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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莲筹殿(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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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莲筹殿。
长老院寝宫的屋顶上。
“李白乘,你能不能别喝了,再喝等哥他们回来又要骂我了。”
李白帆苦着脸看醉醺醺的人不停地往嘴里灌酒,伸手想把他手里的酒抢过来,又怕他被抢了酒发疯打人,迟迟不敢动手。
醉酒那人生的极好,肤白如脂面色如玉,一头墨发用白绳绑在脑后高高束成马尾,长衫被酒水浸湿,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分明一身酒气,眼睛里却是一片清明。
说话的少年和他有两三分相似,却没穿道袍,一身玄色黑衣看起来干练又清爽。
“什么李白乘,没大没小的,我才是你亲哥。”
李白乘仰头又往嘴里灌了口酒,他把滑下来的袖子往上捋了上去,捧起一把阴干的桃花放进陶罐里。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李白帆也不管他了,“只要你不发酒疯,叫你爹都行。”
“咚!”地一声闷响,楚流云用空酒罐砸在李白帆后脑勺上,坐下骂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什么浑话都说。”
李白帆疼得眼泪直流,躺在房顶嘶嘶抽气。他捂着脑袋三两步爬到楚流云身边,眼里含着泪光,边笑边盯着他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舟昱行呢。”
楚流云被他盯的不自在,他仰头喝了口,不自然地别开脸,指了指屋檐底下。
李白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舟昱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抬头看着他们。
他身穿白衣立于院中,一张脸俊美无俦,万重山上的月光给他镀了上了一层淡淡地光辉,贵气又清冷,好像真是那天神下凡一样。
李白乘早就看见他了,这么个美人立于月下,不多看几眼都对不住自己。
他分明没醉,但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又觉得自己醉的不轻。
“昱行。”李白乘大笑着唤了他一声,“接住我!”
话落,他纵身一跃,被舟昱行稳稳当当接了个满怀。
“喝了多少。”
“唔……”李白乘捻起他银白色的发带在手上把玩,“两坛桃花酒,一坛风清酒,还有一小壶南虚烧春。”
舟昱行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喝这么烈的酒。”
“嘿嘿。”
李白乘傻笑一声,将头埋在他胸膛里:“难得能买到衍洲来的酒,多贪了两杯。等院子里的桃花酒酿好了,你也尝尝。”
“你新研究的阵法怎么样了的,当真不需要我帮你吗,我今日也想到了一种新阵法,可以设在院中,你想不想试试?”
舟昱行的眼神暗了暗,没回答他。
他抱着人往后院走,莲筹殿长老院后院有一处汤泉,李白乘每日都要来此处泡一泡。
舟昱行抱着他入水,连外衫都还没脱,李白乘便急不可耐地上去亲他。
“怎么样,烈不烈。”他问。
“嗯?”舟昱行轻哼了一声,像是没听清。
他不喜酒,也不能沾酒,几乎是一杯就醉。丝丝酒气在呼吸间流转,他怀疑自己也跟着醉了。
“我问你酒烈不……唔。”
他反客为主,将人压在池边狠狠吻了上去。
他醉了,做什么都可以。
李白乘睁着眼睛承受他有些粗暴的动作,池水太热了,舟昱行脸颊被蒸的通红,平白为他添了一分欲色。
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窥见一丝不一样的玉阶仙人,他爱极了舟昱行为他失去自持的模样。
“师尊,昱行,你再抱抱我。”
舟昱行偏不给他,掐着他的腰分开半分,与他额头相抵:“今日酿的酒,莫要分给楚流云。”
“唔……”李白乘都依着他,捧着他的脸追上去索吻,轻咬了口他的下巴道,“好,都给你留着。”
“只给你喝。”
舟昱行最后还是没喝到那几坛酒,他在院子里种满了桃花,那个摘花酿酒的人却不在了。
*
楚流云携着一身酒气气势汹汹地冲进莲筹殿,一把掀翻舟昱行面前的小案。
黑白棋子洒落在地上,有几颗打着旋儿滚远,骨碌碌的声响渐渐微弱,楚流云问:“我徒弟呢?”
“我要的酒呢?”
舟昱行把手中的棋子放下,淡淡道:“我说了,拿酒来换。”
“去你的酒!”楚流云抬脚想踹他,掳了他徒弟还想要酒,想得美!
舟昱行轻松躲过,不愿与此等人浪费口舌。
他道:“没酒,不给。”
“小白!”
大狐狸从院外冲进来,舟昱行弹了弹手指,楚流云还没来得及动手,眼前的场景忽然变了样子。
眨眼间,他和小白被传送到了莲筹殿殿外。
该死的,舟昱行居然给整个长老院都施了阵,他是铁了心不放人了。
楚流云一脚踹在门上,那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砸了他的莲筹殿!
穆成雪睁开眼,吐息收势,对云朝说:“我好像听见师尊的声音了。”
“我也听见了。”云朝一只手和穆成雪紧紧相扣,另一只空闲的手拿着符筆在地上布阵。
他昨天挨了顿打,不死心,还想再去找舟昱行问个清楚。
还未等他踏入舟昱行寝殿内。一眨眼,他就到了一间不知何处的厢房。
云朝试着推开门,当他两只脚踏都出屋外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就又变了。
他“被”进入了另一件厢房。
云朝反复试了几次,他待在屋子里的时候能打开门看见院外的景象,可等他真的出去之后,他随即传又会被送到另外一间屋子里。
他试着盘腿在房中坐下,约莫一刻钟后,屋内的景色又变了。
云朝知道自己入了阵,舟昱行在整个莲筹殿下都设了阵法,只要他想,云朝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他当然不会这么受制于人,所有的阵都有破解之法,云朝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器具,坐在地上研究如何破阵。
自他九岁遇到李白乘的那年,他的人生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设阵破阵中度过的,能困住他云朝的法阵,只有他自己能设。
至于他师兄为何能找到他,穆成雪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从房间里走出来就看见你了。”
云朝问:“你试了几次?”
“不知道,”穆成雪想了想,“几百次吧。”
云朝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听见穆成雪的答案后还是有些震撼。
他师兄不懂阵法,心中关心他的安危,便一遍一遍地试,直到打开那扇与他相连的大门。
百遍,千遍,万遍。
直到自己找到他。
云朝差点不争气地又哭出来。
穆成雪坐在他身边,与他双手交握,说:“这样就不会分开了,我牵着你,就能一直在一起。”
不会被传送到不同的房间。
那一刻,云朝想,就算师兄察觉到他的心思他也认了,他不想再离开穆成雪了。
穆成雪紧握着他的那只手,他要牢牢抓在手里一辈子。
房间里的景色再次变换,穆成雪坐在云朝身边看他写写画画。他不懂云朝写在符纸的东西,他想起身去找师尊,又怕打扰到云朝破阵。
他虽知玉阶长老和师尊不会真的动手,但心中也免不了担心。
穆成雪在担心他自己。
以师尊的脾气,来莲筹殿要是找不到人,肯定会把这里砸个稀巴烂。
他已经没有银子赔给莲筹殿了。
“找到了!”
云朝抓着穆成雪的手猛地缩紧,他喜出望外:“找到阵眼了。”
“正南方,第三棵桃树。”
穆成雪问道:“怎么破阵。”
云朝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借师兄长剑一用。”
穆成雪闻声抽出一柄铜钱剑,云朝把三张符箓贴在剑身,抬手将长剑扔了出去。
长剑穿透粗壮的树干,符箓分毫未落。
“嘶!”云朝痛呼出声。
他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了右臂的伤口。
穆成雪下意识捏了捏他的手指:“扯到伤口了?”
两人双手交握,云朝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穆成雪的反应,心道师兄也太关心他了。
“回去师兄给我上药就不疼了。”云朝说。
“上药也会疼,”穆成雪认真地说,“等回去我让月儿给你治,顺便给你看看为何你总是容易灵力紊乱。”
“月儿?”云朝拧着眉头问,这是谁,师兄为何叫的如此亲密。
穆成雪道:“月儿是桐影峰最好的医师,往日我受了伤经常找她处理,你手上的伤她两日就能治好,不用怕疼。”
云朝握着穆成雪的那只手又紧了紧,咬牙道:“好,等回去了我就和师兄一起去见她。”
他并起手指掐诀,穆成雪看见他的铜钱剑忽然震颤起来,发出声声刺耳的剑鸣声,云朝脸上不断有冷汗滑落,他身上的灵力汇聚到指尖,然后猛地炸开。
那棵桃木被云朝连根拔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数根。
“咳咳。”云朝吐出一口鲜血,浑身脱力地往地上倒去。
“云朝!”
穆成雪扶住他不断滑落的身体,怕他站不住,干脆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抬脚走出了厢房。
“我……我没事。”云朝在他怀里喘息,身上的灵力快耗干了。
没有灵力护体,他被贯穿的右臂又开始往外渗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阵破了。”
穆成雪抱着云朝站在院子里,看着被砸烂的院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