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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本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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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为什么‘病’？！这就是答案！”夏犹清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怆，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窗玻璃上流淌的雨水，在她决绝的脸上肆意横流。
“因为我爱你！因为我他妈像个傻子一样想把你从那片该死的虚无里拉出来！因为我用我的‘病’去演！去骗！去当你的挡箭牌！去当刺激你的工具！去疗养院把自己送进来！就为了赌你那一丁点的人性！赌你会不会因为我‘崩溃’而感觉到痛！”
她用力拍打着玻璃上那份被雨水浸透、字迹晕开的诊断书，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打着一具冰冷的棺椁。
“承认它！庄雨眠！承认你病了！承认你心里的风暴！承认你那该死的安全屋！承认你根本感觉不到！承认你他妈的就是个空心人！别再躲了！别再装了！像个男人一样——给我站起来！去面对！去感受这狂风骤雨！去感受这痛！！！”
最后一句嘶吼，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如同垂死凤凰最后的啼鸣，在狂风暴雨的怒号中，撕裂了所有伪装，撕裂了死寂，也撕裂了庄雨眠灵魂深处那层包裹了半生的、坚不可摧的厚厚玻璃！
轰——！！！
又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天地都劈开的巨大闪电，如同宇宙初生的光芒，瞬间将整个房间、连同窗玻璃上那份刺眼的诊断书、连同两人扭曲的身影，映照得一片惨白！
紧随而来的惊雷，不再是炸响，而是如同亿万面巨鼓同时擂动，震得整栋建筑都在颤抖！窗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在这天地为之变色的光芒和轰鸣中——
庄雨眠那一直僵硬地悬在夏犹清太阳穴旁的拳头，终于……彻底……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他高大挺拔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钢筋铁骨，猛地剧烈摇晃起来！那双燃烧着毁灭风暴的赤红眼眸，在惨白电光的映照下，血色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宇宙初开般的……茫然、剧痛、以及……被彻底洞穿、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赤裸裸的恐惧！
他死死地盯着玻璃上那份被雨水冲刷得字迹模糊、却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灵魂的诊断书。情感解离……存在性虚无……活死人……怪物……懦夫……
夏犹清那泣血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冰锥，将他那由完美逻辑和冰冷理性构筑的、坚不可摧的灵魂堡垒，从内部……彻底……凿穿、粉碎！
“呃……”一声极其压抑、极其痛苦、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硬生生撕裂出来的呜咽，冲破了庄雨眠紧咬的牙关！
他猛地抬起双手，不再是攻击，而是如同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浮木般，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高大的身躯再也无法支撑，轰然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双膝砸地的沉重闷响，被淹没在窗外的雷声里。
“不……不是……”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嘶鸣，身体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片即将被彻底撕裂的枯叶，“我不是……不是……”
那层隔绝了他与真实世界、隔绝了所有情感、维持了他半生“完美”的厚厚玻璃，在这一刻，在夏犹清泣血的控诉和那份刺眼的诊断书面前，在窗外毁灭天地的狂风骤雨的共振下，终于……被彻底……击碎了！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冰冷到冻结灵魂、却又带着灼烧般剧痛的洪流——那是被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属于人类的所有情感：恐惧、孤独、绝望、被洞穿的羞耻、被抛弃的冰冷、还有那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悲伤”的灭顶之灾——如同决堤的宇宙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防，将他那从未被“感受”触碰过的灵魂，彻底淹没。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饱含着极致痛苦和崩溃的嘶吼，终于从庄雨眠的胸腔里爆发出来！那声音撕心裂肺，盖过了窗外的惊雷！
他再也无法维持任何姿态，整个人蜷缩着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为剧烈的痛苦而痉挛、抽搐。滚烫的泪水——那并非程序模拟的、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最真实痛苦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冲出他紧闭的眼眶，混合着脸上的雨水（不知是窗外的，还是夏犹清的），疯狂地流淌下来！
他像个被世界彻底遗弃的孩子，像个灵魂被硬生生撕成碎片的伤兽，在冰冷的地板上翻滚、呜咽、发出破碎的、毫无意义的音节。
他用力地捶打着地面，仿佛想要驱散那灭顶的痛苦，却又被那痛苦更深地攫住。
夏犹清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脚下这个彻底崩溃、痛哭失声的男人。她脸上的决绝和疯狂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疼痛。
那嘶吼声，那汹涌的泪水，那蜷缩颤抖的身体……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酸涩感早已被这惊心动魄的真实碾得粉碎，化为一种更加沉重、更加难以言喻的悲悯。
她赢了。她终于撕碎了他完美的外壳，触碰到了那深埋的、真实的痛苦。可这胜利的滋味，却如同饮下最苦的毒药。
她缓缓地、颤抖着蹲下身。伸出手，不是去拥抱，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到了庄雨眠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的、冰冷的肩膀。
在她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庄雨眠如同被更强烈的电流击中，身体猛地一颤，随即爆发出更加绝望的、如同幼兽般的哀鸣。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巨大的痛苦和混乱中，猛地伸出颤抖的双臂，用尽残存的力气，死死地、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般，抱住了夏犹清的小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