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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仇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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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白炽灯亮极了，亮得人睁不开眼。
周子宁坐在病床旁边，听见沈冬夏问的这句话，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又很快被一股浓墨般的黑色悉数笼罩。
他声音低沉，还有些沙哑：“是义务，不是保护。”
沈冬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靠在病床上，“好吧。”顿了顿，“那可能是鲁妈之前对你的评价，让我对你有些先入为主了，我以为你……不，或者说，我以为能当上警署警长的人，都比较冷酷无情，但你人其实挺好的。”
周子宁没说话。
仿佛沈冬夏刚才的那句话，扯走了他的思绪。过了很久，他才说了一句：“谢谢。”
沈冬夏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手臂也不能动，一动就痛，但还是因为周子宁这两个字的“谢谢”忍不住想笑。
这两个字让沈冬夏想起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古板，曾经也是这样，跟个闷葫芦似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实在是受不了了，才会偶尔蹦出几个字，类似于什么“你好烦”、“嗯”、“不用”、“滚”。
这两天的交集下来，让沈冬夏觉得，周子宁可能真的是个好人。
大概是病房里太无聊了，也可能是一些往事回忆涌上心头，让人产生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所以沈冬夏看着周子宁，眉眼微微弯起来，主动挑起话题：
“你跟我那个‘仇家’还挺像的。”
周子宁原本看着窗外，闻言眼睫微动，收回视线，漆黑的眼神落在沈冬夏脸上，“那个姓傅的？”
“对，”沈冬夏思索了片刻，“性格挺像的，都不爱说话，但其实人都挺好的。”
周子宁道：“那你怎么会和他成为仇家？”
沈冬夏：“？”
周子宁微微垂着眼皮，睨着沈冬夏，锐利漆黑的眼被遮了一半，只留一星半点的光藏在眼眸深处，“你不是说他人挺好的，那怎么会和他成为仇家。”
沈冬夏：“……这个，说来话长。”
他总不能说自己当年太过激进冲动，一把火烧了人家的老宅吧。
而且面前坐着的就是警署警长，如果他自己把这种放火的事情抖落出来，就算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没准人家还要逮他进去呢。
所以还是算了，不说为妙。
千言万语就化为一句话，沈冬夏道：“总的来说，是我的问题。我做了他讨厌的事情……他恨上我不奇怪。”
周子宁：“说来听听。”
沈冬夏：……我可以不说吗？
好在不等沈冬夏再找话题跳过，病房外就有人敲门，是周子宁的手下。
那人进来来，凑到周子宁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周子宁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就拎着衣服起了身，对沈冬夏道：“警署里有些事情，我先回去处理一下。”
沈冬夏点了点头，“周警长先去忙吧，其实也不用过来我这边了，我觉得我应该没什么事。”
周子宁深深看他一眼，似乎并不认同他觉得自己没事，只是道：“我会安排人守着，另外也会通知冯家再派个人来照顾你。”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沈冬夏几乎一口没动的饭，“多吃点饭。”
沈冬夏当然知道要多吃点饭，但他手痛，完全不想动，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饭难吃，没胃口。”
周子宁没有吭声。
他转身走了，好像觉得沈冬夏事儿多。
周子宁走了以后，病房里变得更安静了，原本之前两人偶尔还会说一两句话，现在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
窗外一片浓稠的夜色，风也越来越凉了。沈冬夏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病床上待了很久，最后还是强撑着身子下了床，走到窗边去关窗。
他关窗的时候，看见了落在窗台上的花瓣，淡白带粉的，想来这附近有花树，于是他略微探出身子往外看。
果然，在这间病房的隔壁，就有一棵高大的花树，上面结满了这种淡白带粉的小花。
一阵风吹过，花瓣随风飘落。
沈冬夏记得，曾经傅珑的院子里，也有一棵一模一样的花树。
那棵花树上绑了秋千。
傅珑从来没有去玩过，倒是沈冬夏荡过不知道多少次那个秋千。
每次荡那个秋千，都会有花簌簌落下。
后来这一切都被那把火付之一炬了。
想到这里，沈冬夏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用力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前额，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然后伸手把窗户关了回来。
这一夜，沈冬夏睡得并不安稳。
一方面是身体上的疼痛，另一方面是他心理上的疼痛。
可能还未完全适应重生，所以他经常一闭眼就会梦见许多自己十几岁时候的事情，梦见白春秋他们，也梦见傅珑。
他们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复活重生呢。
这样，哪怕他们不去追随那些理想，他们也能一起作伴。
有时候，沈冬夏也会怀疑自己当初走上那条路是不是错了，如果他不走那条路，白春秋就不会和他一起，也不会死于暗枪之下，封晓兰也不会投井，陈逢更不会为了他和白春秋的事情奔走求人，最后病死。
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明明就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得了的。
那他又何必去拼命努力呢，缺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也不多。
有个声音在梦里质问沈冬夏，如果早知这条路会有这么多人牺牲，会让他失去这么多好友甚至对他来说算是亲人的生命，那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那个声音还说，你看，你明明早就死了，但这个世界还是变成了你想要的样子，所以你原本就不需要付出生命的。
或许是这样没错。
连被执行死刑的前一刻，沈冬夏都没有过后悔，如今重生回来，竟然开始变得有些后悔。
好像这一切，原本就不需要他。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没了他也一样如潮水般往前发展。他只不过是微小的浮萍，又怎么会幻想自己能改变世界的发展走向。
沈冬夏闭着眼，想起自己那些牺牲的好友们。
睡梦中，一颗晶莹的泪无声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下去。
落在枕头上，染开一片濡湿，在太阳升起前又消失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