细的羽毛,轻轻搔刮在顾西辞的心尖上,带来一阵陌生而剧烈的悸动。他的动作瞬间僵住,目光像是被钉在了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上。
灯光柔和地洒落,勾勒着陈念柔和的轮廓。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在那段仿佛被无限拉长的,令人心悸的沉默里,某些被刻意忽略,压抑的东西,似乎破土而出。顾西辞的眼神幽深,像蕴藏着风暴的深海。
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俯下身,目标明确地朝那双被酒液浸润得异常饱满诱人的唇瓣靠近。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那份温热的前一秒——
“你在做什么?!”
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暴喝,如同惊雷般在房间门口炸响。
顾西辞动作猛地一顿,倏然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铁青的陌生男人。对方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死死地钉在他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他撕碎。
顾西辞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傲。
他直起身,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淡漠:“这跟你有关系吗?看你的样子,不是丹青社的人。这一层都被我们包了,想住宿,建议换别家酒店。”
姜序被他这副理所当然,毫无愧色的态度激得气血翻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强压下立刻动手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陈念是我很重要的人,他的任何事,都跟我有关系。”
“很重要的人?”顾西辞挑眉,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朋友?还是……见不得光的暗恋者?感情上的事,恐怕轮不到区区一个朋友来指手画脚。”
他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还是说,你这位朋友,其实并不甘心只停留在朋友的位置?”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床上毫无所觉的陈念,然后重新看向姜序,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宣示主权般的笃定和傲慢:“那不好意思,这里,已经被我预定了。”
他甚至抬手,指尖隔空点了点陈念的嘴唇,姿态强势得令人发指。
姜序的呼吸骤然加重,额角青筋跳动,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爆炸开来。成年人的理智死死拉扯着他,提醒他冲动的后果。他不能给陈念惹麻烦。
“预定?”姜序怒极反笑,声音冰冷,“你凭什么预定?你是他男朋友吗?”
已经彻底明悟自己心意的顾西辞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现在还不是,但这之后,很快就会是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甚至带着一种挑衅。
姜序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重锤击中。但下一秒,他眼底掠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在顾西辞骤然变冷的注视下,一把将昏睡中的陈念紧紧搂进怀里,然后,当着顾西辞的面,狠狠地,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吻上了那双他朝思暮想的唇。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更像是一种烙印,一种宣告。
一吻结束,姜序抬起头,直视着顾西辞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挑衅的弧度。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他男朋友这个位置——我从三年前就已经占好了。”
顾西辞:“……”
饶是镇定如他,此刻瞳孔也微微收缩了一下。陈念……喜欢男人?还有一个外形,气质都如此出众的男朋友?三年前……高中就在一起了?如此出色的人,如果是明州学院的,他不可能没印象。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顾西辞陈述,心里已有了答案。
“是又怎么样?”姜序搂紧怀里的人,眼神像护食的猛兽,“这改变不了我是他男朋友的事实!”
“但我是明州学院的学生。”顾西辞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致命的穿透力,“这意味着,在未来的几年里,我一天中能和他相处的时间,远比你多。这还是在我不主动的前提下。如果我主动……”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我并不认为,你们这段依靠距离和回忆维持的感情,能有多坚不可摧。”
他有这个自信。无论从哪个方面比较,他都不认为自己会输。唯一欠缺的,只是比对方晚了两年半出现。
但这又算什么?人生漫长,两年半的光阴,在真正的吸引力面前,不堪一击。
姜序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所以你是在明目张胆地打算做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真是没想到,看起来人模人样的顾大才子,也会做这种卑劣无耻的事情。”
“第三者?”顾西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神态倨傲,“我更希望你称之为……公平竞争的情敌。毕竟,你们没有法律认可的婚姻关系,不是吗?”
“你!”姜序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强行克制,“我和念念的感情坚如磐石,轮不到你来质疑。”
“是吗?”顾西辞轻笑,那笑声里带着冰冷的嘲讽,“或许只是因为以前出现在他身边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让你产生了坚如磐石的错觉。现在,我出现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陈念熟睡的脸上,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审视,“只要他还在明州学院,我就有信心,让他成为我的男朋友。”
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那么,作为他未来的男朋友,我今天就宽容大度一点,特别允许你们——再温存最后一晚。”
说完,他不再看姜序几乎要杀人的表情,优雅地转身,像一只打赢了首回合,从容退场的猎豹,径直离开了房间,甚至还体贴地,或者说挑衅地,轻轻带上了门。
“砰!”
一声闷响,是姜序的拳头狠狠砸在床边矮柜上的声音。指关节瞬间破皮,渗出血珠,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嫉妒,恐惧和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吞噬。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四年的异地恋会充满挑战,也预想过可能会有别人被陈念吸引。
但他过去总心存侥幸,觉得即便有,大概也是和陈念差不多的普通人,他有足够的信心和底气去竞争,去守护。
可顾西辞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的侥幸。对方的外形,家世,耀眼的天赋,以及那种近乎野蛮的自信……没有一样是他能轻易碾压的。
最致命的是——顾西辞画画极好,而陈念热爱画画。他们拥有一个他根本无法介入的,共同的精神世界和语言。
这个认知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恐慌和尖锐的刺痛。
他看着怀里毫不知情,依旧沉沉睡着的陈念,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依赖的眼睛此刻紧闭着,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风雨。
姜序缓缓收紧手臂,将脸深深埋进陈念温热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熟悉的气息,试图寻找一丝安全感,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和不安。
四年的时间,原来比想象中更加遥远和可怕。而那个名为顾西辞的对手,也比他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还要强大和危险百倍。
黑夜漫长,而内心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