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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他太偏激 ...

  •   应嘉的视线停留在女生身后站着的中年男人身上。

      上星期,她做过一套口译练习,素材正好是眼前这位顾总的新闻采访。

      顾家根基深厚,产业横跨金融、地产、能源,是建国起就蓬勃发展的老牌世家。
      这位顾小姐,是顾总独女,从世界顶尖学府学成回国,容貌才情皆令人赞许。

      应嘉隐约听说过,应许父亲有意要深化与顾家的合作,家族联姻必然是更为稳固的利益选择。

      “我打算今天和他们说。”应许突然在边上说到。
      应嘉一愣,侧头看他:“今天?说我们的事?”

      应许冷淡掠了一眼顾晴,唇角勾起嘲弄弧度,“没看见别人赶着要给你男朋友相亲了?”

      应嘉:“……”今天带她来,还真就见家长。

      应嘉的迟疑,让应许不大开心。

      应许:“不想和我结婚?”
      应嘉:“你家里人能答应吗?”

      应许:“答不答应我都要和你结婚。”
      应嘉:“……”

      他想和她结婚的念头,带来的不是纯粹欣喜,更多的是慌乱和无措。

      应嘉看着不远处完美的一家三口,厅内非富即贵的人穿梭在名贵鲜花和艺术品之间,空气中浮动高级香氛与食物香气,隐约透出的奢华都让她感到格格不入……更包括此刻站在她边上的人。

      那边的顾晴留意到门口动静,眼睛亮了,提着裙摆轻盈走了过来,“呀!应许哥!”

      她身边的顾氏夫妇也望过来,脸上带着长辈们审视又满意的笑容,顾太太嗔怪看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一点也不稳重。”

      应许的继母也走了过来,脸上是毫无挑剔的笑容,语气亲昵:“小许一下飞机就赶来了吧?路上辛苦不辛苦?我特意让人在家里煲了汤,说晚上回去一定得喝点呢。”

      应嘉听着他们交谈,心底默默祈祷没有人注意到她,不会有人问她是谁,不要给应许介绍她的机会。

      突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站在不远处。

      是她的继父应诚,他正和几个人聊天,大概一早看见了她,见她看来,脸上早堆满热情熟络的笑容。

      应嘉害怕和应许谈恋爱的事被家人知道,下意识侧身避开应许。
      这个细微反应引起了应许的注意,他顺着目光看去,也看见了应诚,眉头微蹙。

      这时,气质雍容的顾太太看向应嘉,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这位是?”

      “我是他朋友,”应嘉抢先一步说道 :“您好。”

      朋友这个词在这个场合也挺微妙,在男方祖父寿宴上隆重随同出席,也没听说过是哪家千金,圈子里也从来没见过。

      顾太太闻言,将目光转向应太太,微笑的眼神里带着寻求进一步介绍的询问。

      继母从善如流,“她是应小叔的干女儿,嘉嘉。”

      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懂了。
      应小叔指的就是应诚,他是应爷爷战友的孩子,一直在应家帮里忙外,做些事,这几年逐渐脱离应家,大家多少都听过传闻,应许正式回应家之前的那几年,是应小叔在带。

      如此一来,眼前这位陌生少女的身份,稳稳落在晚辈身上,而不是什么女友。
      顾家人露出恍然神色。

      应嘉顺着台阶下,“我去打个招呼。”
      她看了应许一眼,里面写满了恳请,请他起码在今天,什么也别说。

      她避开应许紧紧跟在身后的目光,走到了应诚边上。

      她低声:“应叔。”
      “哎,嘉嘉来了,”应诚笑着,“我看见小许带你来了,你俩关系好就行,你妈在家可担心你了,老怕你俩关系不好,怎么说一家人都是缘分一场。”

      应嘉尴尬笑笑,是关系挺好的,都好到床上去了。

      顾晴笑着问:“应许哥,你还记得我吧?我们上回在臣乐组的局上见过的。”
      应许微笑,“不记得。”

      这份突如其来的疏离冷淡,顿时把场面搅和的有点尴尬,顾氏夫妇的笑容都僵硬了一瞬。

      顾晴倒是脆生生的接话,带了几分娇嗔:“难怪你后来把我微信删了呢!我平常是不怎么爱发朋友圈啦,认不出来也正常,以后我多发发,来,咱们再重新加一次。”

      说着话,她已经拿出了手机。应许垂眸,没有要动的意思。顾氏夫妇脸上的笑意都快褪没了。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小许,来一下。”

      应许的父亲,应氏集团如今的掌舵人应弘,面无表情的命令。

      -

      应许跟着父亲走进宴会厅相连的私密会客厅,厚重木门隔绝了外界喧嚣,雪茄淡淡烟味充盈沉闷空间。

      “你给爷爷挑的寿山石雕,他很满意,特意摆在老宅书房了。”应弘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夜景,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应许没接话,安静的站着。

      “上次你去欧洲,”应弘缓缓转身,目光锐利,“给你堂哥使绊子了?是不是做的太过了,那个新能源项目,他原本十拿九稳。”

      半个月前,应许在欧洲,就是为了辅助应栌拿下新能源项目。

      但应栌手里的那份企划书实在漏洞百出,应许都担心投资人看见会笑出来,于是安排助理无意间遗失了一份更为详尽的分析报告,恰好让一位随行顾问于休息室捡到,对新方案更为青睐。

      于是辅助人员就轻飘飘占据主导位,把应栌气的不行,回来一通告状。

      应许淡声:“他自己废物还能怪到旁人身上?连明显的技术路径和成本控制缺陷都看不见。”

      应弘:“他怎么说也是你堂哥。”

      应许轻嗤:“连基本的风险把控都做不好,真把家业交到他手上,爷爷才会真的失望。”

      应弘看着眼前的儿子,眼神复杂。

      应家错综复杂,他表面上是应家掌权者,可实际老爷子对他们这一辈都不看好,早早宣布要在下一辈里挑选继承人,他做不成掌权的,让他儿子做也好,又因为长子遭遇直升机事故,年纪轻轻去了性命,这才把应许接回来养。

      这个儿子,从小不在身边,性格简直随了他妈,是一匹外表柔顺,实际难以驯服,食人血肉的恶狼。

      应许和他堂哥应栌的矛盾由来已久,早在很久之前,应栌就动过想要弄死应许的念头,如果不是应许察觉及时,就真成功通过饮用水制造意外了,事后证据不足,也不能把应栌怎么样。

      也正因为家里情况太复杂,应弘也就听了老爷子的话,不急着接回来,交给应诚先养着,先把命保住。

      但真正让应弘感到可怕的,是他久违见到了应许,出于微弱的父爱,他还是象征性的嘘寒问暖了一番。

      少年靠在窗边,阳光落在白皙侧脸,脸上没有九死一生的庆幸,也没有多余的恐惧,有的只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我比较谨慎,因为习惯了,妈妈也会往牛奶里下东西。”

      “如果不小心一点,就会死了。”

      他抬了抬眼睫,阳光跳跃在睫毛上,可那眼神让他这个父亲,有一瞬间的心惊胆寒。应许情绪是平静的、温和的,好像在说一桩平静或许还挺温馨的母子故事。

      疯子会养出来同样没有底线的小疯子。

      后来,果不其然,刚让他熟悉一点公司事务,他就揪出了吃里扒外掏空公司的中层元老,证据链完善,对方哭着下跪,他眼底浮现淡淡厌恶,像避开脏东西一样离开。直接将人送进局子,连法务都开玩笑,说小少爷真给人减轻工作量。

      但他到底是他儿子,羽翼尚未丰满,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大事还没有他说话和反抗的份。

      想起他在外面对客人的冷淡回绝,应弘:“下周顾家的晚宴记得来,不要再找些‘学校有事’‘项目要赶’的小孩子理由推脱。顾晴很不错,对我们开拓海外市场很有帮助,你要是想真正接住应家,就拿出点像样的姿态出来。”

      应许:“好。”
      声音平稳,没有喜怒。

      应弘满意了他的顺从,挥挥手让人离开。

      应许经过陈列柜上,瞥见一件物品,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天青色瓷杯,在射灯下泛着温润光泽,在诸多价值不菲的古董和艺术品中也丝毫不逊色。

      “怎么?”应弘问。
      “挺好看的。”应许指着这瓷杯说。

      “你阿姨置办的,她眼光一向很好,”应弘道,“去年老宅大扫除,家里翻出好多没用的摆置品,我看着还挺雅致,就给送这来了,你要是喜欢,拿去就是。”

      他语气随意,仿佛在聊的是商场街铺里随手可得的廉价装饰品。

      应许的手用力攥紧了一下。

      那是他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艺术品。

      母亲是极有天赋的艺术家,喜好绘画和陶艺,这个瓷杯就是她年轻时制作出的小物件,第一次做出的总归不完美,却有很重要的意义,因为这是她和他父亲第一次约会时做的。那时候她还没有那么喜欢他,可他却莽撞青涩的对她表白,承诺会一辈子对她好,把她尴尬的不行。

      她曾指着瓷杯上的细微裂痕,笑盈盈的告诉他,世间少有完美,每一条裂痕都是一场独特的旅行纹路,也就是这条被告白吓出来的纹路,带来了他和弟弟的生命。

      那时候的她分明是温柔富有诗意的。

      而不是像眼前的瓷器一样,落在被人遗忘的,蒙上灰尘的角落,布满看不见的破碎纹路。还要被曾经深爱的男人却当作是另一个女人随手买来的物件。

      承诺是虚假的、没有用的。

      承诺会爱和真的去爱,承诺一辈子和真的走完一辈子,承诺会回来和离家后真的回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许诺在一起的誓言无论多庄重,也只是一瞬间的爱意。

      应许抬起了手。

      “砰!”
      一声沉闷碎裂,毫无预兆的从紧闭的门内传来。

      这边的应嘉还在和应叔对话,听见突兀的动静,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门敞开了,很快有跟在应弘身边的助理来看了一眼,随后找来服务员进去清扫。

      片刻,有服务员扫出垃圾,看起来是一堆天青色细碎瓷片,每一片都带着尖锐断口。

      应嘉觉得那瓷片的颜色和质感有些眼熟,那份素净的雅致很是特别,应许的家里也有一只。

      ……原来这是一对吗?

      应太太闻声走来,“怎么了?”

      应弘抬手理了理袖口,“没事,小许手滑了一下,碰了个不值钱的小摆件。”

      “哎那好像是……”应诚目光扫过碎片,像是认出来,下意识开了口。但话刚起,他就意识到了不妥,紧紧闭了嘴。

      过了一会,老寿星在众人簇拥下到场,爽朗慈祥的笑声与祝寿声充满宴会厅,场面哄闹起来,小插曲很快被人忘记。

      “等人稍微少点,咱们再去给老爷子祝寿,省得挤。”应叔带着应嘉退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落地窗边。

      远离了人群中心,窗外城市夜景繁华一片,不知为何突出一种莫名孤寂。

      应诚看了一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也挺不容易的。”
      应嘉一愣,扭头问:“应许?”

      应叔叔:“嗯。你们俩现在在一个城市读书,学校也离得近,相互有个照应也挺好的,怎么说也是缘分一场,也算是半个家人了。”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一些,语气变得郑重,“嘉嘉,你是个好孩子,心思细,也善解人意,我不担心你,但是小许这孩子,怎么说呢……你不要让他……太偏激。”

      他顿了顿,似乎在找更准确的表达:“两个人相处,哪怕是真正的一家人,相处起来,也肯定难免有磕碰……有时候吧……你该服软服软,让让他,别和他硬碰硬……有些架吵赢了,未必是好事。”

      通常长辈说出这样的话,是让更懂事的一方多包容。

      但不知道为什么,应嘉莫名觉得,应叔的话意味深长,听起来像是委婉无声的提醒,提醒她面对灼烫燃烧的火焰,最好的办法永远不是扑上去,而是保持合适的距离。

      寿宴在热闹与觥筹交错中结束,走出酒店,秋夜的寒意毫无预兆的扑面而来。

      刺骨的凉意侵入,应嘉抱紧双臂,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应许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严严实实裹住她微凉的肩膀。

      应许从身后环上来,以一种近乎禁锢的力道搂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夜色深浓,流光溢彩的路灯在身后模糊成一团。

      “嘉嘉。”应许的声音很低,贴着耳畔,好似和寒风融为一体,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你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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