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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身体记忆 ...

  •   周五中午,会议室里的空气凝滞得像固体。
      张总正在讲解第三季度的项目规划,PPT上的图表和数据在投影仪的光束中浮动。童尹坐在长桌的一端,手里握着笔,笔记本摊开,但一个字都没记。他的眼睛盯着屏幕,瞳孔却没有聚焦——那些曲线、百分比、时间节点,都只是模糊的色块,在视野边缘晃动。
      “...所以我们需要在十一月底前完成测试环境的部署,”张总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童尹,你们部门负责的后端架构,进度怎么样?”
      会议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转向童尹。
      他眨了眨眼,试图集中注意力。后端架构...他想起来了,昨天下午刚开过会,老张汇报过,进度是...多少来着?
      “童尹?”张总又问了一次,语气里有了疑惑。
      “还在评估。”童尹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具体进度周一给您详细报告。”
      张总看着他,眉头微皱。会议继续进行,但童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好奇的,担忧的,评估的。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很糟糕。从早上开始,他就无法集中注意力。那些代码,那些文档,那些需要他签字的文件,都变得陌生而遥远。他的心思在别处,在昨晚和凯尔的对话里,在那句“周六下午,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里。
      会议结束后,张总叫住了他。
      “小童,来我办公室一下。”
      童尹跟着走进那间宽敞的办公室。窗外能看到北京秋日灰蒙蒙的天空,远处的高楼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坐。”张总指了指沙发,自己坐在对面的单人椅上。他倒了杯茶,递给童尹,“最近怎么样?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还好。”童尹接过茶杯,温度透过瓷杯传到掌心。
      “工作上呢?压力大吗?”
      “不大。”
      张总观察着他的表情,斟酌着词句:“你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还没完全恢复?要不要再休息一段时间?”
      童尹摇头:“不用。就是昨晚没睡好。”
      “你确定?”张总身体前倾,“童尹,你是我最得力的下属之一。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身体是第一位的,工作可以调整,可以分担。”
      这些话应该是温暖的,关心的。但童尹听着,只觉得像隔着玻璃——能看见形状,感受不到温度。
      “我真的没事。”他又说了一次,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坚定。
      张总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那这样,今天下午你提前回去吧。好好休息,周末别想工作的事。周一我们再看。”
      童尹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用——注意力无法集中,工作效率低下,不如离开。
      “好。”他说,“谢谢张总。”
      “去吧。”张总拍拍他的肩膀,“照顾好自己。”
      走出公司大楼时是下午两点。阳光很好,但没什么温度。童尹坐进车里——粉色的特斯拉,那道凹陷还在,在阳光下更显刺眼。他没有立刻开车,只是坐在驾驶座上,看着方向盘,看着仪表盘,看着窗外匆匆走过的行人。
      然后他发动了车子,但开往的不是家的方向。
      他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停在一个小公园旁。公园里人很少,只有几个老人在下棋,几个孩子在玩耍。童尹找了个僻静的长椅坐下,拿出手机。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机械地滑动屏幕。新闻,社交媒体,工作邮件...所有的文字和图片都像流水一样滑过,没有在意识里留下任何痕迹。
      然后他点开了一个网页。
      “如何缓解压力”——搜索框里跳出这个建议。他往下翻,看到一条:“适度的自我释放有助于放松身心。”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自我释放。什么意思?运动?冥想?还是...
      他继续往下翻,看到一些更直白的表述。一些网站,一些视频,一些教程。关于□□,关于性,关于身体如何在不依赖他人的情况下获得快感。
      童尹的手指停在屏幕上。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失忆后没有,失忆前...他不知道。也许想过,也许做过,但记忆是空白的。
      但他现在需要什么。需要一种方式,来释放这种无处安放的焦虑,来缓解这种对周六下午谈话的紧张,来确认自己的身体至少还在正常运转。
      他开车回家。下午四点,公寓里很安静,阳光从西面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童尹没有开灯,直接走进卧室。
      他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敲代码,签合同,握方向盘,也握过鞭子。现在,它们要做一件更私密的事。
      他脱掉衣服,躺在床上。阳光照在身上,温暖但不灼热。他闭上眼睛,手向下移动。
      一开始很笨拙。他不知道该怎么触碰,不知道力度,不知道节奏。只是机械地动作,像在执行一个陌生的程序。
      但渐渐地,身体开始回应。不是记忆,是本能——皮肤对触摸的反应,神经对刺激的传导,血液向下汇聚的冲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一种陌生的热流在身体里积聚。
      他想起了昨晚的画面——凯尔在机场和那个女人并肩走出的画面。想起了凯尔说“坐船很复杂”时的表情。想起了自己握住凯尔手时的温度。
      然后,更早的画面浮现:他在上面,凯尔在下面,像在夜晚的海上航行。那个记忆碎片,那个让他脸红的记忆,此刻变得格外清晰。他想象那个节奏,那个深度,那种完全沉溺的感觉。
      手下的动作变得更有目的性,更有节奏。他找到了那个点,那个让快感累积的点。呼吸更急促了,身体绷紧,床单被抓出褶皱。
      就在那个临界点,敲门声响起了。
      很轻,但很清晰。三下,停顿,又三下。
      童尹的动作僵住了。快感像潮水一样退去,留下空虚和尴尬。他屏住呼吸,希望门外的人以为他不在。
      但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更坚定:“童尹?你在家吗?”
      是凯尔的声音。
      童尹没有回答。他的身体还处于兴奋的半途,心跳如鼓,脸颊发烫。他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假装睡着了。
      “童尹?”凯尔的声音里有了担忧,“我看到你的车在楼下,灯也没开...你没事吧?”
      童尹闭上眼睛,希望凯尔离开。
      但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凯尔有他家的钥匙。门开了,脚步声走进来。
      “童尹?”凯尔的声音在客厅响起,“你在吗?”
      童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希望黑暗能隐藏一切。但卧室门被推开了。
      走廊的光线透进来,勾勒出凯尔的身影。他站在门口,适应着室内的昏暗。然后他看到了床上的童尹,看到了他裸露的肩膀,看到了他急促的呼吸,看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完全藏起来的手的位置。
      空气凝固了几秒。
      童尹睁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凯尔的表情从担忧,到困惑,再到...一种他说不清的情绪。不是厌恶,不是嘲笑,而是某种深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的惊讶。
      然后凯尔笑了。
      不是大笑,不是讥笑,而是一种低沉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轻笑。那个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亲密。
      “我...”童尹想解释,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需要帮忙吗?”凯尔问,声音里带着笑意,但也有关切。
      这个提议太直接,太私密,让童尹的脸瞬间烧得更厉害。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迎上凯尔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像深潭,映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
      “不用。”童尹说,声音有些沙哑,“我很舒服。不用你管。”
      这话听起来很硬,但说完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不是拒绝,更像是...邀请。或者说,挑衅。
      凯尔靠在门框上,没有进来,但也没有离开。他就那样站着,看着童尹,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换成了一种更认真的表情。
      “明天下午,”童尹继续说,努力让声音平稳,“我们不是要谈吗?到时候看着办。”
      这句话有双重含义——既指明天的谈话,也指现在这个被打断的、私密的时刻。
      凯尔听懂了。他点点头,站直身体:“好。明天下午三点,我家。”
      他转身准备离开,但在门口停住了。没有回头,只是说:“记得锁门。虽然我有钥匙,但...”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脚步声远去,门关上。公寓重新陷入寂静。
      童尹躺在床上,心跳依然很快,但原因已经不同了。刚才的快感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紧张——不是焦虑,而是期待。对明天的期待,对那个“看着办”的期待。
      他坐起来,看着卧室门。门关着,但刚才凯尔站在那里的画面还在眼前——靠在门框上,笑着问“需要帮忙吗”的样子。
      童尹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一刻,他并不觉得羞耻。尴尬,是的。紧张,是的。但羞耻?没有。
      他的身体需要释放,他就去做了。被撞见了,就撞见了。就这么简单。
      也许失忆带给他的不只是空白,还有某种...直率。某种不再被社会规范过度约束的本能。
      他下床,走进浴室。镜子里的人脸颊还是红的,眼睛很亮,头发凌乱。他看着自己,突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释然的笑。
      原来即使失忆了,身体还是会记得快感。原来即使大脑一片空白,本能还会指引他寻找释放。原来那个会有欲望,会□□,会在被撞见时脸红但不退缩的童尹,还在。
      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然后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窗外的天色开始暗下来,傍晚的北京笼罩在温柔的暮色中。童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他的粉色特斯拉还停在那里,凯尔的车停在旁边,黑色的,低调的。
      明天下午三点。
      到时候,凯尔会告诉他一切。然后...
      然后他看着办。
      童尹喝完水,走到书房,打开电脑。但他没有处理工作,而是点开了那个搜索记录——“如何缓解压力”。他删除了记录,关掉电脑。
      也许他不需要那些教程了。也许身体已经教会了他需要知道的一切。
      也许明天,凯尔会教他更多。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凯尔发来的消息:“车行联系好了,明天上午来拖车。大概三天能修好。”
      童尹回复:“好。谢谢。”
      “不用谢。”
      对话很简单,但童尹能读出背后的意思——凯尔在用实际行动履行承诺,在用日常的关怀表达态度。即使刚才发生了那么尴尬(或者说亲密)的一幕,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在继续,还在发展。
      也许“坐船”很复杂。
      也许感情很危险。
      也许失忆前的自己选择了退缩。
      但现在,此刻,童尹决定:他要航行。
      即使可能会翻船。
      即使可能会迷路。
      至少他试过了。
      明天下午三点,他会知道更多。
      而现在,此刻,他至少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在,自己的欲望还在,自己探索的勇气还在。
      他走到窗前,最后看了一眼楼下的两辆车——粉色的,受损的,等待修复的;黑色的,完好的,安静陪伴的。
      然后他拉上窗帘,准备休息。
      明天会怎样,他不知道。
      但他准备好了。
      准备好聆听,准备好选择,准备好...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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