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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旧友 ...

  •   闻言,钟离瑶神情茫然了片刻,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无措的喃喃:“兄长……不信我?”

      不等成弗居再说什么,她就边哭边气吼道:“既是如此,兄长又何必问我?张大人就在外面等着,兄长即刻将我送去见官,让我去给那舞姬偿了命!也省得来日总有人觉得是我害了她,在我身后指指点点,留我图背骂名!”

      她这么大反应,是成弗居万万没想到的,不由低叹一声,喃道:“脾气越来越大了。”

      钟离瑶嘴唇颤抖,不愿再看见他,将头扭向一边,一个劲的掉眼泪,“兄长若是信我,便就不会有此一问了,明明是别人欺负我……”

      她这张嘴,能言善辩,成弗居哪能说的过?
      “罢了。”他站起身来,终是不再探究,温声叮嘱,“你还有伤在身,好好休息,莫要多思多想,外面的事情哥哥会处理好。”

      客人还在等着,他不好久留,起身预备离开,却没有听到往常那贯有的撒娇挽留声,他们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

      意识到的这一瞬间,成弗居忽觉心头怅然,面前的小姑娘脸上毫无留恋,自顾自的擦着眼泪,连送别的话都不肯说,明显还在赌着气,她变得爱发脾气了。

      也好,至少学会了袒露心底的情绪。
      只是生气了,就不肯理他,当真是……

      犹豫片刻,他还是弯下了腰,像之前那样探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解释。
      “没说不信你。”

      钟离瑶讶然抬头,眸光湿润,鼻头泛着红。
      他又在……哄她?

      他犯难的与她打商量,“莫哭了,伤身。”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催促,“快去吧。”

      成弗居这才放心的去会客,丫鬟们许是在忙,并没有在他走后立马进来,他方才带上了房门,屋内门窗紧闭,只留下钟离瑶一个,光都照不到身上。

      无人处,阴影笼罩之下,她终于稍稍放松下来,眼底的气恼委屈在转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少女粗暴的用手背抹了抹脸,哪有那副求人怜爱疼惜的姿态?

      成弗居啊成弗居,想骗住你,还真是难。
      她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满目精光,细思自己留下的破绽,为了取信他,她不得不吐出一些真话,圆上计划的漏洞。

      舞姬死了,她实则一点都不意外,毕竟那一刻她是当真动了杀心,压根就没打算要人活。
      可成弗居的怀疑却叫钟离瑶猝不及防,今次她能胡搅蛮缠糊弄过去,若还有下一次呢?

      他绝不是可以轻易被算入局中的人,她心知自己算不过,已经一败涂地过一次了,绝不能再栽在他手里第二次,她再也输不起了。
      往后,需得守好自己的心,不能受他牵引。

      钟离瑶无比清楚,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就没那么容易消弭,他一定会查,到最后生根发芽,成为来日撬开真相的一条裂缝。

      思及此,她不禁攥紧了身上的被褥,不能让他知道……
      可她不能、也做不到丧心病狂的去动成弗居,既是因为他的身份,也是因为她还舍不得,他是不得述说的情,更是一块巨大的“肥肉”,能任她啃.咬食用。

      罢了,还是早日寻个好夫家,离开侯府吧。
      远离他身边,留住最后一丝体面,至少还是妹妹,偶尔狐假虎威,想来他也不会介意,甚至会尽力的庇护她吧。

      钟离瑶轻轻叹了口气,不再思索下去了。
      她躺了一个日夜,甚觉乏闷,屋子里头还不通风,等了会儿竟还没人来,就小心翼翼的扶着后腰,忍痛翻身下床。

      可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疼痛加剧,她不由得咬紧下唇,这一下撞的可真不轻。

      钟离瑶缓了片刻,伸手扶着周围的东西,慢吞吞挪到窗台边,她费劲的打开窗扇,随即便脱力的靠着窗台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

      她的目光飘散,落到熟悉的事物上,不免勾起回忆,庭院里的那颗桃树枝繁叶茂,还是她初入侯府时,与祖母闲话得知成弗居幼年十分喜爱吃桃子,特意亲手栽种养护,就为了等着有朝一日能捧着果子端到他面前,博他一个笑脸。

      曾经为他费尽心机,如今看来,倒是可笑的紧。
      钟离瑶苦笑着摇了摇头。

      前日含烟嚷着要做桃花饼,它没开花,只能从前院的桃树上摘取花瓣,彼时这颗桃树上还满是花苞,她在屋里头还听见小丫鬟打扫时嘟囔了两声,不想今日竟已经开花了,只可惜就算结了果,赋予它使命的那位品鉴人也不会尝到了。

      钟离瑶心中难免觉着遗憾,暖风一吹,树上的那些颤颤巍巍的花瓣便借势飘入廊下,如雨落一般纷飞,荡起花潮。

      她伸手接住了其中一片,垂眸细瞧,花瓣饱满圆润,色彩粉嫩纯洁,她却心觉真叫人想要摧毁,四下无人,所以她放纵的攥紧了手心,花瓣顷刻零落成泥。

      她这样的人啊,注定是不会为谁停留或者回头的,只是若非这一遭,还当真瞧不出来,成弗居原是如此在意她的。

      可是哥哥呀,你为什么,只是哥哥……

      钟离瑶闭上眼睛,脑海里忆起的是他的那句不弃。
      真遗憾呀,成弗居,我放弃你了。

      ***

      与乐陵侯府同样气氛低迷,令下人噤若寒蝉的,还有兴宁坊中的朔亲王府。

      齐景垣负手立于窗台前,默不作声的凝望着庭院中的那颗枯树,眼底神色落寞,恍然未觉自己已经在这站了半日。

      门房“吱呀”一声轻响,有人快步走到他的身后,跪地请安道:“世子殿下,属下卫潜前来复命。”

      “起来吧。”
      齐景垣闻声回神,敛了敛眸,转过身来时已不见哀愁,他打量了两眼这位阔别已久的护卫,记清楚他如今的模样,方开门见山的问。
      “情况如何?”

      年幼时,母妃曾为他挑选了两个同龄的护卫,陪伴着他成长玩闹,卫潜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母妃过世,没了她从中调和,他与父王的关系愈发僵硬,不久便离开长安游历四方。

      卫潜自愿留下,成为他在长安的耳目。
      因为他知道,世子不会永远离开,总会有回来的一天。

      他倒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纵万般不愿,到底还是回来了,但他定然是不会……永远回来。

      长安,是他的故里,却终究,成不了他的归处。

      齐景垣其实想说些什么,但临到嘴边,方觉无话可叙。
      少年郎的身量已经长成,模样倒无太大变化,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可终究过了好多年。

      卫潜格外恪守主仆规矩,没有他这般多愁善感,应声起身,垂眸俯首,语态极为恭敬。
      “启禀世子,张侍郎三登侯府,欲请见钟离小姐,皆被成小侯爷借口推诿,不得问话。”

      舞姬之死本是小案,原也劳不动刑部侍郎亲查,但坏就坏在,涉事人等一个赛一个的尊贵。

      花船和舞姬是四皇子名下的,组织百姓参加游船的是朝岚公主,而起哄行令的是久未归京的朔王世子,落水差点溺亡的更是福康大长公主的宝贝心头肉,皇帝想不知道都难。

      大湘国孝义大过天,圣上最是敬重这位姑母,有意安抚,斥了四皇子不务正业,没收花船,且以后不准再接近此类玩物丧志之物。

      这跟要了四皇子的命没区别,借势打势,罚的着实有点狠。至于朝岚公主和朔王世子,顶多落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也没犯多大过错,皇帝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下了禁足令。

      虽是不痛不痒,但齐景垣出不了门,只能从卫潜的口中探听消息,闻言眉头倏忽一紧。
      他焦急追问:“她还是没醒吗?”

      世子口中的“她”是谁,卫潜如今已是清楚不过了,甚至来说,如若世子爷没有认错人,这姑娘也算是他的故人,只是对方不记得。

      卫潜念起那张惨白的小脸,与印象中那个假小子一样的女孩实在大相径庭,不由摇了摇头。

      “钟离小姐已经醒了,世子放心,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溺水过久脱力才导致的昏迷。倒是那福康大长公主吓得不轻,请了宫中的太医入府伺候,想必过不了两日就能康复,这一家人是真心疼爱她的。”

      得到确切的消息,齐景垣终于松了口气,不自觉的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卫潜见他这般激动,面色复杂的看来,齐景垣对上他的目光,不免失笑,语气难掩心疼。
      “伤不是假的。”

      是啊,伤不是假的,可也只有伤不是假的。
      其实他心里早就清楚,她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毕竟……那场溺水是她早就算计好的。

      当时朝岚要去午睡,他无论作为兄长还是臣子,都不可能把人晾在一边。
      小丫头有听睡前故事的习惯,待到他好不容易把人哄睡,出来一问,钟离瑶竟还没回来。

      花船人多眼杂,难免有疏漏之处。
      齐景垣放不下心,又怕自己杞人忧天,扰了她的兴致,只身去寻了寻,并未派遣下人。

      没成想,找到她的时候,人正倚着围栏郁郁寡欢的喂鱼。
      表兄妹的身份远没有那么熟稔,四下无旁人,他不好贸然上前,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暗中陪着她,谁知却撞见到了舞姬来勒索敲诈。

      他强忍着没有出面,本是打算等她先应付过去,他再暗中将这舞姬处理掉,免得吓到她,或是牵累到她,如何也想不到她竟会当场动手,还是以那种近乎是玉石俱焚的方式。

      早知如此,他绝不会躲在背后,怀疑便就让她怀疑了。
      大不了,以后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就是,反正这没良心的也已经不记得他了。

      对于被遗忘的事,齐景垣心里虽有怨有气,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打配合,助她除掉隐患。

      二人年少结识,相交数年,他哪能猜不出来她会怎么做呢?
      他深知她熟谙水性,上船之前也再三同她确认过,这才没有因为担心而打乱她的计划。

      他掐着时间点喊来人,再跳下去救她上来,等到赶过来的侍卫跳下去救舞姬时早已经迟了。
      果不其然,舞姬当场就咽了气,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钟离瑶为了摘除自己的嫌疑,坐实受害者的身份,对自个儿下了狠手,完全是拿自己的命在去赌,穷尽所有赌一个能赢的可能性。

      可是本不必如此。
      她纵使不信朝岚、不信他、不信那艘船上的所有人,可她不是还有家人吗?

      前夜齐景垣回来之后查了很多,乐陵侯府的人没有谁薄待了她,唯一不喜她的侯夫人,也不过是因为出身武将世家,满门忠烈之后,脾性骄纵火爆了些,看不上她同为武将之女,却总是一副弱不经风、楚楚可怜的样子,碰上难免说两句难听话,但她是无差别攻击啊。

      除了福康大长公主和帝后这些惹不起的人物,满京上下哪个没挨过她的骂?
      人急眼的时候,朝岚都要躲着点走,更不用说侯爷了,她亲儿子都例不了外,要不怎么能养成那副看着光风霁月却不近人情的德行?

      钟离瑶但凡选择先稳住舞姬,回了家自己私下派人解决,或者跟家里人撒个娇耍个赖,都走不到以身犯险的地步,砸进去半条命。

      她也根本用不着怕所谓的秘密泄露,没人会去听舞姬说什么,甚至都不会给她机会说。

      且不论其他人,侯府最护短的就是侯夫人,她再看不惯这个义女,也绝不会容许外人踩到自家人头上欺辱,昌颐郡主经常被她骂的狗血淋头。

      原是到头来,钟离瑶谁都没信过,蛮蛮谁也没记挂,真是狠心又没良心啊……

      齐景垣扯了扯唇,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探究她缘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终究,他再次遇见了她,知她过的不好,活的谨小慎微,那就还是要倾尽所有护她周全,谁叫他是个有良心的呢?

      “罢了,遂她心愿,且做不知,权当世上无蛮蛮。”
      齐景垣敛起落寞的眉眼,转而询问起正事,冷然道:“那舞姬呢?可查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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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修文完毕,恢复更新,喜欢的请收藏一下呀】 段评已开,无限制,周更万字,每周3~4更以上。 预收古言《嫁阿兄》,文案移步专栏,求求收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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