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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 1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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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伙食比之前被关着的时候好多了,早上一道粥品,几样小菜,还有两碟子糕点。宫里只吃两顿饭,下午时有四道热菜并茶点四碟,还有一壶热茶。
他们出发的时候还是夏日,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天虽然没黑但阴沉沉的,在黎臻的强烈要求下,小聋子将屋里所有蜡烛都点上,烛火通明。
宿星回来时候见饭菜还未动,他不着痕迹的蹙眉,随后道:“你们先吃,下次不用等我。”
吃完饭,宿星单独和黎臻说话。“入夜之后你五感尽失,吃东西和嚼树皮没区别,所以你先吃,不用等我。”
“我吃了的,”宿星坐在椅子上,黎臻坐在床上,她盘着腿似乎还要继续练功,声音柔软,笑眼弯弯,“我把茶点每样吃了一块,很好吃,很甜。”
“现在天气凉,放一夜也不会坏,我把糕点放在桌子上用盘子扣好了,明日天亮了你可以吃。”
宿星站起身:“天色晚了,洗洗安置吧。”
“哥哥,”黎臻叫住他,一股脑的从床上起来,拉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你再陪我呆一会。”
宿星让她和小聋子在房间,自己倒是早出晚归,这些日子俩人虽日日见面,可根本说不上几句话。黎臻很珍惜单独和他相处的时间,哪怕面对面坐着,什么都不说也好。
她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俩人小时候还在一张床上抱着睡过,现在坐着说几句话并不逾矩。
但宿星觉得自己该离开,可对上那双水润的眼眸,拒绝的话说不出。
“一盏茶的时间而已,”黎臻再接再厉,将人往椅子旁带,轻轻一推,宿星便倒在椅子上。屋内的光亮很弱,黎臻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两只手搭在椅背上,身子前倾。
喝过花蜜茶,黎臻身上带了股甜腻的香气,她浑然不觉此举有何不妥,还低下头更凑近了一些。宿星可以清楚看见那双清澈眸子里的自己,面容冷峻,眉头微蹙。
“好好坐着说话。”宿星及时在让人沉溺的场景里抽身,用食指顶住黎臻的脑门,将人推远。
黎臻咕哝着说看不清楚,宿星作势就要拉过一旁的椅子,然而椅子只拉了一半动作顿住,眼睛直愣愣的看向窗户。
“哥哥?”
黎臻回过头,那扇虚掩的窗户外光亮大作,宛若白昼。不等她反应,宿星已经起身了,而房门猛然被推开,慌张的小聋子大喊:“宿星,你看!”
宿星三两步过来推开窗户,只见有一大束光亮直射空中。
黎臻也过来了:“哥哥,这是什么?”
“去看看。”宿星拿起武器便走,让小聋子保护好黎臻,可俩人都不肯放他自己去,“我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宿星只能带上他们,但再三嘱咐不许轻举妄动,若有危险必须找地方藏身。
三人出来后,碰上其他同门。往日见面分外眼红,总得掐一架的炎云没理会宿星,他脸色严肃道:“看着像是阵法。”
阵法?邪祟也会列阵?如果不是邪祟,那是谁?
黎臻看向那似乎将天捅出个窟窿的阵法,莫名觉得眼熟,可来不及细想,就跟随众人往那边冲。
这道光束太亮太惹眼,不止宫里,所有京城未睡下的百姓也都看见了,有人大喊老天爷降罚跪地求饶,有人说是神迹,叫醒睡着的家人一起看说是能羽化成仙……
走出住宿的地方,宿星很快就辨别出来那个方向是哪座宫殿。
“金銮殿?”
黎臻紧张的捏着手,和宿星对视一眼。
“走!”
不必解释,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能看懂对方眼神里的意思。
路上碰到一队队的士兵,事情似乎很是严峻。刚穿过大门,便见到金銮殿完全笼罩在光亮里,地上有五个人,呈五角状,各个面容严肃,有光亮从他们身体里射出,落入大阵,阵法的光柱越发璀璨,似要照亮这大地。
“师父?”
“师祖?”
五个人正是五位长辈,而在阵法笼罩的大殿内,皇帝和几位朝中大臣走出来,他们面色俱是不好,皇帝脖子上青筋暴起,大喝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疯了不成?来人,快来人,将反贼拿下,格杀勿论!”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皇宫的禁卫军悉数前来将五位长辈包围,可普通人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只要靠近就会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走,更别提拿下了。
宿星不明所以,看向在场的牧野。
这等大阵不是封印大妖鬼的吗?难道,这里有青木鬼或者赤面鬼?
似有所感的牧野回过头,这次他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冷言冷语,几步跑过来解释道:“之前都是装的,对不起。”
宿星说不在意,问现在怎么回事。
牧野转头看向大阵,要不了多久,大阵将成。
“宿星,姑姑说,皇帝是青木鬼。”
“什么?”
“等会,”小聋子回忆之前抓钻地鬼的画面,“青木鬼不该是一棵柳树或者什么什么树,也很有可能是一根藤蔓,他怎么是人?”
牧野也不清楚,是牧姑姑告诉他的,总之,他们费尽心思在金銮殿附近设下禁制,就是为了今日。
……
“众爱卿,快想办法啊!”皇帝像是要承受不住了,捂着胸口,觉得心脏处密密麻麻的痒意还有点疼,“这是什么东西?”
大臣们面色虽不好,但较之皇帝还算不错,他们只是没见过这阵仗所以害怕惊慌。
“丞相,你见多识广,这是什么东西?为何让朕觉得心脏很难受?”
天下大乱之后各个州府管辖的府衙形同虚设,近些年来才重新建立,许多事情需要重新架构,朝臣们日日留在宫内到深夜就是探讨这些事情,哪里想到变故横生!
丞相杨大人面不改色,他上前几步来到钟托方向,施施然行了个礼。“钟仙人,不知几位这是何意?”
钟托懒得和他废话,直言道:“真以为那薄薄的一张纸能控制我们?世家子弟生来就是为了降妖除魔,岂能成为伥鬼,助纣为虐?”
皇帝目眦欲裂:“你们合起来骗朕!”
杨大人笑容也淡了,不过他不认为钟托说的对。
他直言不讳:“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谁就是好人,管他是何等身份,是皇帝还是反贼,是男还是女,是人还是鬼怪。”
钟托一怔,他原以为杨大人会维护皇帝,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说辞,实在是大出所料。而这时,靠近皇帝最近的大太监突然被皇帝扼住咽喉。
“放我出去,否则我就杀了他!”
钟托无动于衷,倒是阵内的大臣宫人们吓的四处乱逃。
炎红棉大喝一声,几人会意立刻加速结阵,皇帝像是疯了,直接掏了大太监的胸膛,活生生将心掏了出来!
如此血腥的一幕被在场所有人看见,有大臣被吓的当场晕厥,其他人连忙跑到大阵边缘大喊大叫要出去。
宿星认为几位长辈不会无的放矢,应当已经安排好一切了。是邪祟是伥鬼,全部处理,对普通人也不会滥杀无辜。
“就是不知道这大阵能否出来。”
记得当时镇压钻地鬼时,那大阵可是只能进,不能出。
那边已经有了分晓,现在大阵刚起未完全落成,钟托看向炎红棉,经过对方首肯之后,他手势一变,在他身侧立刻出现个半人高的缺口,少了耀眼金色,就像是在金色泡泡中间破了个洞。
“快!”他呵了一声。
在里面的大臣、侍卫、宫女和太监,恨不得第一个钻出去。皇帝也跃跃欲试,可突然间他面部开始抽搐,隐隐浮现绿意,仰头嚎叫时,身体陡然窜至一丈多高。
“你们快看他的腿,变成树了!”
小聋子惊骇,不用他提醒其他人也看见了,原本双腿的位置被粗实的树干取代,撑破龙袍扎入地下。他似乎不死心,埋头在地下的根系寻找出口,然而处处碰壁,根系碰到大阵时,便会有股黑烟冒出来。
极致的疼痛使皇帝惨叫,身体扭曲,双臂伸展变成树干,现在除了一张脸以外,再也瞧不出是人了。他迅速伸展想要缠住未逃离出去的人,钟托大喝一声,距离他最近的魏石有所动作,只见从大阵缺口处开始浮现一条土龙,快速游走,猛然探身而起,与青木鬼的藤绞杀在一起。
趁着这个空档,阵内没出来的人继续往外钻,刚开始还算有序,可方才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再也顾不上礼义廉耻,都抢着往外跑,狭小的出口被两个带刀侍卫堵住,导致后面人也出不去。
“抢什么抢?!”钟托气的要吐血。
这时候有个大臣使劲踹侍卫,将其中一个侍卫踹了出去,另外一个像鱼儿似的滑了出去。然而那大臣却没着急走,而是忙不迭的请丞相先出去。
远处的小聋子看到这一幕,感叹道:“王朝还要持续,他可继续抱大腿。”
生死存亡之际还能想到后续安排,确实不是无能之辈。而被礼让的杨大人,和其他人确实不同,他不慌不忙,除了面色有点白之外,看不出惊吓。
宿星看了看小聋子。
小聋子的表现都比那位杨大人惊骇。
宿星眯着眼,低声和牧野附耳说了什么。牧野立刻点头,宿星转头对黎臻道:“你就在这里不要靠近,小聋子,保护好黎臻。”
黎臻道:“哥哥,你要干什么去?”
“帮忙。”宿星说完拎着锤子紧随牧野而去。
早在青木鬼变身的时候,大殿周围的禁卫军便一哄而散,现在只有世家弟子站在此处。他们各个面色奇怪,小聋子拽着黎臻,俩人离的远了一些。
果不其然,在宿星和牧野朝着大阵靠近时,昔日同门扑了上来,很快便缠斗在一起。不止如此,还有些弟子竟然对长辈们动手。
炎红棉回手扔出个火球,和自家弟子的火球碰到一起,对方功力不如她深厚,小火球被大火球吞噬,呼啸着奔着弟子去。
牧姑姑低喝:“莫要伤了他。”
炎红棉面无表情:“关键时刻谁添乱我都不会客气。”
弟子很快被烧成了火人,幸好有个魏氏弟子帮忙用土扑灭大火。
经过这次警告,那些想要继续阻拦的弟子恢复几分理智,不由得掂量起自己和师傅们的差距。自然也有脑子不好的,赤红着眼睛疯了似的用自己配剑去砍大阵,被大阵反弹倒地吐血后昏迷不醒。
就算有魏石的阻止,缺口处的人依旧接二连三的倒下,地上洇湿一片血色。红色似乎刺激着阵外的人,同门变得疯狂,镇内持有武器的侍卫也眼睛通红,从缺口处钻出去后,竟然一剑捅向离他最近的钟托。
大阵运转需要他们五人,钟托还要分神去留意弟子,既不能伤了他们也不能被他们伤,因此暗箭难防。
噗嗤——长剑从钟托的腰侧刺进去,从另一侧冒出个剑尖,横穿身体只留个剑柄在外,滴滴答答开始流血。
“师父!”
宿星冲过来将行刺之人一锤子砸出去,扶住钟托摇摇晃晃的身躯。
“师父……”
“为师没事,”钟托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宿星身上,大阵的金色开始变得暗淡,炎红棉大喊:“钟托!”
大阵的缺口需要更多的功力维持,钟托生机和气血在流逝无法支撑住,所以现在变成狗洞大小,娇小的宫女还能钻过来,剩下的成年男子只能卡在肩膀处。
他们五人对应金木水火土五个方位不可擅自移动,其他人也爱莫能助。钟托咬牙,将那缺口撕的更大,宿星见他脸上血色尽失,便知道要撑不住了,于是他朝阵内人喊:“一个个出,快点!”
有人又要挤,被宿星一脚踹回去,这下没人敢再争抢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出来。
这些人里宿星对杨大人印象最深,此人虽给皇帝办事,但听说做了不少为国为民的好事,而且温润儒雅,让人心生好感。比如这会儿,大家排着队往外爬,杨大人将前面的位置让给年岁大的官员,自己排的靠后。多留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所以,宿星尽量照看他们,等到杨大人要从缺口钻出来时,宿星还好心的伸手扶了一把。
“多谢。”
有宿星从外面拽一把,杨大人出来的速度很快,不过钟托力量既要对付时不时偷袭的青木鬼,又要耗费支撑大阵,力量减弱导致缺口越发小,等杨大人上半身出来,下半身却卡在那。
似是被夹住很痛,杨大人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幻,但很快恢复如常,被宿星拽出来时候他低头咳了几声。
“你去帮忙。”钟托虚弱的吩咐,说自己没事不用照顾。
牧野过来扶住钟托,不远处的黎臻和小聋子不想当拖后腿的,连忙朝着这边跑,打算过来支援,只是发疯的同门拦住去路,一时靠近不了。
阵内又有人死了,可现在顾不上死人,多拽个人出来就能多活一个。钟托的力量撑不住了,最后一个人出来时缺口只有脑袋大小,那人哭喊着想活,下一瞬就被藤蔓捅个对穿。
阵内彻底没有活人了。
炎红棉喝道:“准备结阵!”
阵内青木鬼已经长到十几丈高,在通天金色里,它显得格外阴森可怖,如蛇般灵活的枝干疯狂生长,转眼间就将大阵占满,扭动着躯体和大阵对抗。
可这到底是上古留下来的阵法,专门镇压五鬼而存在。五位长辈和皇帝虚以为蛇多日,就是为了在金銮殿附近布下阵眼,剩下的就是五位齐心合力,结成大阵,镇压青木鬼。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外面那些同门们突然老实,好像脑子变得清明,纷纷停手,正因为如此,黎臻方能顺利来到宿星身边。
已经入夜了,黎臻只能看见,听不见嗅不到触不着。不过宿星一抬眼,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黎臻瞥了一眼附近的人,全是朝廷官员和侍卫等,她总觉得心慌,便又往宿星身边凑了凑。
“我不放心你。”她说。
宿星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我没事,一切都要结束了。”
“是么?”
一道质疑声音从身后响起,声音温润,听起来甚是耳熟。
“杨大人?”
宿星转过头,去见本该在簇拥下离去的杨大人笑眯眯的转身,随意挥了挥衣袖,扶在他身侧的两个官员当场被弹飞数丈远,吐血而亡。
“他不对劲!”牧野大喊后就朝着杨大人攻来,然而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一股恐怖的无形力量横在二人中间,牧野面色难看,因为在五位长辈身上都不曾感受过这种威压。
小聋子啊啊大喊着,和长辈魏石的炉火纯青相比,他只能召唤出一条胳膊粗细的土龙,然而杨大人伸出指尖轻轻一弹,那土龙便分崩离析,甚至连半步都没能阻拦。
事已至此,哪里还不明白出事了?
炎红棉白着脸,问他是何方神圣。
“怎么,是怕我扰乱你们布阵?”
杨大人脚步不停,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迈上最后一节台阶来到近前,宿星等人如临大敌,但没想到他竟然停下了,笑容和煦道:“我不打扰,你们可以继续。”
自然不用他说,炎红棉给其他四个人眼神,示意再快些。而镇内的青木鬼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发的躁动。
“你们为何就不肯乖乖听话,留在京城里不好吗?高官厚禄,香车美人,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保管应有尽有。”
杨大人叹口气,他的官袍上沾染着不明显的血迹,自然是别人迸溅在他身上的,他负手而立,儒雅的面庞却说出冰冷话语。
“好一个守护天下苍生,你们在此冲锋陷阵,死的死,伤的伤,那些愚钝之人会领情吗?本座可以很明确告知,不会。相反,他们会歌颂本座,哪怕本座让他们反了你们。”
这人语气平和,说出来的话却惊天动地,黎臻又往宿星身后躲了躲,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四周。
她发现,同门的师兄弟,包括宫里的侍卫宫女等等所有人,此刻都一改方才的慌张,安安静静垂手而立,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他们不是听命于皇帝?
没人观察到这些,以为众人都被杨大人所言绕的云里雾里,钟托白着脸,先是看看镇内的青木鬼,再看看阵外的高人杨大人,他沉思后将通天锤放下,偷偷卡在大阵缺口处。
杨大人已经跨步上来了,所有人都谨慎相对,但他好像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绕着大阵闲庭信步,宛若逛自家后花园。
他说:“这个阵法便是镇压前面三鬼的吧?自古留下的大阵,确实不容小觑。”
金光闪闪的阵法旁,他笑容满面,甚至还伸手去触碰,然而刚一碰到他的指尖便冒出一股黑烟,血肉被融,露出森森白骨。
“啧,还是不行。”他自言自语,好像毫不在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离杨大人最近的是牧姑姑,她冷声呵斥道:“不管你是谁,还请退让一旁。”
是敌是友显而易见,不过这人没动手,牧姑姑认为还可以商谈。
杨大人懒散的笑,走到牧姑姑身边,牧姑姑还欲要说什么,眼睛瞥见他受伤的手指,登时警铃大作。
“你是……”
杨大人笑眯眯的将手搭放在牧姑姑的肩膀上,低声道:“你可以大喊大叫,只要你喊一声,我就杀你们一个人,但如果你不说话当没瞧见的话,我可以不杀他们。”
因太过震惊而忘了说话,杨大人笑咪咪的松开手。“那就当你同意了。”
官袍衣袖宽大,将他受伤的手藏的严严实实。
这大阵是个圆,再往前走几步,便是魏石所在的位置。魏石一向沉默寡言,警惕的看着对方,从大阵里分神,脚边的土地像是活了跃跃欲试。
“别白费力气。”杨大人一脚踩踏上去,那块土地疯狂扭曲,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杨大人跺了一脚,土地登时不动了,而魏石喷出一口血。
“魏石?”
洪大山还不明所以,他知道杨大人来者不善,但对方充其量也顶多是个能人异士罢了,所以并未将其放入眼里。魏石还有其他人,他们虽不是世家最厉害的一辈,也算是中流砥柱,那些寻常邪祟不在话下,除了五大妖鬼之外,他们根本不惧什么。
可这会魏石吐血……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杨大人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继续,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如果是天云宫的钟老等人在,只需要在地上设立禁制再触发即可,但他们几个没有钟老的功力,在设完阵法后,还必须依靠他们五人的力量来封印青木鬼。方才钟托受了伤导致阵法不稳,完成封印时间加长,又出现杨大人这么个变数。
即使牧姑姑什么都没说,剩下的人也知道杨大人不是普通人了,宿星捏着锤子蓄势待发,钟托却开口拦住他。
“宿星莫要轻举妄动,你不是他的对手。”钟托不想让宿星上前送命,可五位长辈不得离开阵眼所在,剩下的同门不背后捅刀子就不错了,只有宿星和牧野还有一战之力。
“师父,大阵结成还要多久?”
钟托看了一眼地上自己的通天锤,思考片刻低声在宿星耳边说了什么,宿星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边,杨大人走了一圈,在每个人身边停留片刻,不出意料所有人都负伤,哪怕洪大山从大阵里抽出五分功力,也不敌对方轻轻一击。
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炎红棉皱眉,她发现大阵明明该成了,但总缺点什么。阵内的青木鬼极为不安分,狂暴的四处破坏,将金銮殿的屋顶都掀翻了。
突然,身侧来了个人,炎红棉处于警惕当中,刚要出手,发现是宿星。宿星低声说了一句话就离开,炎红棉眉头更皱,视线转向钟托,见他点了点头。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杨大人的眼睛,但他就像是懒得管一样,根本不在意。在他的眼里,像是宿星这等人就和地上的蚂蚁没两样,他抬抬手指就能将其捏死。
“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日子很无趣,平淡如水。”
杨大人招招手,有个禁卫军侍卫走了过来,弯腰跪在地上充作人凳,杨大人撩开袍子坐下,动作优雅。“老百姓就和水里的锦鲤一样,只要你给上一把食物,他们就会蜂拥而至,对你感恩戴德。但你们不一样。
顺从久了会让人觉得无趣,不像你们会反抗。本座想着留下你们所用,有事的时候用一用,没事的时候还能逗弄玩一玩,没想到你们竟然藏着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还会蒙骗本座,来这么一出戏。”
杨大人感叹,指着阵里的青木鬼道:“好好的傀儡皇帝被你们玩坏了,这下好了,让本座玩什么?”
这次他没再掩饰,所有人都看见他伸出来的手指破了,皮肤焦黑,而本该露出血肉的部分是绿油油的东西。
“啧,这幅皮囊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结实了。”他似乎讨厌被阵法灼焦的部分,随手一扯,手部皮肤就像是手套似的摘了下来,露出的部分犹如柳枝随风摇摆。
五位长辈同时松开手。
杨大人不甚在意的抬眼:“阵法成了?可惜,你们困住的只是个傀儡罢了,本座好好的坐在这,现在你们还能再结一次阵吗?”
五个人为了结阵几乎用光了功力,此刻都面色惨白。
“青木鬼,你诡计多端,竟然披着人皮,还让我们误会皇帝是青木鬼!”洪大山脸色惨白,声音怒极,“方才在阵内你还佯装普通人,排在你前面想抢着出阵的宫女也是你杀的吧?”
“自然不是本座,是皇帝杀的,与本座有何干系?说起来,人性的丑陋你们方才看的一清二楚,现在,你们还要拯救他们吗?生死存亡之际,他们会推别人去死而保全自己。”
“本以为让你们看清事实,转而投靠本座算了,没想到你们竟然执迷不悟。”
杨大人,现在或许该叫他真正的青木鬼。他摇头感叹,觉得自己苦心付诸东流。
“好不容易找到的好皮囊被你们毁了,你们说说,该如何赔偿本座?”
“赔偿?先拿你命再说!”洪大山直接出手,其他四位也跟着一起。
五行相克,五个世家对应五个妖鬼,青木鬼属木,金克木,也就是说对付青木鬼需要钟托,剩余其他人是辅助。
黎臻紧紧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做。方才的一切她尽收眼底,就算五位长辈全盛时期都无法对付他,大阵又耗费许多,更不可能成功。怎么办?
宿星和牧野自然上去帮忙,小聋子也跟着冲锋陷阵,然而被一股力量拍的倒地不起,鲜血狂吐。
“小聋子哥哥,你怎么样?”
黎臻自知帮不上忙,连忙去照看小聋子,帮他拿了药丸,他吞服下去后都要哭了。
“阿臻,我们今日,怕都是要撂在这。”
真正的青木鬼还顶着一身人皮,步伐轻松,甚至背过一只手,五位长辈齐齐出手,他自己一人游刃有余,他大手一挥,原本安静垂手站立的世家子弟们便纷纷出手,青木鬼笑着道:
“乱起来才好玩,本座就喜欢看你们人类自相残杀。”
这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青木鬼似乎玩腻了这场游戏,他指挥成为伥鬼的世家子弟们杀宫人。不管是宫女太监还是武功高强的侍卫,都逃不过一招毙命,火光四溅,冰刃齐出。
火球点燃了活着的人,宫女哀嚎着又跑又滚,将附近能点着的都点了,一时间大殿火光冲天,而宫里乱起来之后,便没人救火了,火舌舔舐着一切,黎臻有心救火,可他们没有洪家人无法运水。
小聋子喘着粗气,拉着黎臻去安全地方躲着,他嘱咐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救什么火,阿臻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宿星和牧野,我们赶紧走。”
黎臻看懂他的意思,可她焦急大喊:“那其他人怎么办?”
“管不了其他人啊好阿臻,你看看,他们都疯了!他们现在都是伥鬼,在杀人啊!至于五位长辈……我们留下也帮不上忙反而成拖累,不如早点撤离。”
黎臻不赞同,她觉得宿星和牧野谁都不会走。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小聋子灰溜溜的回来了,生着闷气道:“死脑筋,留下有什么用?!怕不是都要死在这。”
宿星和牧野对付不了青木鬼,他们只能去救被同门袭击的无辜之人。
金光大作,照耀人间,入眼却是猩红一片,犹如人间炼狱。
洪大山被打的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落在地,口吐鲜血,然而他只是一抹嘴立刻上前,余光瞥见被宿星打晕的女儿洪冬莲,他深深看了一眼,既是无奈又是不舍。
“晕倒的先安放好,免得他们又暴起杀人。”
都是同门手足,无论如何也无法痛下杀手,只能找机会将人打晕拖走。
可人太多,又都杀红了眼,饶是宿星和牧野竭尽全力拯救,地上依旧躺着许多尸体。
另一边五位长辈也不好过,各个都处于力竭的边缘。
方才设阵法耗费不少,不由得怀疑青木鬼是故意的。他戏耍众人,以此为乐。
“出手太慢了。”青木鬼轻轻松松躲过火球,灵活的藤蔓噗嗤刺入炎红棉的胸膛。
青木鬼不满意的啧了一声。
这一下本该刺入炎红棉的心脏。
游戏的玩的累了,他也需要补充,就打算先吃一个,剩下的留着慢慢玩,慢慢吃。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野草绳索拦了一下,目标歪斜,刺中炎红棉的肩膀。
修为越高的人血肉越美味,藤蔓缩回,青木鬼舔舐上头残留的血,细细品味后,眼睛里终于流露出非人的贪婪。
“就是现在!”魏石忽然高喊,其他几个人像是听到战场号角,变幻身形,将青木鬼团团围住。
钟托拔下夹在阵法上的通天锤,金色开始摇晃,青木鬼意识到他们有后手,但不认为几个垂死的蚂蚱能折腾出什么。
直到——金色大阵突然开始移动,从内往外缓缓扩大时,青木鬼心头一跳,直觉不好。
“大阵已成,怎么会扩开?”
“你是妖鬼,不必知道这些!”炎红棉根本与他废话,五个人齐心协力誓要将青木鬼镇压于此。
可青木鬼不是蠢,他怎么可能乖乖站在那等着大阵将他囊括进去?
金光大阵移动的速度比方才快上许多,青木鬼连连后退,可没想到大阵紧随其后。
宿星瞧见之后召唤牧野,俩人一齐出手。他们是偷袭,虽然未成功,但也成功阻拦青木鬼一瞬,只呼吸之间,那大阵便追上青木鬼延展在地的藤蔓,金色碾过,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接将几缕藤蔓斩断,冒出缕缕黑烟。
青木鬼自然是怕阵法,否则当时在阵内,他也不会想尽办法维持人形出来。
可问题是大阵还是太慢,青木鬼一个闪身,已经退后一丈远,他冷笑连连。
“你们还年轻,若是祖辈在还差不多。”
然而话音刚落,青木鬼便察觉脚踝上有束缚,一低头,竟然是一束野草绳索,显然是牧氏一族的把戏。
想要凭借这东西也不可能抓住他,青木鬼身子未动,那东西便迸溅开来。牧姑姑面色惨白,打算再次出手,这时候魏石拦住她,说道:“凝聚身心力量。”
炎红棉抬手甩了什么东西出去,青木鬼还以为是小把戏,甚至懒得躲,忽然他的下半身金光灿灿,竟然是个小型阵法,任凭青木鬼怎么拽,那金色圆圈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逃脱不了。
这时阵内原本要死不活的那棵皇帝化作的大树,因为阵法威压转移而变得活跃,炎红棉等人还得腾出手来对付它。
对付不了青木鬼,还对付不了变异树吗?
牧野和宿星对视一眼,俩人一起上,那树木自然招架不得。这时候宿星突然灵光一闪,靠近牧野低声说什么,牧野重重点头,俩人一起对付皇帝树,宿星一锤子捶在树干上,有凄厉的嚎叫声穿耳而过,宿星不语,只一下接一下的捶打,那树干很快就有无数裂纹,期间树干攻击宿星,全被牧野挡了回去,最后一下,只听得嘎吱嘎吱的声响,随后大树倒塌,竟然是朝着青木鬼的方向。
“雕虫小技。”青木鬼因为法阵而动作缓慢,那参天大树眼瞅着就要砸在他身上,但他丝毫不在意,他本体便是树,难道还会怕树砸过来?现在首要目的是破开阵法,莫要让那上古大阵追上他。
所以树倒下的时候,青木鬼随意的抬手,然而本该立刻弹开的大树犹如万斤重,青木鬼疑惑抬手,随后双目圆瞪。
一个小小的金色阵法隐在树木里,将树木打碎之后,便套在了青木鬼的手上。
他明显怔愣住,转瞬恼羞成怒:“你们竟然如此戏弄本座!”
说罢,从他脚下突然冒出无数的枝条,各个碗口粗细,绿色浓郁的发黑,攀附着无数的叶子,看起来像是一条条长了叶子的大蛇,直冲所有人而去。
宿星和牧野他们自然灵活的躲过去,但那些同门们遭了殃,他们不避不躲,瞬间就被刺穿身体,生机飞快流逝,化为青木鬼的养分。
洪大山看见女儿洪冬莲危在旦夕,甚至想弃了大阵去救女儿,幸好理智压制住冲动,他大喊牧野请他帮忙。
在洪冬莲要被刺穿的时候,牧野用万物生卷走了她,顺道还将活着的师兄弟们也带走。
但在场的不止他们,还有许多的宫人,顷刻间便丢了性命,得到滋补的青木鬼越发厉害,困在他手脚上的金色小阵竟然忽隐忽现,像是随时会破碎开。
五个人里重伤两位,钟托身体被捅穿,青色的衣服被血色浸透,连嘴唇都是惨白,显然快要支撑不住。炎红棉比他强上一些,那一击未伤及心肺,但也被青木鬼吸走不少精血,大阵需要他们五个人同时驱动,所以他们必须坚持住。
可实力太过悬殊了。
如果是钟老他们在这,或许有一战之力,现在的几个人简直是强弩之末,金色大阵运转的越来越慢。
啪嗒——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钟托正对着青木鬼的方向,眼睁睁看见他胳膊上的金色震碎了,腿上的金色也碎了一半。
“今日必须将他镇压于此,否则天大地大,恐再难以寻他踪迹。”
钟托说完,四人沉默后都点头,洪大山看了一眼女儿的方向后,眼珠子充血:“老子和你拼了!”
原本随着阵法移动的几人突然盘腿而坐,双眼紧闭,任由那金色的法阵从自己身体穿过。几人手掌朝着自己心口处拍过,登时脸色白了几分,但那金色大阵越来越大,青木鬼察觉不好想逃,可半边身子入了阵,一缕缕的黑烟冒出,他竟然一声不吭努力想要挣脱。
都已经这时候了,宿星让牧野照顾好其他人,他拎着锤子冲了上去,被青木鬼使出的藤蔓刺中大腿时,宿星的通天锤也落在青木鬼肩膀上,登时将人往里推三分。
疼痛和生机流逝没能让宿星退缩,他继续抡锤子,双腿和双手全被插入吸血的藤蔓,宿星咬牙,最后狠狠一击!
“混帐,就凭你也敢对本座动手!”
破开封印后的十几年,青木鬼隐在山林里等待机会,直到五年前,他杀了丞相杨大人,披着他的皮行走在朝堂。对于青木鬼来说,很多东西都是新事物,站在权利高峰,世间的一切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
青木鬼完全享受其中,有伥鬼的滋养甚至许久才吃个人打打牙祭。皇帝是他的傀儡,朝中重臣俱是他的伥鬼,很久没被人忤逆,现在的青木鬼暴跳如雷,没想到栽倒一个黄口小儿手里。
幸好还有一条手臂在外,只要他忍住大阵的威压迅速出来,一切就都来得及。
可青木鬼刚发力,便有什么东西缠住他身体,水柱、土龙、藤蔓缠住他的腿,火球在他头上燃烧,钟托屏着一口气举起通天锤,一击便将青木鬼半边身子震碎。
完美的人皮破裂,露出下面不规则形状的本体,不是大树,更像是无数蛇一样藤蔓的聚集体,摩擦时发出沙沙响动,让人不寒而栗。
噗——
钟托被打飞,阵外的宿星大喊着师父,钟托却好半响都没动静。
牧姑姑眼眸红了一圈,继续将万物生用到极致,死死的拖住青木鬼,只要将青木鬼拉进来,便能彻底镇压。
有上古大阵的威压在,青木鬼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五个人勉强能拖住他。然而这时,原本以为已经死了的皇帝伥鬼突然发动,他恢复人形,膝盖以下都没了,却还能爬的飞快,宛若怨鬼迅速爬向洪大山,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际,生生咬掉他两根手指!
砰——
皇帝被一股大力掀翻,最后直挺挺的落在地上,胸膛上嵌着一个大锤子。
将锤子扔出去的钟托彻底不动了。
“师父?师父!”
痛苦让宿星恨极了青木鬼,他用锤子一下下的砸对方,完全不防守只攻击,不要命的打发吓的黎臻跑过来,微弱的火球不间断的扔青木鬼身上。
“本座要杀了你们!”
一声喊叫后青木鬼彻底被推入阵,然而他身上缠绕的束缚却突然都没了,阵内的师傅们已经没有任何气力,直挺挺的迎接青木鬼的怒火。
“姑姑,你们快出来!”理智回归,疼痛让宿星跪在地上,他拍打大阵,想让长辈们快些出来,“姑姑,快躲开,姑姑帮忙将我师父带出来,他受伤很重,他……”
“宿星,我们不能出去,也出不去。”
“什么?”
牧姑姑刚要解释时,青木鬼用藤蔓缠住她的脖子,她整张脸通红,双手攀着努力让自己还能呼吸。
“……我们就是阵……”
“姑姑?”
接下来的一幕宿星一辈子都忘不了。
噗嗤,牧姑姑的脑袋像是一颗球掉在地上,眼睛还瞪着,尸首分离。
洪大山身体被掏出蹴鞠那么大的洞,内脏流了一地。
魏石瞪着双眼,喉咙里塞满了藤蔓,身体被掏空血肉,化为一张人皮。
炎红棉一条胳膊被扯断,但她还剩下一口气,趴在地上,血色遮盖住她全脸,她竟然还能笑出来。
“你杀了我们也出不去。”
青木鬼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哪里还能听得这种挑衅,当即将炎红棉的心掏了出来,生生吞下。
然而,大阵突然发出强烈金光,让人无法直视,青木鬼开始惨叫,大阵在快速收缩,青木鬼来回逃窜,可远不及收缩来的快,没过多久,大阵彻底消失,而阵内的青木鬼和师傅们不见踪影。
没了金光后四周突然暗了下来,黎臻什么都看不见,双手胡乱的抓着,嘴里喊:“哥哥?”
可她也听不见,她不知道宿星是否回答她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全身,她双手放在地上摸索,触感消失后,她不知道冷热疼痛,自然什么也摸不出来。
“哥哥……师祖……”黎臻双眼无神,不停地掉眼泪。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点光亮,黎臻努力睁大眼睛去看,只能模模糊糊瞧见有个人朝她走来,身体摇晃着,像是支撑不住。
“哥哥?”
她不知道对方是否回答她,黎臻立刻爬起来奔着对方去了。可地上尸体遍布,对于看不清楚的黎臻来说是各种路障,短短一段路,她跌倒多次,手破了没有痛感,她爬起来继续跑。
突然一条胳膊揽住黎臻肩膀,她被迫停下转过身,刚要发怒,眼前出现熟悉的脸。
宿星薄唇一张一合,黎臻认真的盯着嘴唇看,却发现对方竟然在骂她。
“笨蛋。”
人都看不清就往那跑,那个分明是已经疯魔的侍卫,被小聋子随手处理了。
宿星让小聋子过来照看好黎臻,他和牧野再次朝着大阵消失的地方而去。
“消失了。”
“嗯,应当是已经镇压成功了。”
“我师父和几位长辈为何也不见了?”
“宿星,他们……”
在场有眼睛的都看得分明,五位长辈在阵内被青木鬼虐杀而亡。
“牧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牧野缓缓摇头。
“姑姑只告诉我他们在金銮殿外布置了禁制,这些天陪着皇帝论道就是为了不着痕迹做此事,原本该一切顺利的,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皇帝压根就不是青木鬼,反而和煦嘴脸示人的杨大人才是。
牧野知道宿星想要一个答案,他别过头先擦了一下眼睛,才转过来对他道:“我以前只听长辈提过一嘴,说以血祭阵,姑姑他们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的血没白流,用身体作为阵眼第二次激活大阵,才能将青木鬼镇压。”
死掉的都是他们最亲近的人,牧野怎么会不伤心,如此说法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安慰宿星。
“爹!”
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青木鬼死后,伥鬼们彻底解除,恢复清明的洪冬莲痛哭流涕,跑来空地上,无措的看着地上血流成河,父亲洪大山不见踪影。
“爹?爹?我爹在哪?”
牧野不语,而恢复理智的洪冬莲记忆回归,一幕幕惨烈的记忆涌来,洪冬莲哭的不能自已,片刻后双手开弓打自己巴掌。
“爹,对不起,我错了。”
牧野过来拦住她,“成为伥鬼不是你所愿,如果洪师伯还在的话,他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劝完洪冬莲又去着手同门事宜,活着的人除了他们外,只有五个,还有两个半死不活,牧野找来小聋子让他去看诊。
“阿臻跟着我一块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黑夜退场,声音和味道如潮水般呼啸着涌来。
浓郁的血腥气要将人溺毙,哭声震天响,绝望像是剪不断的丝线往人的身上缠。
黎臻站在那,有片刻的迷茫。
“阿臻?”
“你们去,我去找哥哥。”
牧野点头:“去吧,他在那边。”
黎臻顺着牧野所指的方向走去,她听见鞋底踩在地上发出的噗叽声,能感受到脚下发黑血液的黏腻,能嗅到铁锈般的气味,能看见宿星跪在地上,一点点在搜集着什么。
“哥哥……”
“我师父向来对我严厉,当时知道他是伥鬼后,我是不信的,怪只怪我眼睛瞎,瞧不出来他在演戏,也怪我无能,不能为他做什么,甚至只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尸骨无存。”
地上散落的沾着血的青色碎布,早就不知道是谁的了,但宿星一块一块将其收好,抓起自己衣摆一角,将其好生放在里面,再打了个结。
宿星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已经倒塌的殿内走去。黎臻连忙跟上,宿星肩宽腿长,即使受伤也没耽误他步伐快速,黎臻怕踩地上的血和尸体,等绕过去的时候,宿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殿门口。
“哥哥,”黎臻也赶忙从空隙钻了进去,在大殿正上方有两根石柱,支撑着那一小方天地不倒塌,屋顶散落的琉璃瓦空出一片天空,晨曦直射进来,在殿内最中央的高处是一把金灿灿的龙椅。
龙椅上坐着个血人早就没了气息,胸膛上还欠着一把锤子。
没想到皇帝没了腿竟然还爬到龙椅上,或许这是他作为人最后的执念。
这一幕与黎臻“看”到的一样,宿星原本以为是自己杀了狗皇帝,却不想这个锤子是师父的。
小心翼翼的将锤子取下来,宿星用袖子擦拭上面的血迹和脏污,可怎么也擦不干净,他疯了似的不停的擦,有透明的液体掉在锤子上,混着血色低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