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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记岁 ...

  •   安安稳稳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无事发生就是这群江湖人最向往又最嫌弃的日子。

      故城冬。万象春。

      奚道酬近日在消化着很久很久前记下的防御术时,忽然忆起一个人来。

      ——太师椅,朱红漆,金鹤绣,墨发一袭。

      叫什么来着……哎,容他再想一下。

      恰巧这时,他手边忽然飘落一张罗纹纸。青年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恢复了乌黑绵密的长发,顺手拿条白玉锦低束着,好似画中来的。

      纸上斑驳寥落三百字,正面薛见山,反面薛重津。落墨透了骨,锁着丢失的长夏。

      “实在想不起来了……算了,就叫你薛见山吧。”

      “为了表示对你的歉意,我再尊你一声重津,权且当作你的字。”

      他为什么会记起这么个人来着……奚道酬埋首,颇费思量。他不经意抚到手上一直戴着的玉扳指,好像温润如旧,却又不知道它旧时如何。

      一个声音缓缓的,又凉又沉,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过来。

      “因为你欠我债。”

      奚道酬眼皮一跳。

      忽然,一阵春风从东边天际吹来,翻涌的纸墨气息快要将他淹没了。

      奚门山三百筵席酒菜与白玉青瓷杯盘,奚门山玉石台三层匠心建造,奚门山主殿重修副殿重建,奚门山弟子春山锦华丽常服,奚门山每年烂在山坳里的杏子处理费……共计——奚掌门你还不完的白银真金。

      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多出一本帐簿,奚道酬空荡荡的身体中总算又多了一种情绪,名叫苦恼忧愁。

      ……

      人间灯火喜庆,原来是近了年关。

      伏州奚门山一带,张灯结彩连着有半月不辍。着实热闹非凡,引得许多人远道而来。

      正值戌时,山下为春节准备的彩灯蔓延如游龙。

      楚归拉着褚策给她买纸糊兔子灯,关山越无论如何都要冯玖瑶收下自己精心制作的桃花状糖人。

      楚归挽着兄长的胳膊,关山越偷偷摸摸地牵着冯玖瑶的袖子,忽然就在汹涌人潮中相遇了。

      褚策和关山越立刻上前,用腿脚来了场剪刀石头布,楚归竟也欢脱地拥住高了一截儿的冯玖瑶!

      “哈哈!褚兄,你又输啦!”

      褚策郁闷不解,而后释然,开怀与关山越握拳。

      楚归:“阿玖~你的话本何时再出下部啊!整个晋州看你书的都是我推荐的呢!”

      关山越一眼瞄过来,变了脸色:“咦!变态兄控来了!阿玖躲远些……”

      褚策向冯玖瑶点点头,赞许道:“我听过冯师妹,还是厌喜跟清妍说的……说师妹这入门半年,背了五本心经,着实不易……比在别云堂里勤奋多了!”

      “啊!可恶的厌喜竟然这么跟人说我!”

      她立刻拉着关山越离开:“别云堂很快就要来,等春天的新晋弟子比试大赛……然后夏末回云川组织眠花境试炼……我要在冯厌喜脸上贴春联!”

      楚归笑嘻嘻携着褚策往前赶集会,感叹道:“哥哥和关山越还是当初地下城那几年的交情……真好啊。”

      “不过哥哥,你们俩那个剪刀石头布……什么时候改改啊,真的好土!”

      “而且你每次都输!”

      褚策摸摸鼻子:“我每次都出布,就是想看到底是他倔着每次都出剪刀,还真就是我倔一些……”

      “啊~好蠢!你俩这样玩还有什么意思嘛。”

      反方向,关山越又在给冯玖瑶亲手刻糖葫芦,一边洋洋自得:“褚策那家伙看着,想不到吧,还挺倔强……每次都出布,我能赢他一辈子嗷!”

      冯玖瑶借着摊子上的灯火,打量着关山越神清气爽的意气眉眼,她心头一动,忽然说:“那咱俩也来赌一赌?”

      关山越将手里雕成花瓣的糖葫芦递上去,不假思索道:“阿玖赌什么?”

      虽然没等到答话,但是冯玖瑶已经挥舞着青葱小拳头,笑容明媚地蓄势待发了。关山越将目光移到俩人中央,同样挥挥拳,蓦地安静下来。

      刹那间,烟火满天,照彻长夜。和着星星点点的细雪,纷然洒落在岁岁年年。

      小姑娘出的拳头,小青年依旧是剪刀。

      若说心有灵犀,不如心意相通。

      那小姑娘今日穿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小夹袄,新桃贺岁的马面裙,定定地望着对方,毫不羞怯:“我也要和你赌上一辈子。”

      ……

      云川云道上。

      空中烟火接二连三地繁盛,冯钰干脆一直捂着冯厌喜的耳朵。

      “厌喜,要不你试试听听看……”

      “我不要!”

      冯厌喜小时候玩小摔炮,竟出其不意地炸到手了,所幸别云堂人才荟萃,他的小指如今才好好的。但是阴影一直在……

      “怕什么,师兄会保护你的。还有,新晋大赛要开始了,去了伏州可不只是玩!今年回来再过不了眠花境,师兄……”

      冯厌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个拨浪鼓,和外面烟花沆瀣一气,竟然成功隔绝了大师兄的说教。

      后面一辆车里则是冯远岫和冯月珩。

      “师父,到了奚门山切不可与褚仙师喝酒太过,不可过亥时不休息,不可沉迷下棋忘记次日早茶……”

      冯远岫摆置着一盒画眉笔生发膏:“月珩,你和褚远意他家的那位清妍后生真像……不愧是以后要接大梁子的。”

      他忽然变了个脸,年轻得像十八九岁:“嘿!师父用别云堂的经法也能长生!你说他有一天真走了……我也舍不得啊。”

      “诶,珩儿在干什么呐……又是为你奚师弟呀?”

      冯月珩婉笑:“这三年是见不到师弟和教主了……我做先提前为阿酬裁个喜服……也不知道他又长高了没呢。”

      清秀典雅的姑娘一针一线仔细着,竟然随身带着刺绣包,以及不下于十种绣花针。

      ……

      晋州到奚门山,就没有那么方便的交通,两座山,山长水远。

      褚远意向来推崇身体力行,他早就带着白位稷山居弟子,可能从秋分就浩浩荡荡步行去奚门山了。

      褚清妍无可奈何,她半路劫了山匪三匹马,让马儿驮着即将举行的新晋弟子大会的后备伤药……

      女侠差点儿就要剑指自家仙师:“师父,您不是要当身体力行的君子吗?为何频频乘云驾雾?”

      褚远意:“我当仙师就够了!”

      褚清妍抹了汗:“您在万象境中,把奚小掌门的记忆抹除了……薛师弟闭关出来,指不定又要怎样闹!”

      褚远意双腿盘着陷在软云中,慢悠悠道:“这还不是和你冯师叔共同商讨的结果。本来老夫是想让年轻人彻底忘记情情爱爱,专心得大道成真仙的……结果远岫跟我说,姓薛的没了阿酬,十有八九再次走火入魔万劫不复——那可怎好……故而等人提升境界回来了,随着日子慢慢就会想起来的。”

      褚清妍这才舒了口气,安下一颗心。

      “话说,你这姑娘这般怕姓薛的混小子?”

      褚清妍听罢,扶着自己腰上剑寻个安慰:“给师父说准了。儿时他曾在我们稷山居,和他爹爹兄长一起嘛,他兄长望津很好……可他看起来乖僻又孤冷,新学的各种药草都被炼成了毒药。有一日,我看着他浑然不觉一般,将毒性极强的药草兑羹汤喝……自那日起我就莫名怕他,哎,说来也惭愧。”

      褚远意开怀大笑,指点迷津道:“你怎知他晓得他在研究毒药呐?我看啊,那是他自以为成功的愈伤佳作!”

      褚清妍顿时大悟,不敢相信:“薛师弟也是有跌跌撞撞的黑历史啊!”

      好在稷山居平日的羹汤饭菜有医疗效果,大抵是恰好解毒了。

      这山路曲折十八弯,没人跟老仙人说话,他就自己寻找八卦的味道,忽然问:“清妍,你似乎过去几年都有祭拜稷山后边,薛家那父子的衣冠冢?”

      褚清妍三十出头的年纪,一直不见她和别的青年来往,可愁老道长了。

      仙师归尽前,想看自己人生在世时唯一一个女弟子成家,也要成为奢望么?

      “师父,弟子不肖……这辈子清妍不会再嫁人。我想,我此生当少年仅一回,悸动也只为那一人吧。”

      褚远意静默片刻,仰了个头,让冬日的阳光晒透他苍老的肌肤。

      然后这姑娘就听那老仙人忽然调侃道:“……为啥?因为望津常给你到后山捉乌鸡?”

      褚清妍那一剑,终究是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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