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预备铃声从窗外响起，一班的教室几乎以光速归于安静。
姜立心事重重地抓着水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几经飘忽，最后落到了窗外长满绿叶的樱花树上发起了呆。
教生物的是个喜欢在迟到早退边缘反复试探的卡点老头，上课铃响他进班，下课铃响他滚蛋，跑得比谁都快，一般课后他几乎不会出现在教室里，有问题办公室见。
正式上课的第一分钟，生物老头照旧卡点进了教室，毫不拖泥带水地站上讲台直入正题。
姜立靠在窗户边，大半的心思已经被课前那个舞蹈博主的wave给勾走了，根本找不回来，他从抽屉里翻出了老头正在讲的试卷，握着红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记着点东西。
两节课之后一事无成，他既没有想出来那个跳舞的小白脸究竟像不像迟榆，生物那道遗传题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萝卜说过迟榆会点儿爵士，而且视频里的男生看起来和迟榆的身型相差无几。
可是怎么会呢？迟学长一看就是温文尔雅的公子型帅哥，连吃饭都是慢条斯理的，怎么会跳出这么招惹人的舞呢……
姜立看着面前的正常夫妇和他们的色盲儿子，心烦意乱地扯了两下头发，反手把讲义夹在书里扔进了桌肚。
【萝卜，问你个事儿。】
他把窗帘拉到自己的座位上，遮住了走廊里来来往往的视线，飞快地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
【有屁快放，我在上分。】
罗小波几乎秒回。
化学课代表捧着已经批出成绩的答题卡在教室里分发，姜立抬头看了一眼讲台，又埋下头开始打字。
【你之前说迟榆哥跳舞是吧？】
【那他有在网上发舞蹈视频吗？】
【谁知道？也许有吧，现在大学生谁没事不玩玩短视频啊。】
【我没事也发个滑板视频呢。】
【怎么了吗？】
罗小波打着游戏还抽空秒回他小少爷的消息，本应该感激涕零的姜立却对着这几句没什么卵用的回答暗暗翻了个白眼。
【没怎么，我上课了。】
姜立随手一回关掉了手机，翻开桌上的答题卡瞥了一眼左上角。
教化学的高颧骨女人每次出分之后都会贴心地把班级和年级的排名标在试卷的左上角，这种全校性的小型考试基本不会去赋分，标排名是为了让大家心里有个数，知道自己的成绩落在年级里百分之多少的区间里。
红笔鲜明的印记画着两个简短有力的一，姜立心如止水地把又要赋到满分的试卷随意丢到了一旁。
吃鱼的池鱼。
他弯下脖子搜出了这个舞蹈博主，默默点进他的主页不动声色地浏览起来。
这个博主的粉丝数还行，有个小几十万，简介里只有很短的一句话：
兴趣爱好，随便跳跳。
视频一下拉到最底，最早的一条发布时间大概在一年之前。
从这人的更新频率来看，他并不是个勤劳的博主，一年多时间里积攒下来的几十条视频，如出一辙都是装备齐全，从来不会把脸露出一个旮旯。
这些视频大多数是对镜的单人舞，其中也有少数是两个人的合拍，音乐千变万化，内容大差不差，wave、顶胯、扭腰，几乎是怎么勾人就怎么来。
如果真的是迟榆学长的话……
姜立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陷入癫狂。
正这么想着，他手指上划视频的动作突然卡住。
几个月之前的一条双人合拍，这个吃鱼的博主@出了他的搭档。
陪跳的那个男博主叫无事生非，姜立直接摸进了那人的主页，随后就愣在了简介下一清二楚标着的院系上。
这位舞蹈大师在简介里写得很清楚，他说自己是爵士舞团的团长，大二在读美术生，下面的院系标签贴的是衡午美术学院。
所以……他们在一起拍视频，疑似迟榆的那个人很有可能真的就是迟榆。
姜立忽然觉得热了起来，他关掉了手机抬起头，喝了几口凉水勉强让自己镇定了点儿。
黑板上挤满了化学方程式的配平计算和有机合成题的分析过程，苯环立在面前，张牙舞爪地连着两个羟基，姜立看着它们，一瞬间好像看见它们叉着腰搔首弄姿地扭动了起来。
一个简单的舞蹈视频成功让姜立一整个下午都处在魂不守舍的游离状态，就连晚上在食堂吃饭，大排面里的香菜碎他都没心思慢慢挑拣出来。
“所以总结说来，你今天碰巧看见了一个舞蹈视频，并且合理怀疑里面跳舞的是迟榆，现在咨询我要不要去当迟榆的面问一下，是这意思吧？”
姜立戴着蓝牙耳机，耳机另一头的罗小波正坐在牛头的滑板店里帮着贴砂纸。
食堂喧闹，锅碗瓢盆的叮当声混杂着鼎沸的聊天，姜立满额是汗地捧起碗灌了一口盐放多了面汤，抽了张纸抹抹嘴，飞快撤出了食堂。
“差不多是这意思，”他在水池边洗了把脸，买了根棒棒糖蹲在了花坛边，“他真的……真的太好看了，如果那个人真是迟榆哥，我都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耳机那头霍然腾起一阵哄笑，过了好一会儿，罗小波才上气不接下气地接过了话。
“不是，你控制不住什么？你小子不好好study，想找什么buddy？我真是想想就很funny。”
“？？？”
“死萝卜！当我现在揍不到你是吧？！跟我装什么hiphop男神？”
“快说到底支不支持我去问！”
姜立拐了两眼来来往往的同学，自觉挪到了最偏僻的角落。
“人家把自己的马甲捂得好好，你没事去多问什么？！”罗小波不再嬉皮笑脸，语气严肃地向姜立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捂得也不好啊，我都知道这人是衡美院的了。”姜立不满地撇了撇嘴，带着丁点儿委屈，压低声音嗫嚅了一句。
罗小波和牛头几乎同步震惊：“真是衡美院的？！”
姜立转了转糖柄含住了糖，声音有些含糊地回道：“他搭档是，简介里标了学校的。”
罗小波无奈：“还有搭档？这么重要的细节你刚刚都能跳过不讲？！”
“他搭档叫什么？”
“一个叫无事生非的舞蹈博主，看着好像很专业，说是什么舞团的团长……”
前半句话罗小波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神经质的大动静，直到姜立懒懒散散地讲出了后半句，耳机那边的音量自动调高了十倍不止。
“你说什么？！”
“吴非和迟榆两个人竟然玩这么大？！”
“这两个dancer，真把我当sucker，what a fu…”
罗小波今天不知道在抽什么疯，一言不合就飙起了自己那蹩脚的饶舌。
姜立听得满脑火气，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冷着眼在电话里说道：“我不想浪费时间听你念黑炮，有屁快放我还要回班上晚自习。”
“我是猜的，但所有信息都对得上，那基本就不会错了，”罗小波收拾了自己的放肆，乖乖给姜立分析了起来，“吴非是迟榆的舍友，貌似是学国画的，爵士街舞都跳。”
“我是不知道两个人搞了什么短视频账号还圈了那么多粉，不过就现在你给我的这些信息，我觉得应该就是他俩没跑了。”
“可是迟榆哥他……”
现在钉子已经就快钉入板中了，姜立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别可是了，”罗小波是知道迟榆的，当年衡美院军训一支舞，直接把迟榆两个字舞进了隔壁几所学校的院墙，罗小波他虽然在职校，却也有幸看到了那段舞的视频，“可惜一年前的视频我没存下来，迟榆真是能跳出那种味道的人，别看他平时做什么事儿都王八似的慢。”
“说谁王八呢你？！傻逼！”
姜立从花坛边站了起来，抬手抽出口中已经含到无味的塑料棒，跳回了地面。
“你最好是把一年前那个视频给我找来，找来的话给你买Bronson的轴承。”
罗小波安静了两秒。
随后，他厚着脸皮得寸进尺：“我要Baker的板面。”
“……”
“行，拿视频来跟我换。”
姜立无语了两秒，忍痛答应了罗小波这还算合情合理的要求。
“等着吧，”对面心满意足，每个声音里都充斥着开心，“我可是提前给你预告一下喔，迟榆那段军训舞那是绝美，你注意照顾好自己的小心脏。”
姜立一路往教室走一路无语：“你废话真多，我挂了。”
“诶！等等！”
“再给你打一针预防，追迟榆的人是真多，你看了那个视频就会有数的，希望到时候你能知难而退好好读书。”
罗小波摆出一张老成持重的嘴脸，悠悠地在电话里说教了姜立一通。
“Bullshit！闪电杆我都不带怕的，追人会怂？！”
姜立火冒三丈地挂断了电话，手机往裤兜里一揣，从后门闪进了教室。
回教室坐了没几分钟，刘乐喜前面的座位上已经干净得毫无人气儿了。
眼瞅着看班的老师许久不来，逃晚自习成瘾的姜立滑着板出现在了往衡美院去的那条路上。
车辆往来不止，灯火辉煌处是一辆接着一辆挂彩灯的三轮车，满载着宵夜街的烟火气在马路两旁铺展开来。
路上挤着很多出来觅食的大学生，虽然是在大夏天，这种路边的烧烤摊还是拥满了人，临时搭起来的餐桌没有一张是空着的。
人挤着人姜立滑得很慢，他是打算先去广场看一眼，如果迟榆不在就等到了他宿舍楼下再打电话喊人。
烧烤摊旁边的铁制大叶片风扇鼓出一阵又一阵巨风，呛人的烟味儿直冲着姜立的面门扑了过去，他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烟团，眼睛里猝然泛出了一层薄薄的酸楚。
“姜立？”
揉个眼睛的功夫，耳畔嘈杂声中过滤出了一道温柔入骨的呼唤。
姜立心中一喜，也不管眼睛是不是被烟熏得流泪，转过明朗的脸顺着声音找寻了过去。
迟榆穿了条微喇叭的牛仔裤站在不远处卖清补凉的小车旁，眼神里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姜立从不远处踩着滑板靠近了过来。
“你……又来滑板了？”
看迟榆的样子应该是被姜立身残志坚的高频滑板给惊到了，手肘上的擦伤还涂着艳丽的红药水呢，人已经不安分地重新出现在了板场上。
“也是也不是，”姜立从板子上跳了下来，利索地收起板站到了迟榆的身边，“主要是来找你的，哥。”
他把蕴含着全部心思的眼睛倾注到迟榆那张温润俊秀的脸庞上，嘴角克制不住地昂起了少年人放浪不羁的笑。
“你的裤子上好多颜料。”他垂眸看了一眼迟榆裤子上粘着的一堆彩色斑点，顺嘴扯了这么一句闲话。
“在工作室画了半天，出来找点儿吃的，衣服裤子还没来得及换，”迟榆放下了手里盛芒果的勺子，又指了指旁边的空碗，“来都来了，不吃点儿？”
姜立想到肚子里还没消化完全的大排面，抓着板子靠在一旁摇了摇头。
迟榆结了账接过了打包好的清补凉：“也行，跟我回工作室吗？分你点儿。”
一个欣喜的好字还没说得出口，从隔壁烧烤摊拎着一袋串串走过来的高个子男生直接插足了迟榆和姜立两人的聊天。
“迟榆，烧烤我买好了，回去吧？”
姜立目光陡然一转，极不和善地盯着这位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生，狠狠打量了他一番后沉默不语地往迟榆身边贴近了两步。
尴尬的氛围僵持了好一会儿，姜立一反常态没了素质，闭着嘴目露凶光，愣是不打一声招呼。
这冰冻三尺的僵持一直到迟榆尬笑了两声，主动在旁做起中间人时，才稍有了融化的趋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