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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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的开始镜头很晃，看那乱入的足球场人工草地，拍视频的人应该是在四处奔波寻找一个最佳机位。
姜立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在期待着猎物的现身，直到视频的画面渐渐不晃动了，镜头缓缓上移，越过众多戴着迷彩帽的头顶，他看到了人群正中央一个削瘦的男生。
不得不说拍视频的这个人很会挑位置，画面里的迟榆和身后的高杆泛光灯并列站着，他的身板和灯杆一样笔直，头顶着纯白的光，脸盘隐在黑暗里非常模糊。
但确实是给人一种天使沐浴光环的感觉。
视频中的嘈杂渐渐平息，迟榆给旁边的同学一个手势，身后黑洞洞的移动音响骤然亮起了音乐。
音乐的前奏旋律有种说不出的阴暗病娇感，密切诡秘的节奏鼓点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木质古弦乐声，像是把人推上了一个神秘的祭祀台，又好像走向了一处冷眼提刀的修罗场。
歌词卡着一声棒槌砸出来的沉重鼓点掷地有声地蹦出，是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女声，唱的是英文，姜立听了几句，艰涩地咽了咽口水。
这歌词跟前奏非常搭，充斥着暗黑系野玫瑰的感觉，与他印象中的迟榆放在一起，顿时有了一种耶稣和撒旦共舞的感觉。
他趴在床上揉了揉半干的头发，继续一眼不眨地看着迟榆每一个精准卡点的动作。
音乐是女声，总让人觉得搭配的应该是女团舞才对。
姜立不懂什么爵士，只知在看到迟榆卡着一声鼓响踢腿时在心里感叹一句这人腿真直。
这一脚，真是冲着人的心门踹过来的。
伴奏里时刻都垫着一串流里流气的口哨声，混合着节奏，姜立看着一年前身穿迷彩服的迟榆张开五指虚掩着锁住自己的脖子，然后眼睛半睁不闭地保持着一种独特的魅惑，慢慢把手一路向下摸到了胸口，紧跟着三个连贯又充满力量感的震胸把整支舞带进了副歌。
拍子忽快忽慢，动作也是，让人看着前一秒还在呼吸停滞，后一秒又心脏狂跳。
这歌和舞蹈的设计，实在是心机深重。
高潮在短暂的几十秒后落幕，这一刻，姜立的脑子几乎充塞满了那一截被军训皮带系住的窄腰，以及迟榆那双差不多在自己全身各处都抚了一遍的手。
画面中，穿着迷彩服踩着黑色马丁靴的迟榆顺利结束了自己的表演，重新变回了那个说话吃饭慢慢吞吞的文雅公子，风度翩翩地对着众人微微鞠躬，然后弯腰捡起了刚刚甩飞出去的帽子，掸了掸灰尘扣到了裤腰上。
再然后，他红着脸有些羞涩地跑出了框。
视频结束于山呼海啸的喧闹，镜头前天旋地转，但是姜立还是看到了无数双手和无数部亮着扫一扫的手机，推推搡搡卷带着大股的窒息感扑向了迟榆。
如果那时候他也在场，这么多只手里也许会有一只是他的。
姜立仰面躺进了枕头里，他目光空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手机屏幕亮着歪在一旁。
此刻的心情复杂成了一篇晦涩的阅读理解，但他知道自己通篇的核心思想是一定要追到迟榆。
那刚柔并济的动作，不知是欲拒还迎的撩拨，还是半推半就的挑动。
不过，这些无疑扰乱了某个少年的心绪。
仲夏夜的了了蝉鸣中，他许是遇到了他的一弯新月，清莹的、皎洁的，让人匆匆搭起云梯想要靠近，爬着爬着却又望而却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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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周三晚上答应了迟榆要去参加他组织的板赛，所以周一周二的时间过起来好似泡沫消失一样快。
周二中午，姜立向老班请了个假，打着回家吃饭午休的名义，在学校隔壁沙县小吃随便拎了两份炒饭，顶着灼人的大太阳抓紧时间赶去了这片学区附近的一座桥的桥洞下。
桥叫翡翠桥，横架在一条宽阔的绿水河之上，桥下有路有桥洞，也有给船浪人停泊的缆桩。
桥底下，一群蹬三轮的老大爷们光着膀子围在一起，沉浑的嗓音应该是在嚷嚷着“将他的军”。
姜立带着板安分地走在人行道上，身旁的汽车总是因为这个路段人不多就放肆地呼啸而过。
桥上车轮刷刷滚过，噪音透过钢筋水泥刺入桥下变成恼人的轰鸣。
燥热中的不远处，却在这个时候飘飘扬扬传来了几声二胡苦涩的乐声。
姜立放下了板子，挡在老人的面前一屁股坐在了板面上。
抱着二胡的是个瘦骨嶙峋但暂时还没瘦脱相的老人，那腕骨上的褐色老皮毫无精神地耷拉着，凸出的骨头连接着粗糙的手，他按弦的手指指缝里还嵌着些泥。
姜立也不急着说话，自顾自地坐在老头面前，依次把两份炒饭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放到了地上，掰开一双筷子自己先吃了起来。
老头的塌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圆框眼睛，就是电视里瞎子常用的那种。
他滑稽的老脸随着二胡的咿咿呀呀一会儿挑眉一会儿惆怅，干瘪的嘴巴也时不时开合两下像是打算唱点什么词。
“赶紧摘了眼镜吃饭吧，这个点儿没人来听你拉曲儿的。”
姜立掏了掏耳朵，难以堪忍地吐槽了一句。
半刻后，二胡的声音戛然而止，老人颤巍巍地抬起手勾了一下墨镜的鼻梁架，抬起眼皮从眼镜的上沿露出了一双矍铄的眼睛。
“野娃子你咋又从学校溜出来了？”
姜立大口吃着炒饭，勉强咽下一口饭后含糊地答道：“萝卜说你手机坏了，我就来看一眼。”
“哦……”老头放下手里一直端着的二胡，变换了个坐姿端起了另一份炒饭，“卖艺老头要什么手机，平时也就联系你们几个毛孩子。”
“对啊，我们联系不上你不急吗？住在这儿风吹日晒的也没个人来管你，”姜立看了老头两眼，摊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拿来，晚上我送店里去检查检查，明天或者后天给你送回来。”
“我没钱给你的喔。”老头抓筷子的手不停打着颤，连带着夹起来的米都抖抖索索的重新掉回了碗里。
“什么时候管你要过钱了，”姜立摸了摸撑饱的肚子，丢了筷子盖上了打包盒的塑料盖，往老头身边铺着的硬纸板上爬了几步，伸手在一堆杂物里摸索出了一部银色的老年机，“你给我捡回一命，我花的那都不是钱，那是感恩的心，你懂不懂？”
老人被逗得呛咳起来，攥着那软绵绵的拳头砸在姜立的肩膀上：“你个野娃子，我能看着你淹死在我面前这条河里不成？老拿这事儿出来说……”
“这是你的英雄事迹，怎么老不好意思让我说？”
姜立和假瞎子肩并肩席地坐在硬纸板上，低头捣鼓着一直黑着屏的老年机。
“丢了眼镜站起来就往河里跳，我还记得当时站在你那破碗面前准备给钱的人都惊呆了。”
“你还说？！”老头假装生起了气，破风箱一样的嗓子嚷嚷得又哑又响：“我演了四五十年的瞎子，就因为你个半路蹦出来的野娃子，一下大家都知道我是假的了。”
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马路边上，丝毫不管面前呼啸而过的车辆，你一言我一语地相谈甚欢。
姜立摸索了半天老年机还是没把它打开，放弃地抬起头把它塞进了自己书包的夹层里。
一辆小巴从桥外驶入了桥洞，速度慢吞吞的。
车内窗帘拉得很严实，几乎看不出里面载着的是些什么人。
姜立抬着头扫了一眼小巴窗户边的一处缝隙，目光很快就落到了旁边下象棋的老大爷们身上。
那小巴一直晃晃悠悠到了两三百米以外的河边步行道才停下，车内吵吵嚷嚷下来了一群人，假瞎子往外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姜立磨磨蹭蹭一直坐在老头身边，翻箱倒柜地拿出些假瞎子捡到的小玩意儿，正反面翻看着玩弄。
一声电瓶车改装后的刺耳鸣笛让整个桥洞里的人都不满地抬起了头，姜立锁着眉心，刚抬头想骂几句时，跑远的目光却撞上了外面阳光下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Holy shit！”姜立瞪大眼睛惊恐地叫了一声，手脚并用着一骨碌爬了起来。
“瞎老头，我先跑了啊，手机修好还给你！”
男生飞快地把书包甩到了肩膀上，抓起地上的板子拔腿就跑。
桥外的阳光刺眼，姜立看到的那人走在光里，步子又缓又稳。
“姜立？”
背着画板的人走进了桥洞的阴影，收起了撑着遮阳的伞，目光所及的不远处，有一个抓着滑板背着书包，正在撒丫子逃窜的少年。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声少年的名字。
“姜立——”
好巧不巧，该有车的时候桥洞里却是连个车尾气都见不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开口喊人的年轻男生，倏尔转头，又看了几眼那差几步就要跑出桥洞的少年。
姜立停住了脚步却未转身，他还在思考究竟是该直接跑掉还是坦诚地转身接受现实。
“姜立！”
背后之人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姜立咬咬嘴唇心一横，慢吞吞地调转了方向。
“迟、迟榆哥……”
迟榆一脸震惊地站在垂头耷耳的姜立面前，目光几次三番看向了他身上穿着的衡中校服，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了一个字，他又迟疑住了。
“哥，我很想说我是为了找回年轻时的感觉才穿了这身衣服，”姜立下定了决心，目光恳切地直视着迟榆，“但事实是，我确实现在还在读高三。”
“你……”迟榆紧锁着眉又只说了一个字，抓着画板的手无故紧了紧。
姜立诚恳地点了点头：“你没猜错，我复读了一年。”
“去年没考好？”迟榆终于消化了震惊，勉强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那倒不是……”姜立窘迫地抓了抓后脑勺闪躲开了目光，“去年我缺考，手……手摔折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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