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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遮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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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闲一时间看得痴了。
在他的印象中,谢鸣玉柔弱无助,蒲柳一般,只能依靠在身侧,只需一眼便令人万般怜惜。
可现在骑在马上,眉眼肆意,鸦青色的发高高束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柔弱之意消散,别有一番风情。
叶景闲失神,连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谢鸣玉勒住缰绳,胯、下的马温顺得不行,慢慢往前踱步:“……你听见了吗?”
叶景闲红着脸,下意识说:“听见了。”
其实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你说了什么?”
谢鸣玉:“你的师兄。”
叶景闲纳闷:“我的师兄怎么了?”
谢鸣玉顺口一说:“让我看看长得像不像我的夫君。”
叶景闲脸上的红意逐渐消退:“鸣玉……”
谢鸣玉:“嗯?”
叶景闲鼓足了勇气:“我不行吗?”
谢鸣玉回头望了一眼,笑而不语。
叶景闲的心跳很快,擂鼓一般,等待着宣判。
谢鸣玉眉梢一挑,扔下了一句:“你太小了。”
叶景闲急急忙忙说:“我不小了,我翻过年就十九了。”
谢鸣玉还是笑:“不是说年龄。”
叶景闲终于反应过来,脸“腾”得一下又红了,就像是被火烧过,滚烫滚烫的。
他想说,他不小。
可这种事情又该如何去证明?
不管怎么说,都显得太过孟浪。
他哼哧哼哧,憋出了一句:“我的几位师兄说不定还不如我。”
心中又对师兄们道歉。
对不住了,师兄。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大是小,但在要是不这么说,你们的小师弟可要孤独终老了。
这是叶景闲第一次在背后说人坏话,忐忑不安。
谢鸣玉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不试过,怎么知道?”
叶景闲闷声闷气:“我就是知道。”
他难得聪明了一次,学会了举一反三,“你不和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谢鸣玉定定看着他,莞尔一笑:“好啊。”
叶景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好……”
话音还没落下,眼前一片阴影笼来,从旁伸来一只手,轻轻勾住了他的腰带。
谢鸣玉双脚一蹬,脱离了马背,靠近过去,湿润的唇微启:“来试一试你。”
叶景闲神魂颠倒,喉咙勒紧,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被迷惑一般,朝着谢鸣玉伸出了手。
那是悬挂在枝头的苹果。
青翠欲滴,诱人犯罪。
就在这时,身后投来一道冰冷的视线。
叶景闲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剑、剑尊。”
一道笔挺的白衣从身后而来,身下的白马神骏,鬃毛雪白不含一丝杂质,四足踏地,每迈出一步,便留下片片祥云。
谢鸣玉的评价是,装得很。
叶景闲低垂下了头,不敢直视。
后颈生出一阵寒意。
他忍不住在心头嘀咕,难不成是他做错了什么事,让剑尊屈尊降贵前来问责?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做错了什么。
实在是熬不住,大着胆子抬起头,问“剑尊有何吩咐?”
周定衡沉默片刻。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为何而来。
只是听见要给谢鸣玉介绍别的剑修,这才现身打断。
……不是嫉妒。
周定衡说服自己。
谢鸣玉是魔尊。混在天剑宗的队伍中,目的不明,手段也不纯粹。
他只是为了不让天剑宗的弟子上当受骗。
并没有别的意思。
“去队伍末端警戒。”周定衡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将他支走。
叶景闲脱口而出:“还没轮到我……”
在周定衡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无声,最后化作了一句,“是。”
叶景闲依依不舍地看向谢鸣玉。
只是还没看多久,就有一道身影横插在两人中间,挡住了视线。
叶景闲看不见心上人,只好说:“鸣玉,要是有什么事就喊我,我马上过来。”
周定衡冷声:“少说废话。”
叶景闲:“……”
叶景闲也不敢反抗,灰头土脸地到了队伍的最末端。这里距离谢鸣玉最远,十几个人挡在前面,连片衣角都看不见。他依旧不死心,一个劲地往这边看。
周定衡拧眉。
还调得不够远。
目光一扫,唤来一个弟子,让他吩咐叶景闲加入先锋队,脱离队伍去前面探路。
去得越久越好。
谢鸣玉有些不满。
这么好用的工具人,一句话的功夫就调走了。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只是抱怨:“我又不会把他给吃了。这么小心做什么?”
周定衡动作一顿:“你离他远些。”
谢鸣玉:“凭什么?”
周定衡:“他是我天剑宗的弟子。”
谢鸣玉:“不是天剑宗的我还不要呢。”他挑衅,“你自己不行,还不准别人行了?”
周定衡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我哪里不行——”
谢鸣玉“哈”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定衡不清楚。
亦或是那夜发生的事情太过清楚。
他记得一切。
白皙的皮肤从手掌心滑过,细密的汗珠浮现,在灯光下,犹如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们离得是那么的近,几乎要将血骨揉作一处。
眼角那一点红痣化作了锦鲤游荡,尾巴晃来晃去,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周定衡定了定心神:“他不行。”
说的是叶景闲。
谢鸣玉:“你又知道了。”
周定衡淡淡:“太小。”
谢鸣玉狐疑道:“你还见过?”
周定衡:“我说的是年纪。”
谢鸣玉撩起一缕碎发至耳后,突然笑了:“那你给我找一个行的。”
周定衡一怔:“找?”
谢鸣玉慢悠悠地翻起了旧账:“不是你说的吗?在地宫里。”他帮忙回忆,“你说,等出去以后,给我找一个能护得住我的夫君。”
这确实是周定衡说的话。
“不一样。”
当时还以为谢鸣玉是失去夫君的稚弱之流,一心想着给他找个依靠,不至于在乱世间如浮萍一般到处飘荡,无依无靠。
可现在知道谢鸣玉是魔尊。世间谁能给魔尊依靠?
谢鸣玉阴阳怪气:“没想到堂堂剑尊也会出尔反尔。”
周定衡:“……不是。”
谢鸣玉垂下眼皮又开始装柔弱:“这样的乱世,我一个人怎么独活。你就是想把我逼死。”
胡搅蛮缠。
周定衡一向不善言辞,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鸣玉乘胜追击,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周定衡实在是拿不住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失忆不记得自己是魔尊了。
深吸一口气。
“你跟着我。”
谢鸣玉一边“嘤嘤”一边抬眸看他。
周定衡:“我会护着你,不必再去找别人。”
他是为了别人好。
谢鸣玉是魔尊,就算现在一时失忆,也不是那这个初出茅庐的弟子能应付的。
也只有他……
周定衡按下了心头的悸动和难以言述的心思。
他是在顾全大局,没有别的意思。
谢鸣玉舌尖卷了卷:“护到榻上去?”
周定衡的目光瞬间不自然。
诚然,那夜是谢鸣玉主动的。
可归根结底,他也是道心不坚,才会随波逐流,溺于孽海中。
现在提起,不免尴尬。
“……不会了。”周定衡说。
谢鸣玉不信,还想说什么,却见周定衡策马向前,一阵风吹来,一件红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荒漠风沙迷眼,遮一遮。”
谢鸣玉抬手,红纱单薄丝滑蝉翼,从指缝中流逝。手腕一转,蒙住了半张脸,更衬得双目盈盈如水。
呵。
是遮我的脸,还是……
遮你的心?
有意思。
谢鸣玉微微眯眼,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意。
离开小荒城,深入荒漠。
日光渐盛,分外刺眼。
前段时日魔修横行,人人自危,原本人就不多的荒漠更加了无人烟。
一路无话。
天剑宗的队伍整齐有素,旗帜昂扬,远远就能瞧见天剑宗的标示,没有不长眼的沙盗魔修前来打扰。
不过一日功夫,就已经横穿了半个荒漠。
眼看天色黑沉下来,风沙刺人,前面先锋队的探路回来,说前方有流沙峡谷难以通行。
周定衡一声令下,众人皆下马暂做休整。
不消片刻,荒漠中便支起了一个个帐篷,篝火亮起,煮沸一锅汤水。
弟子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
只有谢鸣玉和周定衡袖手旁观。
一个不忍心让他动手,一个是不敢劳烦。不要命了,敢指挥剑尊干活?
于是两个无所事事的人就这么微妙的待在了一起。
谢鸣玉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红纱垂落,一腿屈起,另一边在半空中摇晃,衣摆掀起,露出一截滚圆笔直的小腿。白得发光。
每个经过的弟子都要看上一眼。
也只消一眼,便能让他们红了脸,有胆子大的上前献殷勤。
一会儿问要不要热水,一会儿冷不冷。
谢鸣玉天生就是被伺候的命,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来者不拒。
小弟子热切地捧来了热汤。
只是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了下来。
还以为是抢着接近谢鸣玉的竞争者,看也没看:“是我先来的!”
周定衡冷冷看去。
弟子一怵,缩了缩脖子,敢怒不敢言。
周定衡接过热汤,一声不吭放在谢鸣玉的面前。
谢鸣玉看了看热气腾腾的汤,又看了看人。
周定衡冷声:“伤风败俗。”
说着,却是解下了外袍,罩在了谢鸣玉的身上,遮住了脚踝上的一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