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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知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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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流霞般的蝴蝶闯了进来。
奚道酬本来听褚远意的,近两个月都在写自家的功法,分门别类,已经摞了将近十卷。都是他后天修习所得经验与解读,不列出来,他也不知道竟然如此博大精深,只觉对这功法秘籍的理解更深刻,发现了其中千丝万缕割不断的联系。
只是他写的一撇一捺,里面都有薛见山的影子。每每夜深,就不自觉想起那日不度阁发生的事。奚道酬觉得莫不是这里的夏日太燥了……不然难以解释他时常莽撞的心跳,蔓延暗生又难以诉说的情愫。
他对薛见山的感情……真的是寥寥数语就能说清楚的吗?
这白衣裳的青年写着写着,就神游物外。他抬眸看向湖中摇曳生姿的荷花,恍然又听到那人说过的话。
——我自是钟情于荷花的,后觉荷花像你。
奚道酬放下笔,默然用手覆住了他的整张脸。
……
霞色蝴蝶飞舞几圈,忽然落在奚道酬手背上,让他吓了一跳。
然后褚远意就来了。
“阿酬!你家那位反了天了……你再不回去,奚门山上的杏花要被他烧秃啦!”
“……怎么回事。”
奚道酬慌忙站起来,甚至走到水边,掬了两捧水泼在自己脸上。
“干嘛了你,乖乖,脸这么红。写字睡着枕胳膊睡出印子啦?”
“……嗯,”奚道酬转过身来,含含糊糊应了声,又问,“你刚才说……是薛见山,他现在在……在奚门山么?”
褚远意瞥他一眼,恍然大悟道:“你是想他呢。”
“我没有!”
奚道酬立刻否认,然后重新坐回去,提笔再默写,但是半天都没写下来一个字。
褚远意摸摸他的头,说:“罢了……还有两日就清明了。你想回去便回去吧。姓薛的大逆不道地要气我,你给我好好教训他。”
奚道酬:“………”
仙人道长说罢就走了,回稷山居静心去了。
奚道酬无端紧张起来,他现在就想回去见薛见山。
于是,这白衣裳青年难得对自己外表形象不确定了,走到水边,映了自己影子,左右观照,理了理衣裳和乌发,甚至重新扎了一下。
云锦在他身边飞来飞去,疑惑地叽叽喳喳叫,奚道酬深感意乱,索性不管,携了件干净衣裳沐浴去了。
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吧,管他做什么。
于是乎,奚道酬松松爽爽地洗沐过,低束了长发,穿着一袭皎白色月光,让云锦带他出去了。
浣尘别苑在凡尘之外,想见的人,偏在红尘深处。
云锦把他带到了寿城,奚道酬竟然也觉得薛见山会来。虽然褚远意告诉他,说那人在奚门山呢。
月亮缓缓升上晚空,奚道酬宛如许多年前那般,站在浣尘别苑的结界入口。
夜风吹,人间就藏于霜露草木后。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在三两步处,忽然停了。
黑衣上的暗纹不再随月色涌动,来者墨发及腰长,来人远比夜色月色要温柔。
奚道酬一时间又紧张起来,他才惊觉思念比今夜月华还浓。他还没来得及像从前一般扬起袖子,向那人招招手,结果就被抓住了手。
——十指相扣。
薛见山大抵也是想到了从前,忽而感慨时间这难得有情的催化剂。
把年岁和着流光洒进红尘里,而后,红尘滚滚。
奚道酬不说话,默然垂首,转身随他一起进去了。两人很有默契地朝一个方向走,许多年过去,最好的就是,物是,人依然是。
月光静悄悄,夜色安谧。
奚道酬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想到后来那年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于是,这白衣裳的挣了挣,因着薛见山的手握着他的,真的很有力。然而薛见山感觉到了,只是抓得更紧了。手指还调戏似的摩挲了一下奚道酬的手背。
“你……松一下。”
薛见山挑眉笑:“听你的。”
然后他们就不走了,薛见山垂眼看他,问:“你不是清明才会回来?”
奚道酬依然低着头,说:“……褚掌门说你要烧了我的杏花树。”
薛见山:“哦。”
奚道酬忙补充道,竟有些口不择言:“也怕你伤到嘛。”
“……行。”
我有这么蠢?
薛见山继续往前走,他说:“我原先是在奚门山的,只是杏花无酒略显遗憾,就回来拿壶酒喝。”
奚道酬没他那个风流雅兴,只能点点头:“……是这样的。”
月至中天。
一黑一白的身影,正坐在房顶上。猜拳喝酒。
输的喝,喝罢还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奚道酬一直输。输了有十把了。
薛见山:“你从前为什么那么信赖我?”
奚道酬已经脑袋昏沉,他努力回答:“……我娘把我藏到尸山城之前,她说过,如果有幸碰到一个姓薛的哥哥……要全力对他好,听他的话。”
……原来如此。
薛见山忽然笑了,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奚道酬,觉得这家伙不能再喝了,于是半扶半抱地将人带下去,还好薛教主法力内力深厚。
脚一落地,就改换成拦腰抱了,省得麻烦。
然而醉了的浑然不觉麻烦,他伸了手,还是要和薛见山猜拳。
薛见山无奈,差点就要和这人冷脸了:“我出拳头。”
奚道酬笑,笑起来和平时极大的不同,他展开手掌,在薛见山眼前晃:“我赢啦。”
“……”薛见山挺无语,还是淡淡道,“嗯,你赢了。”
“要问什么?”
薛见山这时,已经抱着奚道酬来到他常来的那间房。他刚松手,让人坐在榻边,奚道酬醉意朦胧,忽而抱了他的腰,抓了薛见山身后墨发,仰头轻轻说:“你除了荷花,还喜欢什么?”
薛见山难得一愣。末了,他俯下身来,就撑在奚道酬身侧。两人咫尺之距,奚道酬略显迟钝地向后仰。不过似乎倦意上涌。放开薛见山,径直躺倒在榻上,翻了身就睡着了。
薛见山无奈叹口气,给他除了衣裳和素白履,掖好被子,自己回不度阁静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