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暴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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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朝岚公主底气十足，“早上我跟姑祖母打听过了，她说你最擅长弹琴，既然王兄瞧不上我弹的，那姐姐就替我教训教训他。”
钟离瑶万万想不到，自己坐在一旁当透明人也能被殃及，她尴尬的站起身来，有些纠结的看了一眼齐景垣，这哪个她都得罪不起啊。
“可臣女的琴艺也不一定能入世子的耳吧……”
“无妨，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朝岚公主大气的一挥手，重新转过身去，气冲冲的问道，“比什么？”
钟离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好对上少年那双泛着笑意的眼睛，他似乎一点也不认为她会输，那还比？
她不理解，但他也没有回答她。
朝岚公主又催促了一遍，齐景垣才收回目光，纵身捞起酒杯，像是根本不在乎比赛输赢。
“你定吧，我无所谓。”
“那好。”朝岚公主毫不客气，想了想说，“若是王兄输了，就替我抄一年的书，你就算跑到别国，我也通通命人给你送过去。”
“真霸道。”齐景垣不由失笑，却半点不带怕的，“但你若是输了呢？罚书两倍上交？”
他这妹妹贪玩，课业不精，隔三差五就会被太傅罚抄书。
每回交课业，都跟要了命似的。
他原以为她会认输，没想到小丫头咬了咬牙，竟然答应了下来。
“好，两倍就两倍，谁不认谁孙子！”
齐景垣抱着头憋笑，这回他是真的感兴趣了。
“行，孙子。”
钟离瑶：“……”
她看了一眼炸毛的小豆丁，他是在坑公主吧？
这赌注着实幼稚，可钟离瑶为人臣之女，只能奉陪到底，即便他们根本没有说清楚怎么比。
也罢，权当博博才名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几步，撩裙端坐在瑶琴前的矮凳上，素指轻拂而过，调动琴弦。
试好音后，钟离瑶笑着回头朝那二人点头示意，旁侧内侍官时刻关注着他们，见她已准备好，扯着尖利的嗓门高呼“肃静”，场下的百姓们立马安静下来，她的弹奏随之开始。
今日的主场毕竟是朝岚公主，钟离瑶不欲张扬，挑选了一首中规中矩的曲子，既不会喧宾夺主，又不至于落于人后，输掉“赌约”。
百姓们原本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眼下见她在楼台上表演，才渐渐的认了出来，离得近的议论声，也顺风飘进了钟离瑶的耳中。
“咦，这姑娘有些眼熟啊，瞧着像是乐陵侯府收养那个的二小姐？就昭勇将军的女儿。”
“就是她！我曾随家里老头去侯府送过布料，远远见过一面，她比那日瞧见的还要漂亮。”
“可传言不都说她是从乡下来的，胸无点墨、曲艺不通吗？我听这弹的比方才那些都好。”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刚来京城那会儿或许是，但她不是进乐陵侯府了么，那是什么地方？蚂蚁从里面爬出来，路线都得成个字形！”
“哈哈哈，兄台说的有理。”
这些人的说笑自然是夸大其词了，但乐陵侯府在外人眼中的形象，还真就如此……严厉。
钟离瑶并不意外他们会被惊艳，未受干扰，纵一心二用，也不曾弹错半个调，她看到了不少陶醉的神情，却无法看到身后的那位少年。
世子爷静坐听了须臾，突然一个闪身抽出近处禁卫军的佩刀，纵身一跃跳下楼台，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后退，却见他竟是舞起了刀。
朝岚公主打眼一瞧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招手唤来一个侍女附耳说了两句，那侍女随即匆匆走开，没一会儿抱回两篮桃花瓣，站在楼台边往下洒，顺着风一吹，落满少年郎肩头。
红袍翻飞，墨发飞扬，是这海上清风中最亮丽的色彩，高高束起的马尾随刀锋四处穿梭。
意气风发，不过如是。
与俊美的容颜相配，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钟离瑶，她在热烈的喝彩声中，大胆的审视着这位贸然闯入她生命的家伙。
他未及弱冠，不戴发冠，唯一根红绸绑住满头青丝，不同于成弗居的冷峻，他的面容更加硬朗，眉眼深邃立体，唇色也是绯红如珠。
当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啊。
怎偏偏就生在了天家，否则，选他也未尝不可。
钟离瑶收回目光，心下略感一丝遗憾，他的刀锋凌厉，招式迅猛，她为打配合，换了首侠气的曲子。
这一出，可比方才好看多了。
百姓们热情高涨，不免开始好奇起来，“这位又是哪家的小公子？不曾见过呀。”
一如刚才，很快就有人猜了出来，摸着下巴应声回答：“适才公主好像叫他王兄，宗室中不在长安露面的好像就只有朔王世子吧？”
闻言，先前说话的那人顿生感慨：“世子爷竟如此年轻？不愧是王爷的长子，虎父无犬子呐。”
世间舞剑者众多，舞刀者却不常有，何况如此出色。
这二人一琴一刀，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曲终了，世子爷横刀向前，斩断落花。
“好！舞的漂亮！”
台下掌声雷动，齐景垣却不骄不躁，反手收刀，挑眉望向楼台之上，邪肆道：“如何？”
台下落花缤纷，衬的那人眉目温柔。
钟离瑶站起身来，垂首对上那双在日光之下发亮的浅褐色瞳孔，微微笑赞：“甚好。”
“确实不错，但姐姐的琴也不差。”朝岚公主不肯单独夸他，她可没忘记俩人的赌约，起身走向前来，低头追问，“这局怎么论？”
齐景垣沉吟道：“平局。”
“王兄可真不要脸。”朝岚公主不乐意，当即开骂，“昌颐救过你的命啊？这么护着。”
齐景垣婉言笑开，不再逗她，“好吧，你赢了。”
他伸手捻起肩头的落花举至身前，借着花瓣看向立于琴旁的姑娘，明目张胆的替她讨赏。
“公主一诺千金，适才说，赢了就算钟离小姐的，如今我输了也认罚，那么她的赏呢？”
“用你提醒？”朝岚公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钟离瑶，立马放柔了声音，“金银财宝什么的，姐姐想来也不缺，不若我许你一诺，来日若有所求，且来寻我兑现，诸位见证。”
钟离瑶一怔，诺言这东西，可大可小。
她自不会推脱，福身行礼：“谢公主恩典。”
朝岚公主一边摆手一边打了个哈欠，旋即扬声道：“好啦，闹了一上午，大家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吧，吃些东西，自行转转。”
众人不敢挽留，齐声道：“恭送公主殿下！”
朝岚公主点了点头，在内侍官的陪同下进了船舱。
齐景垣则从另一侧绕上来，将耍酷的佩刀还给禁卫军，整理了下额头的碎发，这才走到钟离瑶身边，继续献殷勤：“表妹若是累了，也进去歇一歇，晚上咱们再去望江楼吃大餐！”
“不了！”钟离瑶下意识拒绝，她可不想再挨罚，瞥见世子爷失落的神情，赶紧解释，“我是说我不累，用膳等回去后看时间吧？”
齐景垣颔首，“好，想吃我……我们随时恭候。”
他紧急改口，面色不太自然，钟离瑶装作没发现，探头看了看周围，脸上具是一派好奇。
“我还是第一坐这种花船，想下去逛一逛。”
这话不是作假，花船她跟随母亲去的次数没遍，但非是由女子的苦难堆积起来的快乐。
从未有过。
“好，那你小心些，有事就喊一声。”齐景垣朝船舱内看了一眼，解释道，“朝岚午睡时间到了，我得先去看看她，尽快来找你。”
钟离瑶弯了弯唇，大着胆子开起玩笑，“这船上到处都是人，我还能掉下湖不成？”
她柔声催促：“表哥快去吧，别让公主久等了。”
“嗯。”
齐景垣不放心的进了船舱，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让钟离瑶忍不住发笑，她当真看不懂这人。
罢了，反正现在也威胁不到她，待以后熟悉些再试探吧，免得打草惊蛇，或是冤枉了他。
她压下心底的猜疑，转身下了楼台，来到一层，夹板上有许多百姓在说笑，她没过去凑热闹，沿着船廊闲散漫步，观赏蔚蓝的湖水。
旁边有端着茶水的丫鬟路过，钟离瑶顺嘴问了一句：“这位姐姐，请问这湖里有鱼吗？”
“小姐太客气了，奴婢当不起。”丫鬟惶恐的行了个礼，这才转头看向湖面，迟疑的回答，“鱼应该是有的，但不一定会游上来。”
钟离瑶也不为难她，想了想，又问：“那可有鱼食饵料？”
“有的。”丫鬟点了点头，态度恭敬，“钟离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为您取来。”
钟离瑶颔首：“有劳了。”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很快那丫鬟就送来了满满的一罐糟饵，够喂一大片鱼了，她柔声开口：“多谢了，你去忙吧，不必陪着我。”
“是。”丫鬟俯首告退。
钟离瑶往里走了一些，找到一片有水草浮上来的地方，撒了一把糟饵下去，耐心等着，果真等来了一群，不过都是些很小的鱼苗。
大鱼，才不会这么蠢。
她倒没想过，今日会阴差阳错得到公主的承诺，齐景垣究竟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为什么要对她好？
又为什么要探究她的来历？
这个人，凭空出现，当真是叫人一头雾水。
钟离瑶猜不透又控制不住，心中郁闷，却也没错过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侧头看了一眼，是方才乐团表演的舞姬，对方俯首行礼。
她也没多想，回过头来继续撒糟饵喂群鱼，却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呼唤，她叫的是——
“蛮蛮。”
钟离瑶指尖蜷缩，面上不动声色，权当没听见。
“蛮蛮姑娘……好定性。”
那人再次开口，音量恢复正常，语气不怀好意。
钟离瑶并未慌乱，满眼愕然的转过身来，疑惑道：“你是在叫我吗？可是认错人了？”
舞姬上下打量着她，笑的玩味：“奴家是否认错，蛮蛮姑娘心中自有定数，何必装傻呢？”
钟离瑶笑意不减，撇开眼自顾自的抓起糟饵丢入湖中，鱼群争相竞逐，唯有语气淡了几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叫蛮蛮，阁下莫要随意攀扯，免得惹祸上身，寻了死路。”
“蛮蛮姑娘飞黄腾达，不愿承认过往，奴家也理解。”舞姬并不害怕，言笑吟吟的威胁，“只是听说蛮蛮姑娘近日正议亲，若是传出曾身处……怕是要拖延两年了，小姑娘家的青春可最值钱了，你说呢？”
她一口一个蛮蛮，说的信誓旦旦，偏又故意不说“青楼”二字，想叫人自乱阵脚，可钟离瑶怎会令她如意？
“你想要什么？”她淡声反问，很轻易就承认了，丝毫没有被威胁的跳脚气愤，倒叫舞姬一愣，旋即嗤笑一声，“果真是她的女儿，和你娘如出一辙。”
前半句是感慨，后半句是对钟离瑶说的，她听出了那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憎恶。
原来的娘亲的敌人。
她继续神色自若的喂鱼，根本不受影响，“看来前辈并不认识我，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这个女人约莫三四十岁，比她娘亲大不了多少，想必曾是同一批卖身醉春楼的女子，可钟离瑶能够确信，蛮蛮绝对没有见过她。
再一则，观她如今能够在长安表演，必然已经离开洛州多年，那么又是如何认出她的呢？
舞姬戳穿她之后，倒没有隐瞒，“我是不认识你，可我认识如烟，我还知道她有过身孕。”
如烟，正是娘亲在醉春楼的名字。
烟尘卑贱，烟雾易散，没个好意思。
当年她怀孕这事虽然做的隐秘，但花魁称病消失数月，世上焉有不透风的墙？
有心人探知，并不奇怪。
钟离瑶“嗯”了一声，“接着说。”
“每位琴师在技法上都会有一些小习惯，而如烟的习惯是在试音上。”舞姬恨恨道，“我与她相识三年，斗了三年，她处处压我一头，她的习惯我再清楚不过！蛮蛮姑娘可真是粗心。”
最后一句，是提醒，也是嘲弄。
钟离瑶却半点不生气，微微笑讽：“自是比不得前辈，斗了半辈子，终于从洛州爬到了长安。”
这话骂的隐晦。
她斗了半辈子，不过是从妓女爬成了舞姬，还是男人手中玩物，有何区别？
果不其然，听得其意，刺痛了舞姬，“你……”
钟离瑶没给她机会继续说，淡声打断道：“我同前辈并不相识，旧也不必叙了，直接开条件吧。”
“钟离小姐果然是爽快人。”舞姬咬牙忍耐下来，识趣的换了称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贪婪，“我要一千两——”
钟离瑶垂眸思索，她的私房钱虽不够，但也可以凑一凑，且先让她闭嘴。
日后，自有机会让她开不了口。
“好。”她道，“给个地点，我自会送过去。”
闻言，舞姬却勾了勾唇，眼中闪烁着精光，一字一句的续道：“黄、金。”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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