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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番外4 凌澈独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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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将——抵——达——” 我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灵魂深处炸裂出来，要将这令人窒息的世界彻底撕裂，“无——论——以——何——种——方——式——！”
我决心抵达。
我一定要抵达。
我的吼声在死寂的礼堂回荡。
台下一片真空般的寂静。只有他站在幽暗的角落，唇角缓缓勾起极浅极深的弧度，下颌线上坠落的雨水，为我那孤勇的、指向他的、不顾一切的宣言加冕。
那不是稿子，那是我的骨头，我的血，支撑它们的，是他塞给我的伞柄上滚烫的温度，和他眼中无声的托付。
还有所有期盼我好的人。
之后，就是高考了。
这些天里，我不敢浪费一分一秒，我一定要赢。
高考结束的铃声像一道赦令。
校园瞬间沸腾成狂欢的末日。书本试卷如同雪片从窗口倾泻而下，尖叫嘶吼汇成震耳欲聋的洪流。
很响，可我现在竟然不那么抵触了。
我逆着汹涌的人潮，抱着沉甸甸的课本，像抱着一座墓碑，又像抱着新生的证明，走向曲桥。
紫藤花瀑垂落，深紫色的花串在灼热阳光下散发着最后浓郁的甜香，池水倒映着花影与蓝天。
心跳在等待中，带着近乎殉道般的郑重。
他来了。
步履从容，穿过垂落的紫色花瀑，踏过曲折的汉白玉桥面。阳光穿过花叶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我拿起那本翻旧了的《傲慢与偏见》，翻开扉页，递过去。指尖相触的刹那，如同微弱电流窜过！
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不行，不能自作多情。
于是我们同时一僵，迅速缩回手。耳根滚烫，我垂着眼，盯着桥下悠然摆尾的红鲤。
他是不是看出来了？我猜的到我的脸应该很红。
“等我考上本地大学，能不能请你去平江路吃一碗三虾面？”
扉页上的字，力透纸背，是我用尽所有勇气刻下的战书，也是我卑微的、孤注一掷的邀请。
他接过书，目光落在那行字上，久久未动。
他应该是要拒绝我了。
空气里只有紫藤花的甜香在静静流淌，时间被拉得漫长。
终于，他抬起头，温和的笑意漾开，带着郑重的承诺，清晰地敲在我的心上：
“不止三虾面。等你拿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带你去吃朱鸿兴的头汤面，加双浇头。”
他回应我了。我开始期待那一天。
朱鸿兴。
头汤面。
双浇头。
他用最“苏州”的方式，在我兵荒马乱的青春尽头，锚定了一个滚烫的未来。
七月平江路，热浪扭曲着白墙黛瓦，护城河的水流缓慢粘稠。毒辣的日光下，旧书店门口的阴影吝啬而珍贵。
我坐在竹凳上，汗湿了后背，英文报纸上的字迹在热浪里模糊。
一道目光落在身上，沉静而灼热，像穿过漫长时光的确认。
我抬起头。他撑着素色纸伞站在几步外。
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有尘埃落定的安然。仿佛这场相遇早已在命运的剧本里写好。我合上报纸，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定。
然后转身，与他并肩而立。
伞下的阴凉覆盖了我。
沉默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河水浑浊缓慢地流淌，栀子花香浓郁得令人窒息，霸道地压过河水的腥气。
“那天……百日誓师，雨很大。” 我的声音低而颤，像绷紧的弦，“您给我的伞……很重。”
“老油布伞，骨架是实心的竹子，是有点沉。”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
“不是伞重。” 我猛地转头，目光灼热地刺向他，像要烧穿他温和的表象，“是您塞给我时……那句话，很重。” 我一字一顿地重复，如同在复述一道刻骨铭心的咒语，“淋湿的稿子，念出来，更有力量。”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尖锐，“您知道我当时念的是什么吗？那不是稿子！那是我……那是我……” 喉头被巨大的酸楚和委屈死死扼住，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瞬间通红的眼眶。
我竟然把自己最丑恶的一面留给了他…可收不回来了。
在他眼里，我可能只是一个乖巧的学生。
他会震惊，会失望，问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后悔了，可我已经收不回去了。
所有的堤防轰然倒塌。
委屈、挣扎、绝望和深藏的爱恋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裹挟着滚烫的岩浆，冲破了我冰冷的外壳，喷薄而出：
“是教案本里那张票根！是那句‘想找个人一起看秋荷’！是您用评弹调子哼的英文诗！是枕石亭那块松子糖！是那把蓝布伞！是伞沿滴落的雨！是您身上那股该死的茉莉香！”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刀，既刺向他，也更深地刺进我自己早已鲜血淋漓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