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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枪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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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玉从梦中惊醒,女人的尖叫从走廊的另一边远远传来,哀转久绝,像是破碎的蜘蛛丝在空中招摇,试图用黏腻的丝线缠住任何一个听到声响的耳膜。
周玄玉接连深呼吸了两口,空气掺了夜雾,成了压在心口上湿透的棉花,比铁还要沉重。
肩背的热气很快消散在肃冷的房间当中,周玄玉垂手搭在旁边平整的被褥,坐了好一会儿。
乔宗琼一夜未归。
周玄玉的心沉了下去,昨夜为了避嫌,他在与乌鸦接头之后刻意到西楼的厕所走了一遭,如此是从走廊的左边回来。倘若乔宗琼醒来问他,他说解手也毫无破绽。
可他回来,没见到乔宗琼,直到现在。
乔宗琼去了哪里、知道了什么、自己的身份是否败露,种种疑问亟待解决,周玄玉不敢怠慢,披上外套走出房间。
时断时续的哭声越来越近,周玄玉提灯走到声源,看清楚是周家太太跪在窗边哭。
周太太披头散发,两只眼睛肿成红皮核桃,水亮亮的泪痕几乎铺满了整张脸。
“活不成了...呜,呜!活不下去了!这日子谁过得下去?呜...”
“周太太,发生什么事了?”周玄玉蹲下来,轻柔地将周太太面前的乱发拨到耳朵后面,手放在周太太弯曲过度的脊骨。
“周秘书,活不下去了...救救我!”周太太下巴直打哆嗦,浑身上下肌肉僵成一团,不停颤抖。“乔三太太,赵芩兰,她告诉我,进了宅子里的人,都别想活。”
“周太太,别想多了,明天陆大人会放我们出去,能回家了。”
“不,呜...呜,所有人都会死!一个也活不成!”周太太眉毛眼睛皱成一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她忽然半起身冲窗外喊:“活不成了!活不成了!都得死,一个都活不成...”
“大晚上的乱嚎什么?让不让人睡觉了?”
沧澜楼对面的屋子亮了灯,窗帘后有人影闪动。
“周太太,别激动,我们坐下来慢慢聊。”周玄玉见周太太十个手指冻得发紫,转身去拿热水壶,“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
咚!沉闷的坠地声像惊雷一般炸开了寂静的夜。
周玄玉回头,只见白窗纱在飘舞,淅淅沥沥的雨丝随风斜进大开的两扇窗户。
周太太跳楼了。
对面楼发牢骚的人也吓了一跳,赶忙关了灯,不一会儿一个披了红披肩的女人下了楼,站在街对面眺望,接着一个穿拖鞋的男人跌跌撞撞也下了楼。
黎明时分,两辆轿车驶入沧澜楼。
石阶的冷气顺着裤脚往上窜,周玄玉站了半个钟头,两脚几乎要与石块融为一体了。
两辆黑车熄了火,门开了,各自出来一人,一高一低,皆穿黑西装白衬衫,脸上也都挂了深沉的担忧和悲伤。
“周秘书?”
周玄玉从那扇大打开的窗户的记忆里回过神来,垂眸说:“请节哀,周先生。”
“我姐姐可还安好?”
“沈老板染了风寒,目前在房间静养,谁都不准进她的屋子,说是开门会让风跑进去,大小事务恐难打理。我们不好插手这件事,于是叫沈先生过来。”周玄玉握住沈先生的手,指腹在掌心和虎口处摸到了厚厚的老茧,不免抬眼多看了沈先生两眼。
沈先生与沈鹤云长得极像,眉如远山,眼如静潭,即便没戴名贵腕表,兀自立在那里,着黑西装,别有一番贵气。
“我来接阿俏回家。”周先生蹒跚走了两步,脚下发软,跌跌撞撞往屋里头走,可真的到了门前,手放在门把上没力气拧动,整个人靠在门板上,似乎小小的圆把手是他在暴风雨中仅有的船锚,牵住一舟哀恸。
“周太太当时情绪太激动,我本来想让她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跳下去了。”周玄玉叹了口气。
周先生两眼定定盯着钢板床周太太的遗体,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一个人,灵魂消散后便成了小小的一团,任凭洁白的棉纱布从头到尾盖住,勾勒出躯干的曲线。
“呜...呜!阿悄,明明出门前你还说周末去尝家门口新开的川菜馆的手艺,现在躺在这个地方干什么?走,我们回家,回家...”
周先生原本是被守卫搀扶,说到回家的字眼时两腿一蹬,扑到盖住周太太的白布上,脖子青筋暴起,满面通红,仰头把周太太往门口拽。
“你们看什么热闹?赶紧扶周先生起来。”周玄玉急忙叫守卫拉开周先生。
“我姐姐和周太太的交情也很好,平日里经常来打牌聊天,今天沧澜楼发生了这般惨剧,是我们当东家的疏忽,后续的丧事由我们沈家主持。周先生,请节哀。”
沈先生说罢,拍了拍周玄玉的肩头,指了指门外。
周玄玉随沈先生出了屋子,周先生的呜咽从半掩的房门跑到走廊,成为沈先生与周玄玉之间仅有的声响。
沈先生抬手按在眉心,试图揉开沟壑的皱纹,率先打破了沉默:“带我去见姐姐。”
周玄玉带沈先生去了西楼。
垂地的酒红色丝绒窗帘几乎将所有阳光拒之窗外,独留一丝光线轻轻搭在床幔边,一只纤纤玉手半拨开床幔,笼住沈先生递过来的手。
沈先生的眼眶红了,他用长满老茧的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揉搓这只手食指第一个关节处的鼠灰色暗痣,将白嫩的肌肤搓得泛红,哽咽说:“是我姐姐的手,错不了。姐姐,你安心养病,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你受苦了。”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顾盼梦掀开床幔探头问:“走了?”
周玄玉递给顾盼梦一方手帕,说:“今天这事你算是帮了大忙,我会跟乔大人他们说,记你一功。”
即便前天下午不曾见过沈鹤云露面,周玄玉早上经过车库,摸到的热气未散的排气管似乎与沈鹤云的命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玄玉猜到了沈鹤云的下场,这般情况下,交代还是不交代,最后的下场都只有一个。
可这事能让沈鹤云的弟弟知道么?
傻子都知道不可以。
周玄玉便叫来顾盼梦假扮沈鹤云,勉强骗过沈家公子。
顾盼梦拈了帕子,擦去食指的暗痣,半坐在床边,翘腿说:“你别和他们说,只要下午走的时候送我回家便是。”
周玄玉轻轻摇了摇头,惨淡笑道:“我们两个能不能出去,我说了不算数,得看乔大人和陆大人的意思。”
顾盼梦甩手将帕子丢到地下,用脚尖狠狠蹂躏,撒气似的说:“乔大人,乔大人,一天到晚总是把他挂在嘴边,实际上他就是只纸糊的老虎,过河的泥菩萨,自己都保不住了,还能管得了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周玄玉本来走到了门边,听到顾盼梦的话,右眼皮突突跳了两下,自早上醒来未见乔宗琼的疑惑转为更为沉重的忧虑,皱眉问:“你说什么?”
顾盼梦整个人缩了回去,轻纱曼曼微微摇晃,唯有一灰色身影隐在帘幔之中。
周玄玉正欲上前逼问乔宗琼的事情,却被赶来的卫兵叫住了。
“周秘书,陆大人找你,在西楼,快些随我去。”卫兵满头大汗说。
周玄玉不甘心回头看了看顾盼梦,随卫兵去了陆晓风的办公室。
陆晓风坐在桌前,手里拿了鱼饵正往缸里投喂,白众望站在窗边抽烟,眼中晦暗不明。
陆晓风没等周玄玉坐下,开口说:“周玄玉,你是乔宗琼的秘书,平时干什么工作?”
“处理文书,组织会议,平时有些应酬聚会乔大人吩咐我也会参加。”
“处理什么文书,组织什么会议,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讲清楚。”陆晓风将手指尖最后一点鱼饵丢进盛满水的鱼缸,红尾凤头的鱼儿大张嘴巴,将饵料连带水面的空气一块吞食殆尽,不知餍足地游到缸底,趴在死去的同伴身上嘬弄腐肉。
周玄玉沉默片刻,低沉地说:“我想陆大人的心中,对我做了什么、是什么样的人,早有定论,不需我做过多的解释,对么?”
陆晓风摆了摆手,白众望把烟头摁灭在木制窗框上,大跨几步走过来,递给周玄玉一沓资料。
“乔宗琼是乌鸦。”白众望探寻的目光上下扫视周玄玉的脸,手揣在鼓囊的裤兜里,仿佛随时会掏出手枪抵在周玄玉的额头。“这些天我暗中调查,证据确凿。”
周玄玉接过资料,将近三百多页,第一页便是审讯记录。
“罪犯乔宗琼,使用吐真剂后暴露身份,代号乌鸦埋伏于军情局三。”
周玄玉惊慌失措地丢掉资料,哗啦啦纸页翻飞,厚雪似的铺盖在木地板上,哆嗦向前两步扑倒在陆晓风脚边。
“陆大人...白大人明察!我是党国的人,为军情局服务,绝非是某个人的私党。”
“周秘书不是乌鸦的私党,为何乌鸦夜夜在你屋里留宿?”陆晓风饶有趣味地问。“有人告诉我,你是乔家没过门的四太太。”
“乌鸦此人心思歹毒,丧心病狂,他强迫我,我一个小小的秘书,无权无势,没办法拒绝他的要求。小的不过是混口饭吃...”
陆晓风脚向后缩,裤脚从周玄玉的手中抽离开来,用皮鞋尖挑起周玄玉的下巴,垂眼见周玄玉眉毛皱成一块,眼睛哭肿了,满面鼻涕眼泪的丑态,冷冰冰地说:“你既然能为了有饭吃委曲求全,委身于乔宗琼,也能为了口饭,背叛党国,投诚于敌匪。”
“没...没有的事!我做事有分寸,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分得清楚。”
“现在给你一个效忠党国的机会。”陆晓风从右手边第一层抽屉取出一把M1911勃朗宁手枪,“你去处决乌鸦。”
——
没有哪一处走廊会让周玄玉渴求一辈子也不要走到头。
乔宗琼的失踪,乌鸦的指令,口袋里冰冷沉重的手枪,一切都指向唯一的推测。
陆晓风怀疑了他了吗?周玄玉心中默念,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秘书,是一根没有主见的墙头草,刚才的表现没有差错,陆晓风手上应该还没有自己的证据。
换句话讲,乌鸦这次的招供,是为了送他到敌人的更高处,一命换一命,不能让军情局的情报高地彻底沦陷。
走廊尽头,审讯室,木门重新上了红漆,腥臭刺鼻。
周玄玉记得小时候家里人喜欢用猪血和橡胶当油漆用,掺了猪血的油漆赤红无比,数十年也不褪色,除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随着猪濒死的恐惧和哀怨久久不肯消散。
这木门的漆应是掺了血的,无辜者的血、背叛者的血、敌人的血、同伴的血,让门千钧重,周玄玉接连试了几次,也没能推门进去。
悠悠戏词从门的另一边传来,轻缈如雾,似空谷泉声:
“情不知何起,一往情深。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审讯室里头的几句戏腔唱罢,周玄玉才推门进去。
一盏煤油灯努力挑起满屋昏溟,焦油味夹杂了血腥味弥漫在空气。
乔宗琼坐在老虎凳上,一条腿不自然耷拉在地上,血淋淋的小腿露出半截断裂的骨头,双臂绞在脑后,满面青紫伤痕,眼睛肿得仅能勉强睁开一条缝,嘴里仍咿咿呀呀低声哼唱牡丹亭的曲调,血沫从牙缝里吐出来。
周玄玉冷面道:“你是乌鸦。”
乔宗琼咧嘴笑,血沫顺嘴角往下流。
周玄玉一个巴掌打得乔宗琼脸侧了过去,乔宗琼久久没有回过劲,仍保持侧头的姿态,脖子脆弱的大动脉无处可逃,全然暴露在周玄玉的视线之中。
如果周玄玉想,他可以立马割开乔宗琼的血管,让“叛徒”即刻毙命。
“卑鄙、无耻、下流、不知好歹的狗杂种!你瞒我这么久!我是清白的人,你背地里做的勾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玄玉咆哮着走近乔宗琼,颤抖的手指解开缚住他小臂的绳索,接着搭在他的脖颈上,用摩斯密码敲击:“任务指令?”
周玄玉在等乌鸦给出指令,或者说,他更希望乌鸦可以告诉他,他们没有人会牺牲,乌鸦会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绝处逢生。
乔宗琼软弱无力的手指在周玄玉一笔一划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他说:“杀我,你要活下去。”
周玄玉摇头,乔宗琼用力掐周玄玉虎口,却让更多的血从没了指甲盖庇护的手指流了出来,顺着流到周玄玉的手腕。
乔宗琼没力气写字,只能一点一划敲摩斯密码说:“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行动要快,不然你我都不能脱身。”
周玄玉:“陆晓风不可能因为我杀了你就消除对我的怀疑。”
乔宗琼:“他从没相信过任何人,你不能让他信服,只能让他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你。你留在这里越久,我们赢的机会越大。”
乔宗琼从周玄玉的口袋掏出勃朗宁手枪。
“我杀了一千三百六十五个同志才走到今天,现在你杀我一个却像个娘们。”
“这不一样...你和他们不一样。”
“一样的,掉进污泥十年,哪怕曾经是只白鸽,羽毛也早已染成黑色,我背负了太多罪孽,现在不过是在赎还。”乔宗琼自嘲地笑了笑。
“周玄玉,你以为只有你恨楼底下的这些人么?
如果不是他们在上游修了坝,截断了水源,麦苗会抽穗结子,而不是枯黄干死在地里。
村子里三千多个人为了活下去吃树皮、吃虫子、乃至吃人,最后还是饿得用刀剖开肚子,给小孩们续命。
我恨他们冷眼旁观,视人命为稻草,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乔宗琼灰败憔悴的眼眸深处有星河灿漫,他手搭在枪身上,抬头看向周玄玉,“你要为活不下去的人活着。你在这,是唯一翻盘的希望。”
咔哒!枪上了膛,声音在审讯室跌跌撞撞走了许久,才最终落进周玄玉的耳畔。
乔宗琼听见走廊的脚步声,眉眼又染了三分肃穆,他沉声命令:“开枪。”
“你会回来。”周玄玉颤抖的尾音有三分恳求。
乔宗琼冰凉的手指握住扳机上周玄玉的食指,撒了这辈子最后一个谎言,“我从未离开,过往没有,以后亦不会有。我与你同在。”
砰!
周玄玉在乔宗琼心口开了个洞,却觉得自己的胸膛空荡无物,任由冷风凛冽,心痛难忍。
“做得很好。”门口响起掌声。
周玄玉恍惚抬头,看见陆晓风与白众望站在门边,哆嗦着扔掉枪,双手抱头蹲下来,口齿不清地说:“陆,,,陆,,,白大人,我没,,杀人!我以为开枪顶多是皮外伤。”
“周秘书,不用害怕,你杀的不是人,是贼人埋伏在党国的地雷、害虫,你为民除害,要褒奖才对。”
周玄玉听见褒奖时晃了晃身形,抬头望向陆晓风,嘴角上扬,眼里难以掩盖贪婪和欣喜,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我认为周秘书在军情局这些年锻炼的很好,应该可以胜任总督府的文书工作。”陆晓风轻笑,开了折扇半掩面,独留毒蛇似的阴狠美艳的眸子在外面,上下打量周玄玉。
“白将军,给周秘书打一支吐真剂,我想问他几件事。”
胳膊一凉,吐真剂沿血管逐渐渗透进血肉,头脑慢慢变得迟钝昏沉,抬手也变得困难,在陷入昏迷之前,周玄玉拼尽全力挑起眼皮,看了倒地的乔宗琼一眼。
乔宗琼的血流到他的鞋边,胸膛还在微弱起伏,面无血色,两颊罩了层死人般的青灰色。
周玄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一直试图逃避、遮掩的记忆从尘封的岁月挣脱出来。
“玄玉哥,我家母牛在山上难产了,你爹能上去看看吗?”
“我爹到我二伯家看鸡瘟去了,明天才回来,我上山去看看。”
“太好了!后天他们就回来了,我帮你修屋顶。”
周玄玉在一个火烧云的黄昏从山上下来,等待他的只有燃烧的房屋、凄厉的哀嚎和受惊四处乱跑的家畜,他的两只脚泡在泥泞的土里,血水没过脚踝,肆虐的火舌裹挟呛人的焦炭味直冲面门,脸上皮肤焦灼发烫。
周玄玉在村口的大槐树上找到了他爹周同庆,鼻青脸肿的脑袋挂在树梢,脖子二寸处斜刀斩断,淅淅沥沥的血在火光和烟尘里飘荡,落到周玄玉仰望的额头上。
地上写了血书:
“周家镇私通乱贼,意图谋反,害国害民,今我斩杀村长周同庆,乃替天行道,匡扶正义,救国于水火之中。——易冠云”
周玄玉知道那一天之后,他只为了一件事情而活:让易冠云偿还周家镇二百四十五口人的命。
他原以为他在乎的人,连同在乎他的人一并死于周家镇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埋葬于灰烬之中。
他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喜欢了他这么久。
周玄玉睁眼,两行清泪划至耳畔,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坐在车上,陆晓风在旁边,白众望坐在副驾驶。
他不知道车要开去哪里,也不知道陆晓风和白众望在打了吐真剂之后问了什么,自己说了什么话。
自己会和沈鹤云一样,坐车出去后再也回不来了么?
“周秘书醒来了。”陆晓风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看向周玄玉,左手从黑色纹付羽织袴的袖口拿了把勃朗宁手枪出来,顶在周玄玉的太阳穴上,薄唇轻启,语气却是分外冷漠。
“你想不想听你打了吐真剂之后说了什么?”
周玄玉沉默,抿嘴盯着陆晓风看。
“你说你叫周玄玉,是301军情局局长的秘书,平时负责文书工作,偶尔陪领导太太们看戏打麻将。打过吐真剂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实话,对不对?”
周玄玉点了点头。
“很好,周秘书以后到总督府工作,一切照旧便是。只要你有为党国效力的心,党国必然会重视培养你。”陆晓风说罢,放下枪,垂眼假寐。
车开在沿河的马路,河水静谧流淌,远处平泊处有一码头,巨轮刚抛了锚,猛烈的火光从码头内部迸溅出来,巨大的声响掀起巨浪,水波延绵直到对岸。
周玄玉安静地看向燃烧的巨轮与破碎的码头,手搭在胸口。
他们又赢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