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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骤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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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分?夏犹清心底冷笑。她和他之间,哪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情分?
不过是年少轻狂时一段混乱、互相索取又互相伤害的关系。他此刻的表演,拙劣得令人作呕。周氏的人显然没花多少本钱,只许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让他甘愿做这把捅向她的刀。
“五十万?”夏犹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为难,甚至轻轻咳嗽了两声,“师兄……我现在……你也知道,我身体一直不好,雨眠他……不太让我过问这些事。家里的开支,都是管家在打理,我……”
她欲言又止,将一个被丈夫严密保护、毫无经济自主权的可怜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小清!你别骗师兄!”秦师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一丝气急败坏的威胁意味,“我知道庄先生对你保护得很好!但五十万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你随便一件首饰都不止这个价吧?你要是不帮我……我……我那些债主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们要是知道我认识庄太太……说不定会去找媒体爆料点什么!比如……我们以前在美院画室那些……嗯?” 他故意留下暧昧的尾音,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果然。
夏犹清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周氏的剧本,开始了。利用她的“过去”制造丑闻,打击庄雨眠。
酸涩感再次涌上心头,这一次,混杂着被当作棋子的屈辱和强烈的反击冲动。庄雨眠把她当作需要屏蔽干扰的“弱点”,周氏把她当作攻击的突破口。
那她呢?
她就只能被动地等待被保护,或者被摧毁?
不。
一个大胆、疯狂、带着病态兴奋感的计划,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在她心底成型。既然他们都要利用她的“病”,那她就让这“病”,成为最致命的武器。
“师兄……”夏犹清的声音陡然变得颤抖起来,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你……你别这样!我……我求求你!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我现在真的……”
她急促地喘息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钱……钱我可以想办法……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尤其是不能让我丈夫知道!他会……他会受不了的!他要是知道了……我……我真的会死的!” 她将“抑郁症患者”的脆弱、恐惧和对丈夫“病情”的担忧,表演得歇斯底里,极具说服力。
通讯那头似乎被她的激烈反应震住了,沉默了几秒,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窃喜和贪婪:“好好好!小清你别激动!师兄答应你!绝对不说!你快想办法!我等你消息!最好……现金!要快!” 他报了一个时间和地点——城郊一个废弃工厂的偏僻角落。
通讯切断。
阳光房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夏犹清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她看着屏幕上消失的通讯窗口,脸上所有的脆弱和恐惧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她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天空不知何时堆积起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风开始变得急促,卷起庭院里的落叶,打着旋儿撞在冰冷的玻璃上。
夏犹清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冰冷的玻璃上,感受着外面世界传来的、风暴将至的震颤。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张苍白、脆弱、被定义为“病人”的脸,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明天……是狂风骤雨呢。”她无声地低语,这一次,不再是叹息,而是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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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化工厂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化学残留物的刺鼻气味。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反应罐如同沉默的史前巨兽,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风穿过破碎的窗户和空洞的管道,发出凄厉的呜咽,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
秦师兄缩在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焦躁地踱着步,时不时警惕地望向入口处。五十万现金!想到这个数字,他浑浊的眼底就闪过一丝贪婪和兴奋。
周氏那边只给了他十万定金,许诺事成后再给二十万。而庄太太这边……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到通讯里她那惊恐无助的声音,心里更加笃定——一个被圈养的金丝雀,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富太太,吓唬吓唬,五十万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不定还能敲出更多!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
秦师兄精神一振,探头望去。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工厂外百米远的荒草丛中。车门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走了下来。正是夏犹清。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米白色风衣,更显得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苍白的脸上架着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很沉的黑色手提包。
秦师兄心中一喜,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起虚伪的关切:“小清!你来了!钱……”
夏犹清似乎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墨镜后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紧抱着怀里的手提包,声音带着惊惶的颤抖:“钱……钱在这里!师兄……东西呢?你答应我的……那些照片……底片!”
“放心!放心!”秦师兄贪婪地盯着那个手提包,从自己破旧的夹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在手里晃了晃,“都在这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师兄我说话算话!”
夏犹清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去拿那个信封。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信封的刹那——
“不许动!警察!”
一声厉喝如同惊雷,在空旷的废弃厂房内炸响!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瞬间从不同方向的阴影里射出,精准地打在秦师兄和夏犹清身上!
刺眼的光线下,秦师兄脸上的贪婪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