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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流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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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不说,周定衡这张脸就是招牌。一走出去,天底下没几个人不认识他的。要是就这么出现在西魔州,不就是明晃晃的两个字——找死。
呃。
不是说周定衡找死。而是魔修找死。
要知道魔修的脑子大多有点问题,指不定抱着战胜剑尊扬名立万的心态上来碰一碰。
碰不碰得过再说,也挺麻烦的。
还是从根源上解决,一劳永逸。
周定衡没动:“不必。”
面罩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周定衡:“藏头露尾,非君子所为。”
谢鸣玉:“……”
行吧。
你不藏,我藏。
他干脆利落,把脸蒙上。
不说别的,要是让这群魔修知道他和剑尊在一起,以后还怎么在西魔州混?
威信摇摇欲坠啊!
谢鸣玉遮得严严实实,闷声说:“走了。”
周定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紧跟其后。
顺着人烟寻去,可见前方一座城池。
城墙高立,墙砖暗红,隐隐透出一股血腥味。眺望去,城墙上挂着一个又一个的头颅,乌鸦嘎嘎飞过,欣喜地叼下一枚新鲜的眼珠。
西魔州民风彪悍,一看不顺眼就要拔刀相向,斗殴争抢是家常便饭。
将闹事者的头颅挂在上面也算是一种威慑,让人在动手时理智点,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再说。
有了前车之鉴,魔修们在城门外老老实实排队。
谢鸣玉排在的最后。
进城的人不少,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人一多,声音也嘈杂了起来,就算每个人只说一句,也有几百只鸭子在嘎嘎乱叫。
谢鸣玉没想听,可架不住身后的人嗓门太大,讨论声一个劲地往他耳朵里钻。
“你听说了吗?就是那个——”
真吵。
谢鸣玉蹙眉。
“就是那个剑尊——”
嗯……?
谢鸣玉眼睛一亮,来了兴趣,浑然忘记了方才还嫌弃他们吵。
什么八卦和周定衡有关?这不得好好听听。
“……装模作样。”
“谁不说呢,这些正道人一个个都会装得很,看起来清心寡欲,实际上私下底不知道玩的有多脏。”
谢鸣玉微微瞪大了眼睛。
还有此淫-乱之事?还不端上来让我好好品品,哦不,好好谴责谴责?
“就是,谁能想剑尊这般的人物竟然……”
声音越来越低。
谢鸣玉不免心急。
八卦说到一半最是不上不下让人心急。
前面的队伍往前走了一大截,他还站在原地,想回过头听得更仔细些。结果刚一后退,就撞上个人。
谢鸣玉:“……”
哈哈。
都忘记正主就在身边了。
谢鸣玉:“我就是好奇。”他小声,“你就不想听听他们编排你什么吗?”
周定衡连眉头都没抬一下:“不想。”
谢鸣玉:“我想。”
周定衡的眼皮一掀。
明明一个字都还没说,谢鸣玉就已经能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无非是君子什么什么的。
当君子忒累,也不知道是谁没苦硬吃想来当这玩意儿。他还是继续当小人的好。
谢鸣玉做了个嘘的动作。
风吹起他的面纱,鸦青色的额发下,一双黑眸湿润,在与之对视的时候,仿佛含了万般风情。
周定衡顿时忘记了要说的话。
“听说,剑尊好人夫!”
周定衡拧眉:“……”
谢鸣玉:“……”
两个人都生出了同一个念头——荒谬。
不过当八卦够离谱的时候,反而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不止是他们两个人觉得离谱,其他人同样也是这个想法。
“胡言乱语。”这是不相信的。
“说这种话,小心被天剑宗的弟子通缉。”这是害怕天剑宗和剑尊威慑的。
“什么人妻,说来听听。”这是谢鸣玉。
“我可不是胡言乱语!有理有据的,据说剑尊在小荒城中看上一位人夫,不惜出手强取豪夺。迫于淫威,人妻不得不从……”
说得是惟妙惟肖,情节生动活泼曲折跌宕,人物形象饱满,还添加了一些吸睛的元素。
譬如人妻,再譬如强制。
让人听得啧啧称奇。
谢鸣玉忍不住感叹:“那很不是东西了。”
说完,还悄悄瞥了一眼。
周定衡的脸有点黑,手中剑意震动,像是要出鞘。
谢鸣玉拽了拽他的袖子,阻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血案:“都是胡言乱语,不必理会他们。”
天底下的流言都是越描越黑的。
不理会,反而过个几天就消散了。要是周定衡真的现在出手杀人灭口,那么就如同火上浇油,做实了确有此事。
谢鸣玉劝说:“算了算了。”
哈哈。
当然不是他想看周定衡的笑话。
那个魔修丝毫不知侥幸逃过了一劫,还在喋喋不休:“剑尊的姘头,那也是生得花容月貌,眼角还有一颗红痣,勾人得很。据说他是出来寻夫君的,没想到被强取豪夺,肚子都被搞大了。”
谢鸣玉:“……”
等等。
这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哇。这么刺激。”
“真的假的?男的也会怀孕?”
“你这是孤陋寡闻了,天底下的稀奇事多得很,男子有孕怎么了?一胎八个那才叫厉害!”
谢鸣玉下意识按住了小腹,似乎有什么东西拱了一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口中说的剑尊的姘头,被强取豪夺的人夫,被搞大了肚子的……是他。
什么玩意儿。
谢鸣玉露出一点杀意。
这种胡说八道胡言乱语的人,全都杀了天底下才会清净。
他就是这么一个严于待人宽以待已的人。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周定衡按住:“……算了。”
谢鸣玉:“不能算了。”
周定衡定定看着他:“你说的。”
谢鸣玉咬牙:“我收回。”
周定衡:“进城了。”
前面的队伍空出一大截。
谢鸣玉忿忿不平,扫了一眼,将那个魔修的模样牢牢记住,甩开了周定衡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魔修还在哈哈大笑说着下流的话,突然感觉后颈一凉,狠狠打了个喷嚏。
进了城。
西魔州比想象中的繁华,不似印象里的萧瑟破败。
沿街的屋舍都是新建的,瓦明窗亮,沿街叫卖的摊贩也是恪守规矩,一个个摆放整齐井然有序。
“极品嗜血丹有售,杀人越货,越级强杀必备神药!”
“合欢宗秘法《天地交融阴阳法》残卷,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血煞万魂幡,少一个魂包赔……”
就是买的东西听起来不太正规。
周定衡眉头又皱起来了:“这些……大庭广众公然售卖?”
不管是合欢宗还是万魂幡,放在外面都是人人喊打的,结果在西魔州就像是地摊货,人手都有。
谢鸣玉瞥了一眼:“假的。”
“合欢宗秘法,听着唬人,等你买到手一看都是双修小册子。”
“万魂幡更是水,里面没一个人魂,良心点的放兽魂,没良心的……直接给你放虫子魂,一抓一大把。”
周定衡:“……”
一时间不知道该谴责卖真货的,还是卖假货的。
谢鸣玉摇头:“你们外面来得就是没见识。”
穿过热闹的街道,谢鸣玉步入一家客栈,对掌柜的说:“两间上房。”
掌柜的笑容满面,取出两个对牌:“客官请拿好。”
谢鸣玉没接,而是给了周定衡一个眼神。
周定衡不解。
谢鸣玉努了努嘴:“我没钱。”
周定衡从袖中取出一枚灵石,放在了桌上。
掌柜的脸上笑容稍稍淡去:“客官,这点钱只够一间的。”
谢鸣玉看周定衡。
周定衡没动。
他就不是好享受的性子,一衣一剑足以,所以……他没钱。
谢鸣玉取过一块令牌:“一间上房。”
令牌翻过,天字一号房。
推门进去,珍珠帘晃晃悠悠,发出叮当清脆声响。
谢鸣玉直径走进去:“你睡榻,我睡床。”侧过头,面纱应声落下,“有意见么?”
周定衡低声:“听你的。”
天字一号房宽敞,绕过一扇四君子屏风,后面是一处白玉浴池,温泉水从玉龙口中吐出,散发着氤氲雾气。
在荒漠里待了这么久,谢鸣玉觉得自己都要被沙子腌入味了,正好宽衣解带洗去一身风尘。
当足尖缓缓没入水中的那一瞬,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房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窸窣脱衣声,淅沥水声,还有呻、吟声,如数落入周定衡的耳中。
周定衡盘膝坐在榻上,看似八风不动,实则……暗流涌动。
若是以前,谢鸣玉早就黏上来,黏黏糊糊的要拉着他共浴。
可现在却是冷淡疏离,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分明的线。
之前他因谢鸣玉的痴缠而苦恼,可现在真的划清界限,倒觉得……不舒服。
不对劲。
周定衡无声睁开了眼睛。
屏风上,倒映出了一道人影。
光影错落,纤细的手臂扬起,水珠不停落下,清脆缠绵。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眼前却自动浮现鸦青色的发,雪白的肌肤,还有眼角一点红痣。
此时无景胜有景。
周定衡猛地收紧手指,硬生生掰下床榻的扶手,再一用力,在指尖化作了齑粉。
呼吸逐渐平息。
灵气涌动,化作一只长鹤,翩跹而去,寻找天剑宗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