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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原汤化原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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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又连着看了几个房子,要不就是没暖气,要不就是环境差,好不容易有几个好的,就是房租太贵。
中午了,他们把车停在巷子里,打算先吃点儿东西再打算。
“不知道。”易耳也没遮掩,直接了当:“要是租贵的房子,那我还不如直接住学校,然后来回两头跑呢。”
张声言拢了下衣服:“可是每次你晚上从酒吧离开都快凌晨了,能进去学校吗?”
“以前的话能,现在学校把围墙加高了,难进。”易耳从兜里摸出了烟点着,烟雾氤氲进渐浓的雾里:“实在不行,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个墩子放围墙那块儿,翻着容易点儿。”
“折腾人。”张声言道:“别了,我再给你找找。”
“你租房子主要就是要照顾你奶奶?”张声言问。
易耳点头:“嗯,反正主要都是围着她来回转。”
“你奶奶的身体……”张声言不知道怎么问,说了一半儿又憋回去了。
易耳手上夹着正燃的烟:“不行了,顶多再撑半年,她人一走,我也就能少累点儿,也用不着来回跑还想着租房了。”
张声言听这话心里怪不得劲儿的,光听表面意思,易耳这人好像挺不想照顾徐三娘,嫌她累赘似的。
但凭张声言对他的印象里,好像易耳又什么事儿都顾着徐三娘,包括打那么多份工也都是为了给徐三娘看病。
要是真不想管徐三娘,直接不交医药费,几天撑不住,人也就没了。
张声言侧头看了易耳一眼,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和平常不笑的时候一样,淡淡的,就和眼前蒙着的这层灰布一样。
“请你吃饭,想吃什么?”易耳问了句。
张声言也没客气,自己毕竟是跟着易耳出来给他看房的,也该是他请自己。
“吃面吗?”张声言扭头问了声跟在后面的易耳。
易耳不挑,吃什么都行:“随便,哪一家?”
“我吃了十几年的老店,走着就能去。”张声言笑着说。
易耳和张声言停在了街道拐角处,这一条街基本都是卖小吃的,面前的一家绿牌子的店写着“酸菜肉丝面”
牌子上还留着油垢,外面竖了块儿木板,贴着油布,上面是菜单,有各种的盖饭还有面食,不仅仅只有店名上的“酸菜肉丝面”
“你吃米还是吃面?”张声言进了店铺。
“和你一样。”
张声言点头,和正在厨房忙的老板道:“孟叔,两碗酸菜肉丝面,多加肉。”
孟叔一听声音,朝窗口瞄了眼,目光足足在易耳身上停留了三四秒:“声言带朋友来的啊?”
“嗯。”张声言去提溜了暖壶过来,给易耳添了碗面汤:“先喝点儿,暖胃。”
易耳盯着那面汤:“我不喝面汤。”
张声言手敲着桌子:“不喝不行,原汤化原食。”
“都从哪听的,老里老气。”话是这么说,易耳却是拿起面汤喝了口。
张声言去夹了点儿小菜,这儿小菜就那几样,咸萝卜,腌白菜还有海带丝,张声言喜欢吃海带丝,但是老板还没添。
“孟叔,没海带了。”张声言提高音量道。
“等着,我给你加。”那个叫孟叔的直接盛了半碗端了过去:“给你,没放辣的。”
“都饭点儿了,怎么也没人?”张声言递给易耳筷子。
“天儿阴着,还冷,没人来,估摸着一会儿得下雪。”孟叔手往围裙上蹭了蹭:“你最近怎么样?有段时间没来了。”
“就那样,是比较忙。”张声言笑着道。
孟叔往窗口里瞄了眼:“以后常来,我先去给你盛面啊。”
易耳翻着手机,像是又在背英语单词,头也没抬:“你常来?”
“嗯,孟叔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从小就来这儿吃。”张声言掰开了筷子:“和……我爸。”
易耳瞥了眼旁边的面汤,手指敲了一碗壁:“所以面汤是传下来的?”
张声言带着温和的笑,点了点头:“因为我胃不怎么好,他非说吃面喝了面汤,胃好消化,好像确实有点儿用,吃完面喝口汤连着食道都是暖和的。”
“看出来了,你爸对你挺好。”易耳道。
孟叔端着面上来了:“来了。”
“谢谢孟叔。”张声言道。
孟叔摆着手,边走边说:“你们快吃。”
张声言和平常一样,拿过“冰红茶”往碗里加的汤都变了色。
“不酸?”易耳看着都酸。
张声言摇头:“我吃面喜欢酸点儿。”
易耳哦了声,吃了一大口面,浑身都热了,一下就驱了外面的寒气,食道连着肠胃都是舒服的。
“好吃吧?”张声言拌着面。
“还行。”易耳道。
张声言夹了一筷子海带丝,刚要往易耳碗里放,又顿住了手:“介意吗?”
“有什么介意的?”易耳喝了口面汤。
张声言放进了他碗里:“下午还去看房吗?”
“我前几天也联系了几个房东,再去看看那几家吧。”易耳道。
上午那几家是真不行,现在就看下午易耳挑的那几家了,要是还不行,那还得重头再找。
俩人吃完饭,去结账的时候,易耳正准备扫码,张声言已经先一步给了现金。
“不是说我请客?”
“没多少钱,谁请都一样。”
孟叔拿过钱,也没数,往围兜里一塞,手上还在和面,使着劲儿道:“让他请就让他请吧,声言这还是第一次带人来我这儿吃饭,稀奇嘞。”
易耳从兜里摸车钥匙的动作一顿。
张声言笑着道:“那我们先走了叔。”
“去吧去吧。”
俩人去巷子找摩托车,易耳给张声言递烟。
张声言半张脸隐在围巾里摇头:“太冷,不想吸。”
“你找的那几个房子在附近吗?还是比较远?”张声言问。
易耳翻了下备忘录里记的地址和电话:“就在附近。”
“那别骑车了,走着去吧,风刮得脸疼。”张声言道。
易耳点头,俩人走了一段路,路上人不多,但摆摊的还是有,大部分都是开着面包车的商贩,能直接往车上睡的那种。
到拐角处的时候,远处有块地被围挡了起来,里面的房屋零零散散已经坍塌,电线杂乱地揉成一团,应该是在拆迁,能隐约看见一堆黄帽子在里面走。
“拆了。”张声言突然停下脚步。
易耳朝那边看了眼:“都拆这儿来了,估计又是修什么商场。”
“房子才修了没几年,就又拆了。”张声言抬步,接着往前走。
易耳点头:“新换的那个市长在想办法评优,这片的楼正好挡着广场这边贸易了,估计是要拆了然后建个商城。”
“怎么了?”易耳很能察言观色,他能感觉出虽然张声言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就是不一样了,听他说话的时候神情迟钝了许多。
张声言走在路上,朝那边指了下:“那是我爸修的。”
易耳看了过去,楼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就剩个底盘了。
“那边也是。”张声言又指了下旁边。
那里没被拆,但估计也用不了多久了,经济区越发展越大,房子越拆越多,拆迁户也越来越多了。
“你爸是工人?”
两个人走在路上也是走着,不说话又都挺别扭,就当是随便聊聊,在不触碰到对方界限的前提下。
张声言点头:“是,以前我还小的时候,我经常和我爸去工地,可以说,我是看着这些地方,从空地变成高楼。”
说着他笑了:“现在又看着这些高楼重新变成空地,然后……”
张声言顿了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空地再变成高楼的时候。
“我出生的时候这儿就是楼了,以前这边儿有个水上乐园,我爸妈星期天了,经常会带我来这儿。”易耳散漫的往前走着:“但那时候太小,唯一的印象就是滑滑梯的时候掉了下去磕掉了半嘴牙。”
张声言笑了笑:“牙现在长的挺好。”
易耳呲着牙:“磕掉的是奶牙,早长好了。”
“得了,不是说看房?还得走多久?”张声言问。
易耳指了指前面那个小区:“就那里。”
俩人这次是自己找上去的,在三楼,到门口的时候,给房东打电话,来的是个女人,从楼上下来的,她头发又长又直。
“你就是昨天和我联系的那个?”黑长直问。
易耳点头。
“我这儿是群租房,不是合租的那种。”黑长直推门进去。
进门前张声言还在想,群租房和合租房有什么区别吗?他以前租房的时候是问的高中同学,然后直接就搬进去了,没去看过那么多出租房。
进了屋子,张声言呼吸一顿,门口两侧有俩高架床,上下铺的那种,高架床中间是沙发和桌子。
沙发是那种已经破皮漏棉的,桌子上都是先吃剩了还没来得及扔的外卖盒。
基本下铺都住上了人,就是那种蓝白色格子的床单,被子都没叠,像是都商量好了一样,阳台和客厅是相通的,能直接看到阳台上挂着的还滴水的内裤。
张声言这次连客气都不客气了,扯着易耳胳膊就出了屋子,在走廊里,低声道:“这就是你找的?”
易耳点头:“怎么了?”
“住这种屋子,先不说干不干净,他们都是上班儿的人,一天到晚走进走出的,吵的要命,睡都睡不好。”张声言很认真:“那你怎么学习?而且……”
“我也不想,但只能找这儿了,房租便宜。”
“多少钱?”
“带水电费几百。”
张声言靠在墙边,深深缓口气,然后抬眼盯着易耳半晌:“你房子打算租多久?”
“租到不需要再去医院的时候。”易耳说了句。
张声言抱臂看着他,叹了口气,扯了下他衣服:“别住这儿,和我再去看一家。”
易耳就这么被张声言扯了回去。
俩人去骑车,张声言在后座指挥着易耳方向,他越开越觉得不对,到最后停在了张声言出租屋的小区。
“这儿?”易耳蹙紧了眉。
张声言下了车,从兜里摸出钥匙:“走吧,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