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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想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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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鸣玉微微眯眼。
黑雾如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缠绕上他的衣角。
心头冷哼。
还真的把他当做了软柿子?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一道身影挡在了面前,白衣持剑,分外笔挺可靠。
手起剑落。
幽魂四处而逃。
但深渊中久不见日月,冗杂的怨气不知几何,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前仆后继的涌来。
就算是周定衡也不免独木难支。
此地灵气匮乏,只能靠着手中的剑。
一时疏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一股阴风袭来,狠狠咬住了他的虎口。他眉头一拧,毫不留情的将其震落。鲜血顺着指尖滑落,更加激起冤魂的凶性。
周定衡一时间宛如深陷泥浆中,寸步难行。
“你先走一步。”周定衡果断做出决定,长袖一挥,一道雪亮的剑光落下。
霎那间如同冰雪消融,冤魂融化在剑锋下,出现一条生路。
谢鸣玉轻叹一口气。
这闹得是什么事。
剑尊替他断后,而他逃之夭夭,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在西魔州混。
周定衡久久等不到回应,侧目望去,却见一只白皙的柔夷搭上他的肩膀。
“好了。”谢鸣玉的语气轻缓,“你累了。”
他的声音似乎包含着一种玄而又玄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警惕。周定衡恍惚片刻,眼皮好似真的变得沉重了起来。
周定衡确实是累了。
一路颠簸,先与魔尊在荒漠中交手,被狂沙吹散行踪,等回到小荒城,又得知假魔尊作乱的消息匆匆离去。
三渡荒漠,进魔宫,过山谷,杀魔修,破阵法。最后被机关炸伤,跌落山谷,浑身灵气荡然无存,还受了伤。
就算是铁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再说了,身体上经受的波折还在其次,最主要还是……精神上。
他和魔尊睡了。
甚至……还对魔尊动了心。
这般认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拷问着他的内心。
往日的清规戒律,恪守本分,都化作了一条条的锁链,层层枷锁将他自困。
此时耳边呢喃低语,他的眼皮慢慢垂下,陷入了一片漆黑。
谢鸣玉伸手将人虚虚扶住。
悬于上空的剑气消散,冤魂卷土重来。见挡住它们肆虐的剑修倒下,发出“桀桀”怪笑,环绕在谢鸣玉身侧,已经将他当做了盘中餐,肆意打量着。
哭泣吧,尖叫吧。
所有的绝望都会化作养料,填饱它们的肚子。
冤魂期待地盯着。
可想象中崩溃害怕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谢鸣玉冷粼粼地与它们对视。
冤魂不满,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啸声。在半空中打了个转,直接冲到了谢鸣玉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人一口脱下。
黑雾弥漫间,听见一道轻而软的嗓音响起。
“真是抱歉……”
冤魂闪过一丝疑惑。
他在抱歉什么?
莫不是被吓傻了。
谢鸣玉抿唇一笑,眼中却没多少笑意:“让你们捏到硬柿子了。”
他上前一步,直面冤魂。
在身后,无数幽影浮现,恍若地狱景象。
刚刚还在嚣张招摇的冤魂,在此时这番景象面前,仿佛成了蝼蚁。
煞气冲天,血影森森。
冤魂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被煞气洪流吞噬,成为了幽影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血河在地上流淌,谢鸣玉如履平地,一地碎骨堆叠,在血河尽头,一座白骨王座空悬,待人入座。
谢鸣玉仰头。
白骨王座四周亮起一簇簇幽冥鬼火,张牙舞爪,但在他的面前又格外温顺。
就像是家养的狗。
这是魔尊之座。
更是谢鸣玉不知道杀了多少个魔修才抢来的座位。
世人都说他杀人不眨眼,其实死在他手上的都是魔修。
没办法,西魔州别的没有,就是魔修多。那些不长眼的魔修,都化作了他身后血池幽狱的一部分。
他抬脚就要踏上白骨王座,就在这时,小腹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动,惹得魔气溃散,血池幽狱如潮水般退去,面前的王座也化作了虚影。
谢鸣玉皱眉,想寻异样从何而来,可环视一圈无果。
许是错觉。
伸手按了按小腹,能感觉到底下细微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
仿佛有一个种子在萌芽。生机勃勃,不停地渴求着灵气。
难道……他是要突破了?
这是好事啊。
谢鸣玉不假思索,将魔气入数灌入其中。
底下的东西十分贪婪,来者不拒,不管有多少魔气都照单全收。
跳动越发明显。
像是在不停地催促着。
“饿……”
“还要。”
“饿饿,还要吃。”
稚嫩的声音传入谢鸣玉的耳朵,模糊不清。
竟然还会说话?
看来这次的突破不得了了。
他正要认真倾听,听到的又是另一个不同的声音。
“我……”周定衡幽幽转醒,迟疑道,“你饿了?”
谢鸣玉:“我?”
周定衡:“方才我听见有人说饿。”
谢鸣玉的舌尖一卷。
怎么回事,周定衡也能听见?
他下意识否认:“没有,你听错了。”
周定衡目光淡淡的,依旧不太相信。
在半梦半醒间,他确实听见了一个声音。很轻,很嫩,说得喋喋不休,却让人生不出厌恶烦躁,反倒是很想亲近。
不是谢鸣玉,那是谁?
谢鸣玉:“这里除了我,难不成还有别人?”
周定衡环视一圈,收回了视线。
悬崖底下就连飞鸟都瞧不见,只有暗河流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再无他人。
就连之前的冤魂都消失无踪。
周定衡低咳了一声。
没问为什么冤魂会消失,更没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两人心中心照不宣,偏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走吧。”周定衡说。
谢鸣玉跟在他的身后,踏着冰冷的河水一路走去,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前方迷雾散尽,豁然开朗。
暗流从峡谷奔流而出,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石林。
山石做林,地上裸、露着暗红色的矿脉。一眼望去,不见一点绿意。
这里是西魔州。
荒芜贫瘠,野外寸草不生,就连灵气都少得可怜。
谢鸣玉足尖一动,踢落一块暗红的石头,藏在底下的蝎子扬起勾尾,散发着幽幽蓝光。
蝎尾有剧毒,要是被碰上一下,非要溃烂而亡。
“去。”谢鸣玉袖子一甩,将蝎子吹得远远的。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块石头震动,底下纷纷钻出一只又一只的蝎子。
密密麻麻的,好似荒原上生出了莹莹火光,美不胜收。
但在美景之下,是致命的危险。
蝎子勾尾轻轻转动,竟异口同声的发出了渗人的声音。
“魔尊。”
“哈哈……天道好轮回,你将我真身斩去,害得我流落此地只能附身于毒蝎身上之时,可有想过有朝一日落入我的手中?”
谢鸣玉沉吟片刻:“你谁?”
不怪他记性不好。
实在是敌人太多了。
要真的一个一个记下来,得废多少力气?
这般轻蔑的回答激怒了暗中的人:“魔尊,你该死!”
谢鸣玉:“……啊?”
他可是很认真地在问。
暗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肯定是激将法,让我好失去理智,趁机得手。魔尊,你果然还是这么卑鄙无耻!”
谢鸣玉:“……”
不是。
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试图挽回一下自己的名声:“手下败将,为何要记得?”
挽回失败。
暗中的声音越发暴躁:“去死!”
遍地的蝎子全都张牙舞爪,涌向了谢鸣玉。
谢鸣玉皱眉避开。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不喜欢虫子。
冰冷的甲壳,数不清的节肢……他胸口莫名一阵翻涌,想吐。
干呕了一下,没吐出来,只有酸水涌到喉间。这吐不出来更加难受。
“滚开——”
话音落下。
出现的不是魔气,而是……剑意。
剑意锋利无双,如同割草一般横扫荒原,蝎子的勾尾应声倒下,噼里啪啦就像是下雨一般。
暗中的声音垂死挣扎,在看清出手那人的一瞬,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惨叫。
“剑尊!”
“怎么可能!”
“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比看见了世界末日还要吓人。
谢鸣玉摸了摸鼻尖,没说话。
“不可能,不可能!”暗中的声音几近癫狂,一副你不说就要死不瞑目的样子,“为什么?”
嗯……虽然谢鸣玉顶着魔尊的名头,干的也是反派的事情,但是他真的没有在对手临死前话疗的兴趣。
再说了,你死不瞑目,关我什么事?
暗中的声音逐渐低落,直至消失。
好在他一个人死的并不孤单,好在带着他临死前的疑惑。
蝎子被剑气碾碎,甲壳七零八落洒了一地。
谢鸣玉捂住口鼻。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能嗅到一个淡淡的腥味,惹得他胸口又一阵翻涌,要吐不吐的。
难道这是突破时的副作用?
谢鸣玉想不通,打算去西魔州找个大夫看看,此时专注于脚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的蝎子碎片。
走出石林,远处飘起一阵人烟。
谢鸣玉回过头。
周定衡一直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也没有任何的疑问,沉默得像是雕塑。
没有人提起。
此时两人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更没有人愿意主动打破。
谢鸣玉递过去一张面罩:“你遮一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