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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没装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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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耳晚上回到学校宿舍,他先是去换了身衣服,然后处理上午遗留的课题。
导师临时给他开了个会,结束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易耳中间有好几次都无法集中精力,他一次一次强迫自己将注意拉回课题上,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些不该想的人。
他倒了杯水,从旁边的木质书架上拿下了本书。
这是张声言出的第一本长篇实体书。
翻开书,里面夹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还贴了已经褪了半边色的便利签,就连上面写着的字都有些晕了。
都是那时候在出租屋的冰箱上贴的。
其实大多都是他自己写的,只有少部分是张声言写的。
要不就是提醒他喝牛奶的,还有做三明治的,让他第二天早上起床带垃圾下楼的,都是些琐碎地拼不起来的回忆了。
易耳无意识叹了口气,小拇指刮了下便利签卷起的一角。
“正常人的生活……”易耳沉着声,出神说了一句。
张声言到楼下的时候,没急着上楼,在门口待了会儿,开着窗透了会儿气,把车厢里沉闷的空气消散了些。
他拿起手机,打过去了个电话,对面接的很快。
“喂?声言。”宋炎凯说。
张声言嗯了声,他把椅背往后放了放,勉强胸口压着的气舒坦了些:“你在哪呢?”
“在山脚刚搭上帐篷。”宋炎凯感觉那边还挺冷的,都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
“是不是打扰你了?”张声言问。
“哪有。”宋炎凯说:“我就搁这儿坐着,又没上树,没什么打扰的,你说你的。”
张声言嗯了声,他犹豫了会儿说:“我和易耳碰见了,在北京。”
宋炎凯啊了声,过了几秒笑了:“你俩这还挺有缘,碰见了,那是又好上了?还是怎么了?”
张声言笑了,要是真能和宋炎凯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没呢,易耳吧,有点儿让我摸不透,他好像……”
他斟酌了下语句:“不太一样了。”
宋炎凯在那边笑了会儿,他先是和旁边兄弟说了声,让拿了个烤红薯捂手里了,然后才对着电话说:“哥,五年了,能一样吗?”
张声言叹了口气:“也对。”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宋炎凯沉默了会儿说:“易耳吧,和你分手那段时间,挺……疯的。”
张声言还是第一次听那段时间易耳的事儿,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怎么了?”
“闯了挺多祸的。”宋炎凯想了会儿才接着说:“先是陈锋赫,易耳那段时间本来就不怎么爽快,俩人碰一块儿了,就给人打进医院了,还赔了钱,这是我知道的,反正那几天易耳每天都顶着伤回来,我让他跟我回修理厂他也不去,就守着他那个出租屋。”
张声言咬了咬牙,胃酸反了上来,嗓眼苦的厉害:“之后呢?”
“他……”宋炎凯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样,在那边连叹了好几口气:“声言,你是真还对他有意思对吗?”
张声言不明白宋炎凯问这干什么:“你直接说,怎么了?”
“易耳他去找过你。”
宋炎凯一句话出来,给张声言直接干懵了。
窗边一口凉气袭上来,给他呛得连连咳嗽:“什么叫找过我?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是去病房找的你,那天他应该是喝多了,就去了病房,他当时不知道你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病房具体做了什么,反正应该是闹挺大,被医院给送局子里了。”
车窗上透着路灯的光影,张声言眼球逐渐聚焦又变得模糊。
那一瞬间,像极了躺在手术台上,看着悬着晃眼的白炽灯。
他这次没有打麻醉,刺刺麻麻的疼痛感连着胸口遍布全身。
“当时元逸和你都去北京了,你又在准备做手术,我就想等你做完手术再说,后来易耳拘留结束,从局子里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让我别说。”
张声言久久没有出声。
宋炎凯那边还在说着:“我当时就觉得他酒醒了,喝醉时候的事儿就当耍酒疯,也用不着说了,就没说。”
“后来吧,易耳就走了,他也没说自己去哪了,就说想换个地方待,那半年,我们都联系不上他,当时我都以为他可能走了就不回来了,结果没想到他赶在16年跨年前回来了半个月,明显能感觉到的就是性子更孤僻了,懒得见人也不想说话,我当时还害怕来着,想给他请心理医生。”
“但都是瞎想,过完年之后,这货突然又正常起来了,也能和我们有点儿交际了,就是话是真的少了。”宋炎凯叹了口气:“现在易耳也能撑起一片天了,都在北京读博了,这孩子真挺厉害,但也吃了不少苦,你俩现在都在北京,能有个照应,凑一块儿了当然好,凑不到一块儿至少也是朋友,别闹那么僵……”
张声言不知道宋炎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他也不记得自己在车上待了多久,最后他上楼的时候,脑子都是昏沉的。
原来,他来找过自己,那么轴的一个人。
张声言曾经一度认为,易耳那种性子,只要松手了,就真的完了。
但他曾经来找过自己……
易耳推开那扇门之前,他在想什么,一定一定是想疯了,才会推开的。
看到病房里空落落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
易耳得有多疼。
张声言恍然大悟,易耳今天晚上最后问他的那句话: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因为易耳他自己这么做了,他想了,他也去找了,但是迎接他的是什么,是不告而别,是充斥着刺鼻消毒水空落落的病房。
张声言是怎么答的,他说是想让易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子,正常人的生活……滚他妈的什么正常人的生活,哪个正常人会断了自己所有社交,哪个正常人会被人误会到要去看心理医生!
以前张声言每次想起当初做的决定,总是觉得虽然遗憾,但是他并不后悔,至少两个人在各自的人生路上都在向前,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好的方向?
好的方向只是在别人眼中。
第二天中午,易耳估摸着要上班的时候,张声言就去门口等着了,等了整整一个小时,眼瞅着易耳打卡时间都到了,没人接电话,没人回消息,也没人出来。
张声言给护士站的有个小姑娘打过去了电话,叫个袁茜的,也就张声言收买了四屉包子的主力军。
“易医生上午就在了啊。”袁茜压低声说:“一直在科室,中间还出来吃饭来着。”
张声言舌尖顶了下腮帮,皮笑肉不笑说:“行。”
张声言拐弯直接就朝着医院去了,这货还带糊弄的人的是吧。
昨儿张声言听了宋炎凯那一番话,算是想明白了,他这辈子就耗易耳这一个人了,耗不起也耗,没结果也耗,就算易耳恨他怨他。
张声言也耗。
不为别的,就为以前他们曾经那么好的相爱过,就算是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但现在他们成长了,已经有条件在一起了,那凭什么要错过。
易耳去跑了几个病房,出来的时候,多了份病历,他盯着上面的单子看了会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拿着病历拐角进了个病房。
张声言躺在病床上,膝盖上架着电脑,还在不停打着字,见易耳来了,他把电脑合了下去,笑着朝他点点头。
易耳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平静说:“胃炎?”
张声言嗯了声。
“有手术史吗?”
张声言好整以暇盯着易耳,似笑非笑说:“易医生,我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吗?”
易耳还是没什么表情,干脆看都不看张声言了,手上拿着病历的单子翻着:“有无上腹痛,呕血,饱胀,食欲不振等现象?”
张声言捂了下胃,感受了会儿才开口:“上腹痛有点儿吧,呕血没有,至于饱胀……”
他笑了:“怎么能饱胀,中午在寒风里吹了一个小时,喝西北风都得饱了,食欲不振?也有点儿吧,毕竟中午连饭都没来得及吃,饿过了,犯恶心。”
易耳看着他,意味不明笑了声。
旁边站着的小护士,看着病房里这剑拔弩张的气息,不知所措地站着。
“你先出去。”易耳和旁边护士说:“这位病人我认识。”
小护士点了点头,出了病房。
“占用公共资源,有意思?”易耳合上了病历单,把手上的笔往白大褂口袋里一放。
张声言笑了声:“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不想接,我有接你电话的义务吗?”
张声言欸了声:“我等了一个小时。”
“我没让你等。”易耳淡淡说。
张声言还想再说什么,胃里边适时抽疼了下,倒吸了口冷气。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装病,他是真的疼,自从这几天和易耳遇上之后,连胃病都反复了。
不过他也确实有点儿私心,要是平时的话,这种程度的胃疼,他喝点儿药就应付了,现在他都直接主动来医院了,说实在,就是想和易耳有点儿牵扯和联系。
易耳打量着他,最后目光落在了他发白的嘴上一瞬,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得,我欠你的。”张声言手无意识掐着被子,骨节分明的手隐没在被子里,他忍不住疼了:“你们医院,挂个吊瓶这么慢?人都要疼过去了。”
易耳看了他几眼:“没家属吗?”
张声言默然地盯着易耳,不咸不淡冒了句:“以前倒是有一个,不是给我自己霍霍没了吗,现在孤家寡人一个。”
易耳手捏上了床位的架子上,轻挑眉,说了个人名:“姜树北。”
张声言愣了下,看着易耳突然笑了:“那是我朋友。”
易耳垂下了视线,没再多问。
“你问他做什么?”张声言疼得手都捏紧了,声音倒是还带着笑意:“这不是你们医生该问的吧?这算是过问私事吗?”
易耳不说话。
张声言追问着,叫了声:“易医生。”
“你最好这几天还是找个人过来照顾你,要不就找个护工。”易耳没回答他的问题。
张声言盯着他笑了会儿,没追太紧,但也没应声:“没人照顾我。”
易耳看着他,淡淡扔了句:“那是你的事儿。”
说完之后,易耳转头就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