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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5 凌澈独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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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办公室窗台上那盆茉莉!是作业本里那朵铅笔画的茉莉!是定胜糕上那个‘必定胜利’的戳印!是青花瓷罐底的英文纸条!是您咳嗽时攥紧的拳头!是您誊抄我作文的那本旧笔记本!是曲桥上那句‘加双浇头’的头汤面!”
我的声音越来越高,语速越来越快,泪水汹涌而下,混合着汗水,狼狈地淌过我清俊却痛苦扭曲的脸庞。
我抬起手,用力地、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苏逾!您告诉我!您做这些的时候,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挣扎、痛苦、越陷越深的时候,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您是不是觉得……觉得我像个笑话?!”
最后的颤音,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
他一定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丑。
伞下的空气被瞬间抽空。
他的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变得苍白。
那双总是温和从容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惊涛骇浪——是震撼,是痛楚,是猝不及防被剥开所有伪装的狼狈,更是被那赤诚滚烫、带着毁灭力量的爱意狠狠灼伤的剧痛!
“凌澈!” 一声带着巨大痛楚和决绝的低吼在我身后炸响!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蛮横,瞬间阻止了我转身欲逃的动作!我惊愕地、被迫地转过身——
迎接我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滚烫的、带着毁灭般力量的拥抱!
他扔掉了手中的纸伞,素色的伞面飘落在滚烫的青石板上。
他张开双臂,以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猛地将那个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我,狠狠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自我有记忆起,这是我第一次被拥抱。
我们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一起,他的下颌磕在我汗湿的发顶。
他收紧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我单薄而颤抖的身体死死地箍在他怀里,仿佛要将两人融为一体。
“不是笑话!”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嘶哑、颤抖,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胸膛里硬生生掏出来的,“从来都不是笑话!”
不是吗?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脖颈,灼热的拥抱勒得骨骼生疼,男人压抑的、破碎的哽咽声在耳边轰鸣……这一切如同最猛烈的海啸,瞬间将我淹没。
我感到无法呼吸,但我好开心。
“那张票根……” 他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痛苦,滚烫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是我……是我在拙政园门口买的……鬼使神差……想着……也许……你会喜欢看秋荷……”
隐秘的试探被赤裸剖开。
“那朵茉莉……是我看着窗台上的花……想着你低着头做题的样子……就……就画了……” 粉饰的关怀剥去伪装。
“松子糖……不只是苏州传统……是我……是我想看你……像别的孩子一样……尝到甜味时……眼睛里能亮一下……” 深重的愧疚和痛楚。
“蓝布伞下的雨……那茉莉香……是我用的香皂……不是什么高雅的爱好……只是……只是习惯了……”
他哽住,更紧地拥抱,声音破碎不堪,“我看到你淋雨……看到你攥着那团废纸……看到你眼睛里的火……我站在最后面……看着你念出那句‘无论以何种方式’……看着雨从我脸上往下掉……凌澈……那不是雨……那是我……”
“那本旧笔记本……” 他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白,将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击溃,“抄你的作文……不是因为它有多好……是因为……因为那是你写的……因为……因为我想把它……和我过去的东西……放在一起……好像……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证明我放弃的东西……换来的……是你……”
我无话可说了。
我呆住了。
他终于再也说不下去,将脸深深地埋进我汗湿的发间,滚烫的液体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我的头发和脖颈。
成年人的克制、体面、所有精心构筑的堤防,在我泣血的控诉和这不顾一切的拥抱中,彻底土崩瓦解。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闷在我的发间,破碎不堪,“是我太蠢……是我太懦弱……是我……让你这么痛……”
原来……不是我的独角戏。
原来……冰层之下,他的暗涌,与我同样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