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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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迟榆在附近商场的手机专卖店速战速决买了部同型号的新手机，掉头就朝着姜立给的地址去了。
出租车靠边停在了衡中门口的公交车站台旁，他按照步行导航穿过马路，在学校对面的别墅区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站到了一家半敞着铜大门等候来客的别墅前。
除了院子里停着的两块双翘板，黄铜门牌也在昭示着这儿就是姜立的家。
因为他把原始的门牌拆了，重新定制了一块滑板样式的牌子，轮子板面都在光照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7幢，3-305。
最后确认了一次门牌号，迟榆按了一下门铃。
出来开门的是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大叔，他的白发长得略有些仓促，发质虽然精神但却已经接近灰白。
他看到迟榆的第一秒立刻就绽开了和蔼的笑，趿着拖鞋颠颠儿地小跑到了门口。
“你是立崽子说的帅哥哥小榆对吧？”男人从运动裤里掏出了钥匙，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帮迟榆开了院门。
帅哥哥？
迟榆怔住片刻，不尴不尬地点了点头礼貌地答道：“叔叔好，我是迟榆，姜立的朋友。”
“快进快进，叫我王叔就好，”男人热情地引着迟榆进屋，躬身从黑漆木的鞋柜里找出了双新的拖鞋，“崽子还在楼上睡着呢，你先去客厅坐坐，我上去喊他。”
屋子里面装修得很简单，几乎就是黑白灰的低奢风，围合式的黑皮沙发开口对着落地窗，纱帘遮着光，屋外不粗不细的国槐隐隐绰绰地飘摇着枝叶，碎花小米般簌簌而下。
迟榆在沙发里坐了有一会儿了，楼上才慢慢传来了一些人类活动的声响。
王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端了一碟切成小块的黄心猕猴桃给迟榆，陪着笑解释了句：“小崽子他昨晚回来没一会儿就又溜去碗池找朋友了，这会儿才刚起，我已经催他了。”
“没事的，让他慢慢弄吧。”
迟榆表现得有些拘谨过了头，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去接了王叔递来的碟子。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急促的脚步声顺着楼梯风风火火地冲向了一楼。
“迟榆哥——！”
永远是这样，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姜立两步一并跳下了台阶直往迟榆面前奔，他穿得略有些不拘小节，纯色的大号背心短裤罩着他结实有力的身体，一时也显得精瘦了不少。
他在迟榆面前刹住了车，委屈地坦荡认错：“是不是让你等很久了……”
迟榆看他那装得并不像样的可怜认错劲儿，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你快去吃早饭。”说着，他掰了一下姜立顿在原地不动的身体，指了指那边正准备把早饭送上楼的王叔。
姜立的性子和迟榆天壤之别，迟榆是静如处子，但动如脱兔却完全不足以来形容姜立。
他更像是一只屁股后边烧起火来的脱兔。
王叔给姜立做了份最简单的早餐，两个鸡蛋沙拉三明治和一杯橙汁。
这么些东西迟榆眼看着姜立站在桌子边张开血盆大口，没几分钟后，就只剩个空盘了。
恐怕都还没尝出橙汁是酸是甜，干饭大王已经拉着迟榆爬上了楼梯。
房间里空调的冷气还留有残余，姜立卧室的窗户大开着，门也敞着在串风。
太阳斜倚着窗棂，不紧不慢地把余光翘在了靠窗的书桌上。
他的房间再简单不过，床、衣柜、书桌，剩下的就是一面墙的滑板和一张比书桌还大的操作台，台面上散着许多零件。
滑板在这栋房子里所占比例之重，真是深刻诠释了屋主的拳拳爱板之心。
书桌上除了一盏LED台灯，就只剩下几只笔压着一张轻飘飘的作文纸了。
黑格白纸在微风中哗啦响着，像是在召唤姜立赶紧来创作一样。
迟榆先站到了桌边，姜立从隔壁多搬了张凳子姗姗来迟，一进屋就撞上了学长低头看着桌上的作文，面露难色。
“你们还是有作文课的吧？”迟榆曲着手指轻敲了两下桌板，忽然偏头问了姜立一声。
姜立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头：“是、是啊。”
“你……写一段话需要一节课的时间吗？”迟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离谱。
问完，他又看了两眼面前“短小精悍”的半成品，还是攒眉苦脸。
姜立闻言，立刻一屁股坐进了椅子，趴在桌子上耍起了赖：“时事类我真的写不来。”
“那这类作文的套路你知不知道？”迟榆极有耐心地在他身旁坐下，声音温和地问。
“概括事件，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联系现实。”姜立转着笔，写作套路倒是熟练地信手拈来。
“背得挺熟，”迟榆边听边点头，“就是写不出来，对吧？”
“哥哥懂我。”姜立枕着手臂看向了迟榆，脸上的笑总带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随性。
“打印机有吗？我去找点资料给你。”迟榆侧身拿出了自己的电脑，一边问着，一边飞快在浏览器里敲出了几个字。
“隔壁书房。”姜立用笔尾指了指墙，随手拿了一本有机化学盖在了作文纸上。
迟榆抱着电脑去了隔壁，书房采光不错，窗边种着几盆野蛮生长的绿箩，枝叶茂盛却凌乱，看样子是没被精心修理过。
黑色的打印机就放在欧式书桌上，旁边还挨着一座精致小巧的古董钟，书桌后的立式大书柜里挤满了厚厚的英文原版书，但是与视线平行的那一层却摆着几个相框。
这些照片的主角自然都是姜立，只不过是他再小点儿的时候，差不多和上次在校论坛看到的视频年纪相仿。
一张一张看下来，迟榆脑子里就留下了一个印象——人小鬼大。
一排相框约莫都表着姜立十岁出头时的照片，小男生身体初次抽条，瘦瘦高高的，阳光照着他小麦色的皮肤微微发亮，他顶着个比头围还稍大些的棒球帽，反复出现在了不同的板赛颁奖场上。
被一堆成年人围着的小孩儿笑得志骄意满，底气从全身千万个毛孔里张扬而出，自信与生俱来。
隔着一堵墙，旁边呆在卧室刷题的男生兴致颇高地哼起了轻快的小调。
迟榆颔首微微一笑，从相框里收回了目光，转回桌边把电脑连上了打印机。
最后，靠着迟榆眼光刁钻选出来的几页素材，姜立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打磨出了一篇勉强让上上届文科状元满意的作文。
正午之后出了点儿太阳，天上堆攒着厚厚的积云，光线总忽明忽暗的。
迟榆吃饭依旧面不改色地细嚼慢咽，等他吃完跑上楼找姜立的时候，却没在房间里寻到他的身影。
又在二楼转了几圈，窗外后院那边忽然传来一阵铁锹落地的叮当声。
“Then I am a happy fly ～if I live or if I die ……”铁锹声中还混着依稀能辨清歌词的歌声。
调子听上去还挺欢快，后院的人貌似心情不错。
迟榆去窗边挑起窗帘向楼下看了一眼，椿树的枝枝叶叶下，姜立盘着腿幕天席地地坐着。
“你在干什么？”他推开窗探出了脑袋，声音顺着墙壁攀缘而下落入了姜立的耳中。
“你下来呗。”后院里的少年听到呼唤，循着声音昂起了头，冲着楼上的迟榆招了招手，露出一张无害的笑脸。
顺着楼梯下楼，迟榆穿过餐厅厨房打开了后门。
姜立坐在一个土坑旁，腿边放着昨晚悲惨断成两半的滑板，手里捧着另一块薄木板，抓着支油漆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迟榆一声不响地靠近过去，默默撑着膝头俯下了身。
“Done！”
几分钟后，姜立盖紧笔盖，心满意足地把木板抓起举到了两人面前。
R.I.P.
Ivan’s best buddy
God bless me. I’ll see you next and next and next life.
（上帝保佑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都要与你重逢。）
他用一双看板也深情的眼睛爱抚了一遍不幸在昨晚的巷战中断成两半的滑板，然后利索地从地上站起身，把断板惨不忍睹的裂痕埋进了泥坑，只剩板头板尾露在外面。
“你这是……滑板墓园？”迟榆在一旁观察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它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都是应得的。”
姜立点点头，埋好了断板又把那写着字的薄木板立在了泥坑的最前头。
随后，他拍了拍两手上的泥屑，从额心到胸口草草比划了一个十字架。
后院宽敞，有一整片泥地让姜立造作。算上今天掘出来的新墓，这儿已经竖了五块写着R.I.P.的板子了。
迟榆木讷地在一旁站着，面无表情好像真的参加了一场沉痛的葬礼一样。
“好啦over，兄弟们，我会常回来看看的。”姜立冲着面前的滑板墓地爽快地摆了摆手，神情松快地掉头朝着后门口去了。
迟榆愣在原地思考了一小会儿，深深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鞠一躬才算贴合时宜。
于是，他低了低头，很快在眉间蹙起一点悲哀，转瞬又消逝，追在姜立的身后进了屋。
二楼的卫生间里，姜立赤着脚拿着花洒冲泥，迟榆手里搭着块毛巾靠在一旁，少顷之后轻轻出了声。
“红楼梦看过吗？”他问姜立。
姜立侧眸看向迟榆，疑惑回道：“听过，但没看，看不懂。”
“嗯……”迟榆顿了顿，好像在思考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水声戛然而止，姜立伸了伸手，迟榆就把毛巾递了过去。
“怎么不说了？”
姜立问了迟榆一句，低头瞅了瞅自己腿上沾着不少泥渍的裤子。
转念想到自己下午还要回学校上课，这副狼狈的模样多数是要被年级组长说成不遵守高中生行为规范中仪容仪表那一条的。
于是，他毫不见外地一把拽下了自己的脏裤子，丢进了脚边的脏衣桶。
“你……”
两条长腿霍然竖在了迟榆的面前，他的脸莫名其妙刷地就窜得通红。
这腿实在算不上美观，新鲜的淤青趴在腿骨上，两条小腿都堆叠着难褪的疤痕。
“嗯？”姜立好像什么也没意识到似的，眨了眨清澈的眼睛，穿好拖鞋，光着腿走过走廊回了自己的房间。
少年人走路带风，宽大的衣摆一路飘摇，掩映着下面一条风骚的花底裤。
没错，花底裤，图案又是滑板……
迟榆落在后面两颊飞红，伸手接了捧水拍了拍脸，听到姜立从卧室里传来的呼唤后再才应声出了卫生间。
“所以红楼梦是怎么了嘛？”
姜立已经穿上了干净的运动裤，他动了动耳听到走廊上迟榆慢慢走路的脚步声后，拎着手里准备换的短袖，赤着上半身，不修边幅地堵在了房门口。
年轻的肌肉宣泄着血脉喷张的荷尔蒙，他不算壮但还是很结实，明眼一看就是那种身体素质极好的身材。
他有腹肌，不夸张的、不同于成熟男人的，线条…很不错，勾勒着青春的模样。
迟榆刚到门口，当头就撞上了姜立这副坦坦荡荡暴露无遗的画面，下意识后退半步应激闭上了眼。
姜立眉眼懒散地倚着门框，对迟榆的这个反应非常满意。
他在迟榆闭眼之时飞快地勾了一抹得意的坏笑，抬手把短袖当头套了下去，盖住了左后肩上昨晚被滑板砸出来的一大块淤青。
“学长，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嘛？”他伸手挑了挑迟榆捏着裤缝的手指，忽然压低了平日里爽朗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迟榆那一双连眼皮都带上了点儿颤动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睫轻抬，他目光有些收敛迷离地看了一眼姜立的上半身，再才轻舒了一口气。
“书里写了黛玉葬花，我是想说，你今天这算是……姜立葬板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小，轻飘飘软绵绵的，听着让人感觉像是一头倒进了晃悠的水床，栽进去就很难从中起身。
说话间，迟榆微垂下视线掠过姜立的前半片身体，轻薄的耳朵始终透着血色的红光。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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