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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穿浅色的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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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沅觉得全身像是火一样的被煎烤着,只知道贴着他身体的有什么格外冰凉。
努力睁开的眼睛里是一片黑,模糊锋利的下颚线,像是熟悉却混乱的思绪脑海里升腾,他努力往上贴近,发热的身体才像得了一丝慰藉般。
只下一秒那股清凉陡然被剥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落在什么柔软上,内心撩着的火又一次蔓延,努力寻找着那个可以贴近的温度,到手心又被握住。
尖锐的疼让他睫毛狠狠战栗,冰凉液体流经体内,随后那股血液里的燥热才缓渐平息。
陷进深黑的梦境里。
陶沅睁眼时,全身湿汗。
白色在视线里清晰,怔然的神态在意识缓渐恢复的下一秒警惕,抬手时传来哐当动静在耳边,才发现身体虚软的厉害。
他费劲的偏头去瞧,吊水瓶悬挂在一旁杆子上,里头液体滴滴流淌,环顾一圈,雪白的床单被罩,陶沅才意识到他此刻在哪,就有门“吱呀”一声轻响。
护士推门进来时小小惊呼一声,露出笑意,“你醒了啊?”
纯白的护士服,陶沅终于此刻放松下来,定定的目光看着护士,护士是年纪不大的一姑娘,昨晚陶沅被送来时乖巧可爱的弟弟长相,很是温顺。
可这会睁开眼的少年眼底阴鸷黑沉,护士笑容僵硬住。
好在陶沅很快移开目光,等人到床边换药时,才问。
“这是什么地方?”
护士往陶沅那看了眼,才答,“医院。”
验证了陶沅的猜测。
“昨晚秦先生送您来的,秦先生也在..”
后半句没来得及说,房门又一次开动,秦怿琛进来时,陶沅和他四目相对,眼底先是惯常的冷意,随后在触到某个地方时,闪躲着晃开眼睛。
身侧的床单被无意识抓的皱巴巴。
“秦先生。”
护士恭敬的开口招呼,动作迅速给陶沅换好药水,识趣出去。
病房里便只剩下两人。
秦怿琛原本还有几分郁闷的心情,毕竟好心去救人,结果自己挨了一酒瓶差点破相,可此刻见到陶沅脸上难得除开冷漠外的表情,那点不快就散了,逗弄人的乐趣再次涌上。
于是故意板着脸,踱步至人跟前。他刚要在床边坐下时,面前少年抬起的眼底仍是防备。
秦怿琛动作顿了几秒,才深呼吸拉过边上待客的椅子。
“..你没什么想说的?”
秦怿琛话音凉凉的。
陶沅不论是长相还是眼睛都是属于可爱的类型,可盯着人目光永远都是阴沉沉,秦怿琛被他这么看着,几分好气又好笑。
这哪是感谢,纯纯是跟他有仇吧,床边都不让坐。
在他略带控诉的意思下,陶沅坐起身,看着他,开了口。
“你可以打回来。”
秦怿琛:“......”
其实陶沅的行为并没问题,秦怿琛能理解,毕竟确实以他这段时间异常的“关心”,正常人都会提防,要是他昨晚真有别的心思,那是陶沅唯一能反抗的机会。
所以他憋屈的是自己栽到一个小朋友手里,倒不是真就怨恨上陶沅。
秦怿琛脑子里念头才过了几秒,陶沅动作很迅速,在他一秒不带犹豫的拔掉手上针头时,秦怿琛思维是短暂停滞的。
“你干...”
呵斥的话起了头,陶沅已经取下了吊水玻璃瓶,递至秦怿琛跟前。
秦怿琛脸色瞬间黑了。
尤其是陶沅手背上伤口渗出的血鲜红撞进眼底时,他觉得面前这个小朋友多少精神上有点毛病。
陶沅语气很平静,“快点。”
临时找不到酒瓶,脑子倒是动的很快。
秦怿琛再次深呼吸,夺走陶沅手里的吊水瓶,丢进床头的垃圾桶,清脆的碎玻璃声,他此刻心情比刚才糟透了,维持不住这段时间的“体贴温柔”,冷冷道。
“闭嘴吧你。”。
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一秒也不想看见陶沅的脸。
“我给你动手的机会了。”
陶沅火上浇油,秦怿琛脑子嗡嗡嗡,在他差点把自己烧着时,耳边又飘来一句低声的明显别扭的。
“谢了。”
陶沅擅长的是冷言冷语的嘲讽,开口便格外艰涩,只是秦怿琛额角的白纱布格外刺眼,秦怿琛帮了他是事实,而昨晚他动手砸下的力道,自然不轻。
简答一句话,秦怿琛火气全散了。
“嗯,接受了。”
秦怿琛睨过去一眼,暗骂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
门被重新推开发出点动静,护士听到呼叫铃这会过来。
“重新输吧。”
秦怿琛想起正事,示意垃圾桶剩下一半的吊液,小护士明白,要离开被陶沅喊住。
“我没事了,哪里付钱?”
“你这叫没事?”
秦怿琛拧眉,“医生说了剩下那瓶得输完。”
陶沅谢也道了,也让秦怿琛动手打回来,自觉没再和人有亏欠,他呆在这里浑身都不舒服,而且这病房看着价钱想必不便宜。
秦怿琛见人上一秒道谢,下一秒又无视他,掀开被子下地,下去的火又有要上来的趋势。
“...需要留院再观察一天的。”
小护士试图劝,毕竟秦怿琛这会脸色实在不好,可陶沅面无表情重复了遍,“多少钱,哪里付钱?”
只好如实回答。
话音落下,陶沅沉默了。
高级病房一晚的价格显然昂贵,更何况他的工资还没拿回来...想到这,陶沅脸色既阴沉又烦躁。
“行了,赶紧躺好。”
秦怿琛在人木头似的忽然杵着,将人弄回床上被子直接盖上,等陶沅反应过来,立马后退保持距离,喊护士重新配药后,才开口。
“剩下一瓶打完,你砸我的事就一笔勾销,住院的钱不用你付,是我自己来这有需求,你只是捎带的。”
这一番话显然是在给陶沅台阶下,也是秦怿琛为了博好感,他寻思着,陶沅多少是该对他软乎一点吧,果然面前的人沉默片刻后,没再反抗。
护士很快配完药回来,陶沅手上血迹早已经干涸。
拿棉球简单处理好,才找血管重新扎针。
“您有些贫血,回去后营养要跟上,可以的话,最好离院前做个全身检查。”
护士半天才找到血管,尖锐的针头刺进手背,陶沅却像浑然不觉,漠然的声音响起,“不用。”
秦怿琛往人那看去,陶沅垂着眼,浓密眼睫遮住了眸中情绪,但不用看也能知道,多半是冷漠的,陶沅肤色很白,是不健康的那种白,浑身裹着刺,密密实实。
“要多久?”
陶沅开口问。
“一个半小时。”
陶沅:“.....”
病房不是陶沅订的,甚至于他是来蹭的,自然没有赶人的资格,护士走后,病房里只有两人,没人说话,于是一时间只剩下液体“滴答”的声音。
到秦怿琛接了个电话。
陶沅靠坐在床头发呆,在床边陷进重量才让他陡然清醒过来,抬起的眸中满是戒备看着忽然挨近的人,秦怿琛却只是替他调了调速度。
“等会警察过来,修车厂那边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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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陶沅对着例行问话的警察说出是拿保险箱往王武正后脑砸的时候,秦怿琛不免感觉头上伤口隐隐作痛。
下手是真狠。
“他给我下了药。”陶沅说:“当时手边只有这么一个东西。”
陶沅只喝了一杯啤酒,哪怕他先前滴酒不沾,也不至于醉成这样,而王武正借着给他工资为由,将他带回三楼宿舍,药效发作时,陶沅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整个人又烫又烧的,如果不是恰好床头柜上有这么样东西,他是等不到秦怿琛过来。
后续问了陆陆续续半个多小时。
王武正的说辞与陶沅全然相反,但这警不是对方报的,是修车厂员工昨晚见着血当下就先报了警,王武正的意思是这事这么着结束,毕竟警方参与进来讨不着好。
可要说□□未遂,陶沅这边性别首先有待争议,至于下药,医院的药物报告是有助兴成分,诱人发情的药市面上并没有,而王武正咬死是陶沅自愿的,情趣而已。
“修车厂员工那边,说辞同王武正先生提供的差不多。”
秦怿琛面色沉了下来,人情冷暖便是这样。
陶沅自然也明白,所以这事除非请律师打官司介入调查,不然没个结果,警察哪来闲心管,无疑耗时又耗力,更重要的是,陶沅压根不懂这些,也没钱和精力做到这一步,王武正才有恃无恐。
“这事可以私了。”陶沅开口时,秦怿琛看了眼过去,陶沅很平静的问,“我的工资能拿回来吗,他欠我三个月工资没发。”
“王先生的意思是,您原本需要赔偿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正好抵了。”
警察离开后,陶沅垂头没说话,盯着雪白被褥,几秒后身体往后靠坐着,闭眼休息。
秦怿琛床边看着他,少年青涩的脸上还有婴儿肥,眼下却尽是疲惫,唇角像是有些上火,裂开几道口子。
三个月的工资,先前忍耐那么久,说没就没了。
秦怿琛觉得,陶沅如果情绪大起大落才是正常,可陶沅异常的平静,平静到像是压根无足轻重。
像是早已经习惯这种不公平对待,知道就算闹下去也没什么结果,索性就这样。
“这边工作没了,仓库还去不去?”
秦怿琛问了句,是帮陶沅,可也有点趁人之危。
陶沅手头多半拮据,再找工作需要时间也需要钱,更何况连晚上的着落住处在哪都不知道,果然没睡着的人眼睛很快睁开。
陶沅看了过来,秦怿琛笑容温和,“很轻松的,包吃包住。”
医院建议的再观察以及全身体检,被陶沅直接拒绝。
秦怿琛算不上“监护人”,陶沅也不会听他的,没自找没趣弄些有些别的,和人一块离开医院。
他说的仓库招人是事实,只是这“仓管”的工作一向都是“内定”,毕竟闲差事悠闲轻松。
倒是头回被顶头上司要了岗位,原本接管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仓库所在的位置较偏些,陶沅的意思是,可以马上入职,秦怿琛自然不会戳穿他,爽快答应。
甚至主动提出带人过去。
“他们不认识你,我得去打声招呼。”
其实让助理打个电话给那边负责人就成了,但秦怿琛图的就是和陶沅单独相处,哪会让别人来,陶沅不懂这些,只能答应。
两人出了医院大门,往王武正口中价值百万的豪车过去。
“前排。”秦怿琛对着一旁拧眉严肃的人笑道:“我可不给人做司机。”
陶沅上了车,一路先往修车厂过去,原先的东西在宿舍得拿回来。
车子很快到车厂门口,秦怿琛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和陶沅一块下了车。
“我陪你进去吧。”
放陶沅一个人进去不太放心,冲突起来也麻烦。
只是陶沅没拒绝也没答应,甚至于并没要进去的意思,视线落在不远处,秦怿琛疑惑,顺着人目光望过去,眼神沉下来。
秦怿琛大部分时候是笑着的,风度翩翩温和有礼,是不熟悉的人对于他总有的评价,可不笑的时候,英挺的五官便显得冷,看一眼都有些发寒的上位者的距离感。
他眸光森寒的看着不远处的垃圾区,陶沅所有的行李被丢在那。
说是行李,其实也就一个箱子,里头衣服扯得七零八乱,还有两双鞋。
秦怿琛抬手揉了下太阳穴,实话说他很长一段时间没这么恶心过,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周遭多是谄媚迎合,没见过这么恶劣低级的不要脸方式,一向崇尚“文明解决”的人头一回想用直接粗暴的方式给陶沅讨个公道。
打一顿再说,其余的有律师解决。
秦怿琛刚想去拉陶沅的手,带着小朋友去“报复”时,握了个空。
陶沅脚步迈出往垃圾桶方向去,秦怿琛在原地愣住。
少年人背影很单薄,穿过狭窄的马路,到了另一边,姿态自然的蹲下,伸手把被扯开的行李箱重新归置在地上,才重新起身,在垃圾箱里捡衣服。
该是刚扔没多久,不算特别脏,但陶沅还是挑了下,染上食物残渣的那些没要,只找着干净的往里头收。
来来往往很多人看热闹瞧过来,修车厂那边也有工人注意到。
而陶沅在话题中心,被形形色色的目光打量着 ,始终是冷冷淡淡。
直至眼前落下阵阴影,高定的手工皮鞋价值不菲,陶沅余光看见,动作仍是有条不紊,到身前灼烫的气息猛地逼近许多,一件纯黑色T恤被骨节明晰的手随意两下叠好,塞进行李箱里时,他动作顿了几秒。
周边人开始窃窃私语,两人挑挑拣拣。
“不是,你怎么这么多黑色的衣服?”秦怿琛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问他,拿起另一边上面甩了根香蕉皮的T恤抖开,真诚建议道:“其实你穿浅色的会好看,你皮肤白。”
“...”
陶沅冷硬回答,“我喜欢。”
秦怿琛笑出声,“我猜下一句是骂我的话。”
陶沅用行动证明了,收完最后一双鞋子,直接砸上行李箱,差点夹到秦怿琛的手,他起身时,退后半步和秦怿琛拉开距离。
“地址在哪,我自己过去。”
秦怿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