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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深夜交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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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在这里?”坐在副驾驶,身上沾了些雨水的许离开口问道。
十分钟前,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许离决定到楼下验证今早何叔那些话的真实性。
于是,他冒着大雨,以及低空中不时划过的闪电出了小区,顺着坑洼蓄水的地面往下走了十几米后,毫不费力地认出了脸上正被照得发亮的蒋君珩。
不知道他在里面看什么,许离徐步至车前,蒋君珩仍旧没注意到他,无奈他只得敲了车窗,然后现在就被请进了副驾驶中。
“想来。”蒋君珩直言。
恍惚中,许离听见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庆幸今晚的雨是下得如此之大,否则光是心跳声就会让他这些天来对蒋君珩说的狠话露出马脚。
“为什么想来?”他攥紧了手中的伞,伞面似乎还在滴水,就像他决定推开蒋君珩后,流下的那些泪水,绵密反复,永远没有停止的那天。
“因为你在这里。”电脑在许离上车后就已经被合上,蒋君珩的视线从来没离开过许离,可许离的眼睛却一直落在挡风玻璃的雨线上。
他听见许离问:“每天都来吗?”
“基本,除了你不在家或者有重要酒局实在抽不出身的时候。”蒋君珩根本没想过为自己找托词,也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有多奇葩。
“蒋君珩,”许离喊了他的全名,蒋君珩下意识转过头去,甚至他想逃离车里,因为记忆中每次许离这样叫他,后面说出来的话一定不会是他想听的。
可是这次许离却说:“你想我跟你回去吗?”
“可以吗?”蒋君珩回得很快,重新看回许离,语气中充斥着一丝小心翼翼。
许离垂下头,额前碎发散落在眼睫,颓态尽显,“可我以什么样的身份跟你回去呢?”
蒋君珩第一个冒出头脑的想法当然是伴侣,但他不确定许离是否会愿意重新接受这个身份,所以他很有风度地说:“任何,你想要的身份,我都可以给你。”
“如果我想要的是你给不了的呢?”许离后背起伏,狠吸了口气,手掌掐的生疼,抬头看向蒋君珩,嗓音平淡如水,“如果你给不了,那你就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些自我感动的事,堂堂一个总裁,每天在路边的车子上睡觉,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你这样做能得到什么,想被别人当做疯子吗?”
“你先说,你想要什么身份。”蒋君珩无视后面的假设,同样也不在乎许离对他说的那些狠话,毕竟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
“爱人,我想要当你的爱人,我想要你很多很长很久的爱,你能给得起吗?”
话音落地,车厢归于沉寂,蒋君珩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又危险。倏忽间,他盯着许离笑出声来,接着从容不迫地从储物格里抽出盒烟,娴熟地用双指挟出,点燃,逼仄的空间里逐渐被浓馥醇香的烟味所充斥。
许离不知道蒋君珩在盘算什么,他从来都猜不透他的想法,不过,今天他必须要把两人的关系彻底切断。
结果,还未等他开口,自己的下颌就被一道刚硬的力量给掐了上去,随即蒋君珩欺身而上,两人距离瞬间拉进。
忽地想到什么,他改掐为捂,许离的鼻子和嘴巴被宽厚温暖的手掌遮住,燃到一半的烟被按灭在玻璃盒中,后排车窗也被降下,潮湿雨气席卷而来,烟味荡然无存,只是最后一口白烟依旧伴着开合从蒋君珩唇齿间吐出,可许离鼻尖全是对方手中令人安心的味道。
“许离,你是故意的,故意要将我这唯一靠近你的机会都剥夺掉,你当真这么恨我。”蒋君珩抵上他的额头,语气里竟是满满的悲凉。
许离合上眼,侧开头,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我没有恨你,我只是在就事论事,我不知道你这几个月以来的反常行为究竟是因为什么,我想大概率是不习惯突然少了一个贴身照顾你的人,好歹我们也一起生活了四年,不习惯也是正常的。又或许可能是因为我主动离开了你,潜意识中你把我当成物品太久了,所以你产生了挫败感,占有欲,或许还有别的缘由,但这些缘由里一定不含有爱。”
蒋君珩悬在半空中的手还未能及时收回,大脑就已经在被迫消化着许离话语中的意思。
“你现在有耐心付出时间、精力来让我跟你回家,可是回家以后呢?没有爱做基础,你的这些耐心又能维持多久,半年、一年亦或是更长,但你总会有厌烦的那天。你二十八年养成的所有习性不会因为短短的这几个月而发生改变,难道我还要再次回去忍受你的冷处理生活方式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的有那个耐心,我也不愿意再陪你回去了,你的家人从来就不喜欢我,我对你的事业也毫无帮助甚至可能还会给你带来负面影响,我们之间的身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的了。我在蒋家的四年,有不安,有焦虑,有失望,唯独没有过幸福。
我几乎每天都深陷在自我怀疑中,我会想为什么你不喜欢我还要跟我结婚,我会想怎么样才能让你父母接纳我,我甚至会拿自己和柳卓对比,后来发现,我处处比不上人家,我每天都活的很痛苦。我在你面前伪装得很正常很快乐,实际上真正的我敏感多疑又贪心自私。
我们之间既没有爱,也不合适,注定走不了多远的,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对我好,就答应我,不要改变自己,屈尊降贵做这些多余的事情,远离我,对你,对我都好。”
“答应我,我们就此结束,好吗?”许离眼睛弯弯地看着蒋君珩,一如往常无数个等待他下班回来时的神情,温暖又平和。
蒋君珩撤回了身子,许离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数据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但他只提取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许离好像很在意柳卓。
“你和柳卓没有可比性。”
许离苦笑,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和柳卓没有可比性,“我当然知——,”
蒋君珩打断他:“我和柳卓,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关系,至于初恋这个说法,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臆想罢了。我和他,最初是因为两家长辈定下的什么所谓的娃娃亲,我从小就又比他高大,所以父亲就让我在外多照顾着点他,但我从来没对他有过任何想法,他在外面怎么和别人说,又怎么闹,我都置之不理,可能落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我对他很包容。”
他停顿了下,斟酌好用词,又接着解释:“的确,在没遇到你之前,我是想过按部就班地和他结婚的,反正和谁结婚对我来说都无所谓,男的女的都无所谓,但大学毕业后他出国了,吵着让我每个月飞过去看他,见我不同意,他开始拿父辈来压我,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这样做,干脆我就直接和家里人摊牌,直言不会娶他,他为了面子就又在国外找了个男友,宣称是他甩了我,后面的那些事你也知道了,回来后又非要来找我,结果雨天超速出了车祸,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他活该。”
“所以,我跟他,完完全全没有关系,你自然不用拿自己来和他比,之前那样对你,是我的个人问题,并非是因为什么柳卓,就算非要比,你也比这个大龄巨婴好太多。”
许离第一次得知他们的真实关系,这根名为柳卓的刺,从高中时期开始就悬在他的头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蒋君珩喜欢的另有其人,甚至柳卓当年回来后,他还反思自己是不是成了两人之间的阻隔,自己是不是成了小三。结果现在被告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至少不用再怪罪自己是否毁了别人的婚姻。
两人缄默不语,外面的暴雨渐渐平息,然而车内气氛却是更加沉闷。
片刻后,蒋君珩系好安全带,升上后排车窗,把腿上的电脑放到中间的储物格上,车子慢慢起步。
许离茫然地看向他,“去哪?”
只是几秒左右,车子又在小区门口稳步停下,蒋君珩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大道,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正泛着些许蓝光,折射出主人疲惫的双眼:“回去吧,早点休息。”
这么点路……,为什么不让自己下车走?许离摸上把手准备下车,想起蒋君珩还没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那你以后……”
“不来了。”蒋君珩嗓音很轻,像是某种权衡过后的妥协。
许离放下心来,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四年前的错误始终要在未来的某天拨回原位。
“嗯,好,早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