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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凝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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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笃、笃、笃。
又是三声。
同样的轻缓,同样的规律。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却又无比执着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
这一次,林深清晰地看到,庄雨眠的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暴戾和茫然激烈地交织着,如同冰与火的碰撞。
他猛地从沙盘前站直了身体,动作带着一丝罕见的僵硬,大步走向门口!
林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门外是谁,但他知道,老板此刻的状态极其危险!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引爆那被强行压抑的毁灭冲动!
庄雨眠的手,握住了冰凉的黄铜门把手。
他停顿了一瞬,仿佛在凝聚力量,或者……在压制某种失控的冲动。然后,他猛地拉开了厚重的书房门!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空旷的、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在壁灯柔和的光线下延伸向黑暗。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带着药味的冷香。
是夏犹清。
庄雨眠高大的身影僵立在门口,如同一尊瞬间石化的雕像。他死死地盯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墙壁。那丝熟悉的冷香,如同最细微的钩子,精准地钩住了他混乱意识中某个点。
不是幻觉。
是她。
她来过。
她敲了门。
为什么?
她想要什么?
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一连串无法解答的问题,如同乱码般瞬间涌入他过载的大脑。
暴戾、茫然、被惊扰的烦躁、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窥探的寒意,还有那丝冷香带来的、极其微弱的、如同错觉般的……牵引感?
各种混乱的“信号”在他精密的核心程序里疯狂冲撞、纠缠,几乎要引发彻底的崩溃!
他扶着门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隐隐贲起。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颤抖。他强迫自己转过身,不再看那空荡的走廊,目光重新投向书房内巨大的全息沙盘。周氏那猩红的光团依旧在闪烁、挑衅。
混乱的思绪被强行压制、归拢。
所有的杂音被强行屏蔽。眼底深处那激烈的风暴,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更纯粹的……毁灭意志所取代。
“继续。”庄雨眠的声音响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绝对命令。他走回沙盘前,每一步都沉重得像在冰面上凿行。
林深看着老板重新挺直的、却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那空荡走廊里残留的冷香,那三声轻叩,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虽然没有打开安全屋的门,却似乎……在老板灵魂深处那片绝对寂静的荒原上,投下了一道转瞬即逝、却又无法磨灭的诡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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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丝天光。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光线朦胧的壁灯,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投下暖昧的光晕。
空气里残留着情事过后的、温热而粘稠的气息,混合着夏犹清身上清冷的药香和庄雨眠惯用的、冷冽的须后水味道。
夏犹清侧躺着,背对着庄雨眠,薄被下的身体微微蜷缩,像一只疲惫的蚌。她能感觉到身后男人平稳悠长的呼吸,规律得如同精准的计时器。
激情退潮后,他总能迅速地恢复那种非人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带着征服意味的、程序化的亲密,只是他日程表上又一个被完美执行的任务。
她闭上眼,身体深处还残留着酸胀和一丝被过度掌控的微痛。他刚才的吻,落在她后颈的蝴蝶骨上,带着一种近乎啃噬的力道,仿佛要将某种印记深深烙进她的骨髓。
那不是爱欲,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确认——确认她这个“项目”的所有权和控制权。
酸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心脏。
她想起白天在书房门口,那三声轻叩后,门内瞬间爆发又被强行压制的、如同猛兽被惊扰般的低气压。她当时就站在转角阴影里,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扇门后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性气息。
她成功了,用那三声轻叩将他从安全屋的边缘拽了回来,却也似乎……在他那精密的世界里,留下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
身后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庄雨眠坐起身。夏犹清立刻合上眼,调整呼吸,伪装出沉睡的平稳。
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肩背上,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片刻,他掀开被子下床。脚步声走向衣帽间。
夏犹清悄悄睁开一丝眼缝。
借着壁灯微弱的光,她看到庄雨眠高大的背影站在衣帽间敞开的门口。他没有开灯,只是背对着卧室,似乎在穿衣服。他动作流畅,肩背线条在昏暗中显得冷硬而完美。
就在他拿起一件衬衫的瞬间,夏犹清的目光猛地定格!
衣帽间内部,靠近最里侧墙壁的地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本深蓝色封面的硬壳素描本。
是她忘在衣帽间换衣凳上的那本!她最近一直在偷偷翻阅心理学文献,随手记录一些零碎想法和符号的素描本!
夏犹清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怎么会犯这种致命的错误?!她今天心神不宁,从书房门口回来后,随手把素描本丢在了衣帽间,竟然忘了收起来!
庄雨眠显然也看到了地上那本格格不入的本子。
他穿衬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意外,微微弯下腰,伸出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了素描本的边缘,将它拿了起来。
昏暗中,他侧对着卧室的方向,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夏犹清只能看到他拿着素描本,就那样站在衣帽间的门口,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