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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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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13
没有见过谭不平,吴律不能妄下定论。
也许谭不平没有选择重生,而是抹去记忆的行为是正确的——两人曾经的关系太过纠结痛苦,谭不平认为即使重生也不过是重复纠缠。
恢复记忆需要1g灵魂,而逆转人生也只需要1g灵魂。
用可能拯救重要之人的可能,换取一个真相,吴律暂时没有这个决心。
——毕竟对现在的他而言,谭不平不是重要之人。
吴律叹了口气,支起身子,沿着大桥走回家。
在家里休息了一天,陪母亲跳了广场舞,吃过晚饭,吴律坐高铁回了隔壁s市。
事务所正式接了市政设计的标,吴律又开始忙碌,倒也没工夫再细想谭不平的事。
只是有时候,看着秘书更换的花瓶里的向日葵,吴律总是忍不住拉开抽屉,拿出那银杏明信片,反复看着三行丑字。
两个月后,设计方案通过,正逢平大校庆,又和导师公司签新合同,吴律决定趁这个机会回平大逛逛。
图书馆前那两只狸花猫,分别叫“妹妹”和“小星”,依旧懒洋洋地趴在台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
像是认出了吴律,妹妹娇娇地喵了一声,先起身走向蹲下的吴律,尾巴勾着手臂。
发胖了的小星见状,也不甘示弱,上前两步——蹲——抬头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吴律。
在校时,吴律每天都来工学部图书馆自习,会给他们带上猫粮猫条,只可惜今天没有。
“学长?”
一抬头,熟悉的人站在面前。
“晓清?”
吴律和代晓清是在学生会认识的,只不过后来吴律创业,代晓清则留校继续读博。
她是平大动物保护协会的一员,暑假也在学校,负责喂养猫猫。
拿出小碗,哗啦啦倒上猫粮,妹妹和小星美美开吃,而吴律和代晓清闲聊。
“说起来当初还是学长你照顾妹妹和小星的。”
“是啊,小星好像变胖了?”
代晓清一摊手,无可奈何:“橘猫基因。”
……
“照片?”
“对啊,表白墙上好多人捞呢,喂猫猫的帅哥——我记得我还保存了哈哈,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代晓清收起小碗,摸摸妹妹和小星,向吴律告别。
“我先回实验室了,学长再见啦。”
吴律挥手,去食堂吃了午饭,又路过空无一人的西府小操场。
西府小操场其实并不是操场,而是一个露天的小礼堂,每周五六的晚上都放露天电影。
吴律记得自己来看过几回,看了《星际穿越》,看了《寂静岭》,还看了《蝴蝶效应》。
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原木色的长凳上,吴律坐在午后温暖的西府小操场,收到了谭不疑的消息。
谭不疑去年正式接任谭氏集团董事长,自然也就从s市分部到了燕京。
从朋友圈看到了吴律来燕京,许久未与他相见的谭不疑,自然起了见面的心思。
和谭不疑约了晚餐,吴律起身,走出西府小操场,一路走到了大草坪。
大草坪上有三两学生野餐,还有单纯躺着晒太阳,谈恋爱,从边上图书馆借书来看的。
吴律和秦凌远第一次相遇是在h市公园大草地,而久别重逢也是在草地——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这里。
那时秦凌远刚回国不久,在平大学习建筑设计。
穿过草坪,是平大最负盛名的银杏大道。
九月开学到十月降温,是这条路最热闹的时候。
在学生要求下,平大后勤先于银杏果成熟之前摘除它,情侣游人安安心心在树下约会散步。
有时候吴律跨学部上课,骑着小电驴路过,差点撞了好几对手牵手并排走的情人。
夏天的银杏还是绿的,吴律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平大。
200x年,7月3日。
“平大理学部十八舍是吗?嗯嗯,好的,马上送到。”
老板娘挂了电话,撕下纸片,扭头冲外边忙碌的青年喊:“小吴——小炒黄牛肉,清炒时蔬,加瓶可乐,外送!”
吴律正收拾好桌上餐盘,应了一声,顺路抽过纸片塞进口袋。
上周考完试,吴律就找了这家餐馆做服务生,兼职外送员。
餐馆开在大学城,快十年了,极受学生欢迎,每到饭点外送单就极多——都是暑假不愿出宿舍的学生。
吴律把打包好的饭菜放好,长腿一跨,启动电瓶车,向着最近的理工大骑去。
餐馆在大学城西门,正对理工大。
而送完理工大的单,就是稍远一点的财大,再绕一个弯,这才到了在大学城东边的平大。
——吴律还是第一次送平大的单。
紧张又兴奋,他从平大最著名的石坊浮雕拱门骑入,一路左顾右盼,沿着大道径直骑进了绿意盎然的银杏路。
他知道平大有好几个学部,但是不知道具体位置,于是刹车,向边上看样子正巧下课的男生搭话。
“同学,请问你知道理学部往哪儿走吗?”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吴律不由一笑。
虽然记不清那人的样貌,但是他人还怪好的,指了理学部的方向,又告诉了自己十八舍怎么走,最后居然要了餐馆的电话号码。
整个暑假,吴律打工期间,那个男生点了好多次,两人也算成了朋友,叫……
吴律的心骤然沉了。
——他记不起那人的名字。
什么信息都没有,他清晰地记得每一次送餐,可就是想不起来那人到底在哪个宿舍,叫什么,电话号码是多少。
这是不可能的。
熟悉的状况。
谭不平。
如果谭不平和这辈子一样,跳级到平大,那么吴律打工的时候,他正好大一。
计算机,也是理学部的,自然知道十八舍位置。
难道自己和他是在那时认识的?
吴律原本觉得,就算谭不平和他之间的纠葛再深,自己选择和秦凌远假扮情侣拒绝,已经表明了态度——不过是谭不平放不下的一厢情愿罢了。
但现在他不能不忽略这件事。
那个人……救了他。
创伤永远存在。
对于一个从小被冷暴力,在社会中又经受学校霸凌的人而言,因无力抵抗而产生习得性无助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当他再次遇到同样的场景,步步紧逼的恶魔,冷眼旁观的同学,面容模糊的导员,吴律又成了那个无助的少年。
不是他无法站起来,一拳打过去,告诉他们我不受你们欺负。
而是此刻,他的潜意识在回避——仿佛靠在墙上的是瘦弱的少年,而面前是插着兜抽着烟的黄毛。
想反抗的念头早在不知不觉中溺亡,他再一次重复从前的经历,心底的创伤再一次撕裂,如此往复。
但是那天,当他再一次“偶遇”舍友,在没有监控的餐馆后门,被索要新到手的薪酬时,那拳头从天而降——
吴律不可能记不得那人的面容。
那人握着他的手,带着他打得舍友连连求饶,干脆利落。
“你怎么任由他欺负?”
吴律没有回答,半跪在地上,汗水沾湿后背,脑袋热腾腾。
“这种人就是欠揍——下次他再这样,你直接一拳干上去。”
手被拉着,吴律踉跄起身,那人还在说。
“打不过没关系,你来找我,我教你泰拳。”
他回头看了靠在墙边连声呻吟的舍友,第一次,反抗的念头从深海升起,如鲸长时间潜游,终于跃出无边洋面,水珠四溅,在阳光下折射剔透。
——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