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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苦了五年 ...

  •   姜树北最后还是喝多了,白楚然酒量好,至少能走路,张声言给他叫了个代驾,然后开车和姜树北一起回了家。

      姜树北特能耍酒疯,一路上还能随性作诗,张声言嫌弃的不行,给他扔屋里,拿着车钥匙又出去了。

      易耳聚餐的地方离刚才他吃饭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干脆张声言就想着先给姜树北送回来,再去接易耳。

      虽然易耳说了并不需要接,但张声言偏要接。

      怎么着也是在追人,这点儿意识还是有的。

      到易耳的餐厅外面的时候,他在车里给易耳打了个电话。

      那边儿挺晚才接,但接的不是易耳。

      “喂?”接电话声音很陌生。

      张声言愣了下,看了眼备注:“喂?易耳在旁边吗?”

      “他去厕所了,手机一直响,我就接了,你等会儿啊。”

      张声言听见那边儿传来了说话的声,闷闷的:“喝这么多不难受?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窸窸窣窣声音过后,听见了易耳的声音,语调懒懒散散的:“不是说不用接吗?”

      张声言出了车,从后座拿了件衣服,往餐厅里走:“你在几楼?哪个包厢?”

      易耳在电话那边没应声,又强硬说了句:“我说了不用接。”

      张声言上楼梯的脚步一顿。

      他能听见电话那边吵嚷的说话声,也能听见易耳有些重的呼吸声。

      “易耳,别惹我生气,你喝多了,我现在接你走。”张声言又说了遍:“在哪个包厢?”

      易耳那边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说了包厢。

      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张声言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包厢门口的那个人,相比平常狼狈了许多,嘴里叼着烟,双臂松散地架着,头埋着。

      张声言心都捏得一紧,他敏锐感觉出了易耳现在情绪很差。

      他几步走了过去,半蹲了下来,揉了下易耳的头:“怎么了?难受?”

      易耳慢吞吞抬起头,视线有些迷离,他盯着张声言,眼底是成片的红。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易耳声音哑了一片,他沉着叫了声:“……言哥。”

      这一声叫的张声言心都化了,恨不得现在抱着他呼噜毛:“你说你和这么多干什么,不找罪受吗?难不难受”

      易耳盯了张声言一会儿,眼底是那种带着湿润的红:“难受。”

      张声言心里瞬间刺刺麻麻就有反应了,易耳平时也不这样。

      “你这是,怎么了?哪难受?身上难受?还是哪疼?”

      张声言拽着他就要起来:“走,我们去医院。”

      易耳也没挣扎,撑着张声言手腕儿就站了起来。

      包厢刚好走出个人,应该是易耳的教授之类的,看上去挺年长,很有学识的样子。

      “哟,易耳朋友?”王教说。

      张声言看了眼易耳,点头:“嗯对,您好。”

      “今晚他喝了不少,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都不喝酒,今儿有人给他,他就闷。”王教笑了声:“没事儿,去吧,早点儿回去休息,项目完成的不错。”

      张声言都没空儿和别人瞎扯了,随便应了几声,就扶着易耳下了楼梯。

      他给易耳塞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开车打转着方向盘:“易耳,你到底哪难受?哪疼?”

      易耳看着窗外,靠在椅背上,缓缓伸手,蜷缩着手指,对着心脏的位置指了下:“这儿。”

      前面马上就是红灯了,张声言本来打算一股劲儿冲过去,但没跟上,卡在了十字路口。

      易耳又重复了遍,指着心口:“这儿。”

      张声言真心疼得不行了:“心脏疼?是不是酒精的问题?没事儿啊,咱现在去医院,别怕啊。”

      “不,去。”易耳深吸了口气:“我是,心疼。”

      张声言顿了下。

      “你。”易耳掀起眼皮看他。

      “你……”张声言给整懵了:“什么意思。”

      易耳不说话。

      “生我气了?”张声言说:“生我气了,告诉我哪不对,我哄你,你别整这一出,我也难受。”

      易耳眼底全是浓重的情绪,深深看了他一眼说:“言哥,你说你当初那么舍不得我,为什么还要抛开我,还头也不回的来了北京。”

      张声言握着方向盘的手陡然缩紧,两人对视着,没回答上来。

      车厢里是长久的沉默。

      红绿灯变了,后边儿有车在滴。

      “开车吧。”易耳垂下了眼:“回我宿舍。”

      张声言接着开车。

      接下来在车里半个小时,俩人都没说话,都在思考着,斟酌着,他们都有预兆,有些事儿必须要有个了结。

      张声言送易耳到了宿舍门口。

      易耳真的喝了不少,身上都是酒味儿,走路都不稳,他喝多了,不爱耍酒疯,但是会憋不住情绪。

      五年前就是,当初张声言和易耳除夕夜那次,就是因为易耳喝多了,冲动之下,两个人才坦白了感情。

      到宿舍门口的时候。

      张声言给他开了门,宿舍还是只有易耳一个人。

      易耳进门就去沙发上躺着了。

      张声言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了茶几上,顺手摸摸他的头,无奈说:“为什么喝这么多。”

      易耳看着张声言,垂着半边眼皮,不紧不慢说:“难受,想不通。”

      张声言今天也打算和他好好聊聊,他捏着易耳手腕安抚地摩挲着:“为什么难受?想不通什么?”

      易耳坐了起来,他身上穿着的羽绒服歪了一半。

      张声言刚刚没开大灯,就只开了沙发这边儿昏黄的灯。

      易耳现在身上的孤寂感特别强,他眼底没什么情绪看着张声言,两人手紧扣着,但是没有温度,还带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意。

      “言哥。”易耳指了下那边书架:“去那里给我找一本书。”

      张声言眼底怔了下:“书?”

      张声言站了起来,走到了桌子边的书架,上面放了很多书,大多数都是和专业相关的:“你要哪本……”

      张声言话音还未落,目光落在了角落一本格外熟悉的书上,那本书叫《喙》

      是张声言的第一本出版文学。

      “看到了吗?”易耳靠在沙发上,腿随意放着,懒散地说。

      张声言无法形容看到这本书感受,就好像是走在路上突然毫无征兆地撞上了一堵墙,脑子里是空白的,没有反应过来,但痛觉是持续的。

      张声言拿着书走了过来。

      易耳淡声说了俩字:“翻开。”

      张声言看了眼易耳,他垂着眼皮,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话语里镇定的仿佛是审判台上的法官。

      张声言翻开了书,入目的全是泛黄的便利贴。

      如果说刚才他脑子里是空白的,那现在就是黑色的,黑的看不到光,眼前全是一团一团的黑。

      这些便利贴全是曾经出现在他冰箱上的,上面记的都是生活上一些小事儿,什么下楼带垃圾,晚上不回来,西红柿快坏了,牛奶要过期,回来买酱油,明天一起走。

      “你,”张声言咽下了嗓眼的苦涩:“你一直留着。”

      易耳嗯了声:“留着,没事儿干就翻出来看看。”

      张声言不敢再往下翻下去,每翻一页,他都能清晰的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那个小小出租屋里的两个人。

      “为什么还留着。”张声言合上了书:“不是,不是怨我吗?”

      易耳突然笑了,伸手握住了张声言的手腕:“我当然怨你,那个时候,我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还说走就走了,我怎么可能不怨你。”

      张声言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目光一凝,盯着易耳握着自己的手腕愣住了。

      上面圈了个黑色皮筋,已经起球了,甚至白丝都抽出来了。

      “言哥。”易耳捏着张声言手腕紧了紧,用劲扯了下张声言,两个人的距离一下缩的很近。

      “当初,你和我提分手之前,我早就感觉出来了。”易耳说:“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知道怎么挽留,我也气,我就想,我都为你做到这种程度了,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我那个时候睡都睡不安生,怕哪天一睁开眼你就没了。”易耳喉结滚动了下:“我特想挽留,我那时候把猫都搬出来了,我说它舍不得你。”

      张声言这时候才陡然回过劲儿来,原来易耳知道他要走。

      “我那个时候就是想不明白,我们一起明明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分开,我想不明白与其就不想了,我就赌,赌你走不走。”

      张声言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发颤。

      “言哥,当时我也想抱住你说几句好话,然后给你留下,但我知道没用,你要走了,谁都拦不住,你这人心狠,一直都狠,和你在一起都是我哭来的。”易耳哽咽着说:“我想抓住你,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抓住你。”

      易耳咬牙一字一句说:“我现在不想去追究了!我就要个解释,只要你给我个解释,我们之间的隔阂一笔勾销,只要你给我个解释,不要让我像他妈傻子一样!被一脚踹了都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

      空气中沉静了两秒,张声言的声音沉声传来。

      “那时候,我的病情恶化了,只有一所医院能治,就是现在宋炎凯在的这所,北京的这一所。”

      易耳握着张声言的手陡然松了劲儿,眼底有片刻失神。

      “当时你刚拿到省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张声言声音不稳,他缓了下情绪接着开口:“我没办法和你去读大学,我当时也拗不过劲儿,咱俩男的,你还比我小了九岁,你有大把的光阴能去拼,你才二十一岁,不该背负那么多东西,我就是个得了病的男人,你没必要为了我去做什么牺牲。”

      易耳沉默地看着张声言。

      “易耳,你当时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一辈子念着你的好,但咱俩当时是在谈恋爱,你爱我,所以乐意对我好,但我也爱你。”张声言说:“我看你那样,我就不心疼你吗?”

      两人沉默着坐着。

      易耳别过了头,背对着张声言抹了把眼。

      “易耳,当时我做的也欠妥,我那时候是真受不起你对我那么好,你受苦,我心里不得劲儿,我过不去心里那关,与其让你为了我把自己霍霍成那样,我宁愿自己倒在手术台上。”

      “你怎么就知道苦了。”易耳又重复了一遍:“什么叫受苦,你不想我受苦?我当时是年纪小,感情上不知道轻重!觉得有爱就了不起了,能翻天覆地了!”

      易耳咬牙盯着张声言:“但是张声言,当时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苦,我对你好,我他妈乐意!我唯一觉得苦的时候,是你推开我的时候!你凭什么啊!凭什么都他妈不告诉我!”

      张声言心里也难受,他攥紧手:“告诉你?告诉你什么!告诉你能改变什么!你难道要每个星期隔了一千多公里来找我吗!你难道上学也要把我栓身边吗!你难道要带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满世界跑吗!”

      “怎么不能!我当初就是他妈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易耳逼近他,手攥着张声言肩膀疼。

      “爱能干什么!能让你不去做那个直播间的工作吗!能把你的耳朵换回来吗!还是能填补我们空白的五年!”张声言喊出了声,拽住了易耳领子往茶几上抵着:“要是能!我他妈宁愿把所有爱都换给老天!”

      易耳撞到了茶几,上面的杯子从侧面滑落,碎在了地上。

      张声言还在说着:“易耳,没了我你也能活,所以何必非得俩人苦一起,你让我自己去承担我本来该承担的不行吗?非要争出个谁对谁错吗!”

      易耳眼眶充血,没什么犹豫,直接吼了出来:“你他妈怎么就知道我没你能活!”

      易耳一句话,两人之间陷入了安静。

      易耳情绪毫不掩饰暴露着,他哽咽了声说:“你怎么就知道我能活,你知道我这五年,多怕从元逸口里听到你……”

      他喉结动了下,没说完后面:“我他妈每天都怕死了,怕的睡不着,尤其是你刚走的那一年,每天怕的像是走在刀刃上!我怕你和那次在医院天台上一样,我怕你想不通跳下去!我怕有以后再也抓不住你!”

      张声言真的不知道易耳会这样想,易耳现在每说一句,就像是在他胸口扎了一刀。

      “张声言,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意孤行的走了,不要我了!做你自己为很高尚的事儿!”易耳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只要一想到张声言带着病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心里就疼得不行:“我他妈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点!每次打碎牙也都是死撑着!然后转头一个人跑了!感觉全世界就你一个好人了!”

      张声言眼眶的泪成滴划过,落在了易耳的手上。

      他手指蜷缩了下,眼底的凌厉收回了些,沉默了几秒,语气放慢了些:“言哥,你走了你让我怎么办?你怎么就知道我能好好活下去,回到你口中所谓正常人的生活,什么是正常人,什么是不正常,我从头到尾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怎么就不正常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张声言试探伸手蹭了下易耳眼角。

      易耳追寻着张声言手腕的温度,嘴唇轻轻贴了下。

      “对不起……”张声言哑声说:“真的,是言哥对不住你。”

      那一瞬间,易耳几乎是透过面前的张声言,看到了他躺在病床上,叫自己名字没人回应的样子。

      心口的痛感一下把他扯了回来。

      易耳抑制了下情绪,一把将面前的人拢在了怀里,摸了摸刚才张声言撞疼肩膀:“……别和我说这个,言哥,你回来就行,你活着比什么对不起都强,我不是非要争个谁对谁错,我就是太怕了。”

      张声言抱住了易耳。

      “我后知后觉的怕,我不知道你当时病情发展到了那种程度,我太怕了。”易耳咬了下张声言脖子:“我一想到或许你现在没办法站在我眼前了,我就不行了,什么理智都没了。”

      张声言揉着易耳的头发。

      “我以前特怨你,但是从那天咱俩在医院遇见,我看着你好生生一个人,半根毛没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不怨了,就只剩气了。”

      易耳抱着张声言特别紧,几乎要将他融进对方的血肉里。

      “现在还气吗?”张声言亲了下耳朵:“要不你揍我。”

      易耳沉默了会儿说:“有什么好气的,我哪敢气,我知道自己以前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当时带给了你很大的压力,但那时候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

      张声言笑了声,刚才的闹剧止歇的很快,就好像一直充气的气球,两个人将这五年所有的困惑怨念都毫无负担地灌进了气球里。

      气球轰然炸裂,响的时候,只有痛快。

      两个人就那么抱了很久,久到身体的温度缠绕在一起。

      “言哥,我们重新开始吧。”易耳打破了宁静说:“我今年二十五岁,我会继续为了我们的生活努力,会在大北京买房,会稳定下来,给你想要的生活,我现在有能力了,你给我个机会,我们好一辈子。”

      张声言有种恍惚感,那一瞬间,和在天台上那晚渐渐重叠。

      “言哥,给我个机会。”易耳又说。

      张声言捧着易耳的脸,亲了上去,低声说:“我一直爱你。”

      墙上的背影逐渐融合在一起。

      他们最后什么都没做,躺在床上,靠在一起,说着这五年发生的事儿,易耳不会再冷着脸,会埋在张声言脖颈侧一遍一遍说,他有多想自己。

      “那你装的还挺好。”张声言挑眉:“我刚开始见着你,真以为你对我半点儿感觉都没了。”

      “装的。”易耳笑着亲了下他:“都是假的。”

      易耳会问张声言很多事儿,这五年里的,总是会问的很细很细。

      但其实大多数张声言都记不起来了,他记性是真不太好,活了半辈子,感觉没什么记得住的,记得特别清楚的就是和易耳在一起那半年。

      那半年对他来说,是他生命的制高点。

      他在浑浑噩噩的浮沉中被人托起,易耳在那段时间给他注入的是鲜活的生命力,是他之后做一切事的动力来源。

      如果说手术拯救的是他的□□,那易耳拯救的是他的灵魂。

      他至此才真的重新找寻回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苦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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