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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仇家4 ...

  •   许明镜离开后,沈冬夏独自出了很久的神。

      他望着窗外暮春近初夏明媚的阳光,忽而有些迷惘。他从前是不信鬼神的,因为他信科学,可是科学却无法解释他一个已死之人为什么会重回到这人世间。

      若真只是重回人世间就罢了,可偏偏让他重回这人世间后,还要去经历曾经自己经历过的许多痛苦。

      他不想再赴汤蹈火,不想再害得身边人都因此牺牲了。

      虽然他身边,早就没有了什么人。

      他原本就是孤身一人。

      所以,好像也不需要害怕赴汤蹈火。

      想不明白,愈想愈头疼。

      沈冬夏坐在病床上,低下头,忍着疼痛抬起受伤的手臂,把脸埋进手掌心里,感觉有滚烫的水划过脸颊,落在手心里,又顺着指缝滑了下去。

      “因为我不怕死,不管有什么人有什么事,都冲我来,我不怕。”

      十几年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

      当时他是真的不怕死,义无反顾勇往直前,自己丢了命也没有过后悔。

      可为什么重生回来,他却好像变得懦弱了,开始忍不住思索十几年前的自己有没有做错。可他一边在思索,一边又不愿离开上海去避难,还是愿意承担冯意初留下的这一切。

      太矛盾了,太痛苦了。

      沈冬夏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一直久久地把脸埋在掌心里,直到感觉窗外的阳光被一点点遮住,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窗,吹进来的风也变弱了。

      沈冬夏慢慢抬起头。

      眼前的人身影颀长,穿着深蓝色军装,外套未扣,白衬衫束在军装长裤里,显得笔挺干净。

      是周子宁。

      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飘出了饭香。

      沈冬夏没有想到周子宁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按理说,周子宁白日里都要在警署里工作上班,所以怎么说也应该像昨天那样,到了傍晚才会来看他。

      但今天,差不多中午他就来了。

      沈冬夏呆呆看着周子宁,甚至来不及擦掉脸上的水泽。

      周子宁当做没有看见沈冬夏脸上明显的泪痕,他依旧很平静、很淡漠,放下了手里的袋子,顺势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警署里的厨师做的,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沈冬夏不明白周子宁为什么给他带饭,后来过了很多天,他才想起是因为自己前一天说不吃饭是因为没胃口,可其实他是因为手受伤了,右手无法使用,所以才不吃的。

      可周子宁却把他随口编的谎言记住了,还带了三个饭盒过来,一个装菜,一个装饭。

      还有一个装汤。

      今天手没那么痛了,又鉴于眼前这些饭菜是周警长亲自送来的,沈冬夏不吃也得吃,何况他本身也饿了。

      只不过左手依然不听使唤,喝汤喝了三口,抖了两口出来。

      汤汁洒落在病床上专门的木板上。

      沈冬夏把汤盖上,不喝了。

      他刚准备找条帕子把木板擦干净,就看见周子宁伸手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条手帕,白色的,就这么一抹,抹掉了沈冬夏面前的汤渍。

      沈冬夏:“……”

      他迟疑片刻,问周子宁:“这手帕……”

      周子宁淡淡道:“汤而已,洗了就行了。”

      沈冬夏便也没再说什么。

      他原本一直挺盼望着周子宁过来,毕竟可以陪他说说话解解闷的,但是自许明镜出现后,沈冬夏就觉得有些疲惫了,甚至有些厌倦见人。

      何况周子宁方才出现在他最失态的时候。

      所以此时此刻面对着周子宁,沈冬夏也有些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周子宁先开口:“医生说,你这个伤没有什么大碍,观察结束下午就可以出院了。”微微一顿,“在家养伤,比在医院更安全。”

      沈冬夏:“……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周警长,你真是个好人,还特意给我带了饭。”

      周子宁听到沈冬夏说的“好人”两个字,眉微微抽动了一下。寂静片刻,他提起昨天的一个话题:“你不是说,我像你的‘仇家’,怎么又说我是个好人了。”

      呃……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过了很久,沈冬夏才开口道:“我的仇家,也是个好人,只不过有些古板。”

      周子宁道:“说来听听。”

      “……”沈冬夏抬起眼,眼睛微微弯了一下,挤出个笑容来,“周警长,您怎么对我仇家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呢?”

      周子宁的脸上平淡无波,漆黑的眼眸更是深沉,“办案需要。”

      沈冬夏:“……”

      行,他说不过他。

      十三年前的事情,沈冬夏其实并不太愿意去回忆,因为如今他重生,再回想起那些事情,不能说是过眼云烟,反而越发深刻,那些一点一滴,全都是刻骨铭心。

      沈冬夏没有讲很多细节,他只是大致讲了一下自己是怎么和傅珑认识的,其实自认识后没多久,他就留洋去了,后来再回国见到傅珑,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当过傅珑的洋文老师,教过傅珑一段时间的洋文。

      那段日子,是他们相处还算和谐的时光。

      那个时候傅家已经开始渐渐没落了,封建王朝早已显出坍塌的迹象,但还在风雨飘摇中支撑着。当时的沈冬夏认为,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清王朝,明明早就该结束,却还坚持了那么久,就是因为缺一声炮响。

      这一声炮响,不一定是真的炮。

      也就是因为这个想法,所以沈冬夏变得越来越激进。

      他当时甚至把傅珑当成了自己的知心好友,把自己的所有想法和计划都告诉了傅珑,结果当然是没有得到认同。

      只换来了傅珑隐忍发怒的一句:“你疯了?不要命了?!”

      确实,傅珑说得没错。

      沈冬夏当时可能确实疯了,也确实不要命了。

      他和傅珑就从那一天开始走上分岔路,当他一心决然要走上那条路的时候,还和傅珑在傅家回廊上吵了一架。

      那一天下着大雨,似乎也是个春日,花落了一地。

      意见不合,年少的沈冬夏转身就走。

      却没注意身后的少年,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想要把他拽回来,可沈冬夏走得太急了,傅珑的指尖甚至没有碰到他的袖口。

      ……

      “其实,”病房里静了许久,沈冬夏开口,“你打听这些没有用,周警长。”顿了顿,又说,“我这个仇家,应该早就不在世了。”

      就算还在世,过得也不会很好。

      傅家老宅被一把火烧了,老傅家也彻底没落,他们这些封建残留的亲王贵族,注定做不成普通人,更无法在这样的乱世里存活。

      何况是傅珑那样,病弱、矜贵又傲慢的少年。

      他离开了傅家的庇护,该如何在这乱世自处。

      所以沈冬夏认定他已经不在了。

      可周子宁这个人,像是偏偏做什么事情都要跟他对着干似的。

      他靠着椅背,长腿微微伸展开,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着,指节有些白,但似乎他天生肤色就比较苍白,所以白得又不明显。

      周子宁说:“你又怎么确定,他已经不在了?万一他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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