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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苗南 ...

  •   白衿何说道:“什么?”

      良逐鹘伸手轻点了下他的胸膛中央,轻声道:“心跳声,两道心跳。”
      白衿何往后退了步,拉开两人之间距离,才说道:“未曾,怕是小鬼主患了癔症,何来两道心跳,小鬼主与其在此处纠结这些莫须有的,还不如早些回房入寝,听闻这癔症也有过度困乏疲劳所致的案例。”
      良逐鹘唇角压平,收回手指,说道:“多谢小蛊主关心。”

      而后。
      黑雾笼罩,良逐鹘便没了人影。

      但却遗落了样东西——蘑菇鬼。

      那小鬼看见白衿何刹那便立即笨手笨脚地扑过去,毫无疑问,它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地上,成了滩扁平的雾泥。

      白衿何身上刺痛并未消散。
      他扶着桌沿,掌根抵着额角,咬了下嘴唇。

      这一遭,他算是被疼痛给折磨惨了,如同梦回破缠观三百年般,但他宁可被蛊虫钻皮啃肉,也好过这无意义的持续的蹉跎难捱。
      “无名尸。”白衿何望着顶梁,轻声叫道:“出来,滚出来。”

      轻缓温和的语气,毫不客气的字眼,糅合到一处,成了割裂却又不大矛盾的结合体,至少,在无名尸看来,这就是白衿何,矛盾得单一,简单得复杂。

      “我在这儿。”无名尸的声音从白衿何体内传来。

      这感觉实在太过奇妙,就仿佛自己的躯壳成了供人驱遣的傀儡,唯一能做的就是麻木地听着、看着躯壳内另一人的所作所为。
      白衿何现在就是这么个感觉,他就此停顿在扶额的动作上,整个人静止在那儿,只有眸子能轻微转动,而那道声音如同有人紧贴在他耳畔时说的般,如此亲近无间,却又遥挂天边。
      蘑菇鬼扑到白衿何的脚边,刚把脸贴上去蹭了蹭,那不大明显的小鼻子就抽动了两下,而后它便惊悚地连连后退了几步,恨不得手脚同用般,动作滑稽,它紧贴在墙壁上,叽里咕噜地叫了好几声,却没人搭理它。
      一个躯壳内,两个灵魂紧贴着,对峙着。

      白衿何说道:“滚出去。”
      无名尸说道:“我没法子出去,万蛊咒把我囚在这儿。”
      白衿何说道:“你早便知晓出手引去少数万蛊咒的后果是被囚进我身体里罢?”
      无名尸并未否认,只道:“睡吧。”

      而后,他便没了声息,仿佛随着那话落,他率先自顾自地睡去。

      白衿何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那如毒蛇缠绕的刺痛感也尽数涌现。他算是明白了,如今他这身体算是成了最好捏的柿子,先是万蛊咒那一遭,又来无名尸这一遭。

      这算什么?
      以毒攻毒攻失败了?

      可能吧。

      白衿何看着那蘑菇鬼再次爬过来的动作,随便掐了记咒扔过去,便转身上了床榻。然而辗转反侧,窗外惊雷一道接着一道砸下来,巨响撕扯着寂静的暮夜,让人静不下心,也入不了梦。
      而被褥之上还残留着异花蛊的香味,侵堵着鼻息,让人喘不上气。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白衿何便又起身。

      他幻了把纸伞出来,而后拎着那把纸伞到窗边,往外探了探视线,观察了下周遭情形,见只有花柳苑前石狮侧还站着两个府兵值守,他才借着灵气往上一跃,一只脚踩在窗棂上,眼看着便要跨出去,却又堪堪收回了腿,回落下去。
      在蘑菇鬼殷勤灼热的视线中,白衿何掀开那道咒符,把它给拎起来,挂到腰间。

      须臾。
      一人一鬼便出现在千里外。

      而夜游人只见一白衣人掌伞而过,腰间似有黑玉佩挂着,所过之处,留有异香不消不散,还伴有两声听不懂的叽里呱啦的鬼话。

      天际蒙亮之刻,抵达苗南边界处。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潮湿气却牵扯着厚云,压得人一阵胸闷气短,却压得边界处茂然虫草越发昂扬。

      蘑菇鬼探着脑袋四处张望,嘴里的胡话一路就没停过。白衿何忍无可忍地伸手掐了下它的肥脸,扯出条雾线,他本意是想威慑蘑菇鬼,让它适可而止,停了那没完没了的叽叽喳喳,可它倒好,居然干脆顺着那力道望白衿何掌心里贴靠,全然一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架势,好不端正。
      白衿何的额角直跳,那不休疼痛已然适应,此刻无甚感觉,只有这没皮没脸的蘑菇鬼当真让白衿何觉得无可奈何。
      这蘑菇鬼也算是随了那无名尸,一样的不问人意愿便突兀地贴上来,甩也甩不掉。

      白衿何揪着蘑菇鬼,将它扔到虫草丛中。

      蘑菇鬼还想爬起来,便被即刻加上的结界压住,它当即忘乎所以地啃着结界,一口一个嘎嘣响,全然忘了爬起来这件事,在虫草丛中塌着腰趴在那儿,它若有人态,这姿势定当是顶头妖娆之姿。

      有着这现成的鬼魂引蛊。

      白衿何掌伞立在雨中,閤眼念了两道驭蛊咒,便出现数道极细极长的黑线向四面八方飘去,落在虫草丛中,而黑线那端则连接着从土穴之下爬出的蛊虫。

      白衿何蹲下身,将纸伞柄底轻压在土面,不过须臾,便有数百蛊虫顶着细雨爬至蘑菇鬼身侧,却又在将近时忍耐不住雨水砸掷,爬入纸伞下躲雨。
      待纸伞下区域盈满时,那蘑菇鬼也啃食干净了结界,欢快地朝着白衿何奔来,白衿何却看都未看它一眼,便一弹指,又扔过去道结界。
      蘑菇鬼又被迷了眼,当即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啃。
      白衿何就在此刻仔细挑拣了下那堆蛊虫。

      都是些再低级不过的蛊。
      但好在其中尚有不少灯蛊可用。

      白衿何边念着咒,边将一根手指抵在蛊群中央处,而后缓慢挪动手指,画了个简单的咒符。

      咒符礼成那刻,蛊群也被无形沟壑分隔开,成了两方群体,一方是所驭之蛊,一方则是无缘之虫,两者之间,泾渭分明。

      将灯蛊收入袖中,白衿何便挥散了其余蛊虫。

      果然,要求佳蛊,还要深入苗南。
      若要深入,不免与人间蛊修撞个正着。

      白衿何思忖片刻,才重新撑起纸伞。

      罢了。
      等万蛊咒停歇几日未犯再来罢。

      白衿何揪起正抱着块结界啃咬的蘑菇鬼,原路返回。但刚一转身,就迎面撞上道身影。
      那人身着黑服,衣摆处遍布繁缛花纹,如同无缝密网般拢着。他伸出手臂挡住白衿何去路,冷声道:“来者何人?”
      白衿何略后退了步,将这人从上到下打量了番。

      这模样,这装扮。

      人界蛊修?
      到底还是撞上了。

      我这运气倒是够好的。
      白衿何自嘲道。

      白衿何回道:“莱羽殿白一。”

      万事用马甲,有锅白一背。

      那人眯着眼衡量了分,方才接着盘问道:“莱羽殿之人来此处做甚?”
      白衿何看了眼愈来愈亮的天,回道:“追查腐鹫案,八洲之中已然殃及两洲,甚至有延至三洲之势,恐再延至其他五洲,便贸然前来暗查,敢问此处可否有何无妄之灾?”
      “腐鹫案?”那人终是放下了手臂,当即后退了步,说道:“原是皇城派遣,那便不多叨绕。”
      说着,他便拱手退到一侧,给白衿何让了条路出来。

      白衿何将纸伞压低了些,才向前走去,然不出五步,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窸窣声,如蛇穿密草、虫压土砾。

      脚步一顿。
      白衿何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终究还是来了。”

      不愿遇蛊修,偏将离时逢。
      不愿互逐斗,偏他先暗伏。

      白衿何倏然将伞往身后一扫,所过之处,虫草尽数齐高斩断。而虫草断折之处,也裸.露出草丛之下土穴之中爬出的密密麻麻的蛊虫。
      而那蛊修正站在蛊虫之后,一手指着白衿何道:“剑修何入我苗南,莱羽殿更是卑鄙无耻之徒,竟还敢入此!”
      白衿何转腕提起纸伞,故作疑惑问道:“我莱羽殿如何成了你口中卑劣之辈?我等向来堂堂正正,查处案件,只为求人界安宁,从未做过何等罪孽之事,怎就招你记恨至此?”
      停顿片刻,他又故意提起了沈从归,说道:“况且,我从师大长老沈从归,更是正派中的正派,怎能任你污蔑?”
      蛊修冷哼了声,紧着牙关,阴鸷道:“正派?倘若剑修当真正派,便不会有我苗南之域,莱羽殿倒是会给你们这些个弟子洗脑,真让你们信了所谓正反派的善恶之分,若真说善与恶,莱羽殿何人能做到问心无愧,就说你那个师傅,大长老?不过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抛妻弃子!好不无情!”

      抛妻弃女?
      白衿何心头一跳。

      还真让他挖出来道秘辛?

      白衿何当即将纸伞向后倾斜些许,露出完整眉眼,大惊失色道:“抛妻弃女?我师父竟是如此歹人?”
      蛊修当即说道:“当然,我苗南之人无人不知他那副丑陋的嘴脸,他骗走了我苗南圣子,却又情定他人,转头抛弃了圣子。”

      等等……..

      “圣子?”白衿何说道:“搞错了罢?两个男人哪来的抛妻弃女?”

      “如何有错!圣子为妻,圣蛊为万千子女,他皆弃之。”蛊修道:“此秘闻在我苗南盛传千年,且由大长老所传,自不会错。”

      大长老。

      这是大长老之争罢。

      白衿何垂首看了眼还在啃结界的蘑菇鬼,心道:这蛊修怕不是被人唬了去,和这蘑菇鬼一般蠢笨。

      不过这圣子……..

      “那圣子是谁?”白衿何问道。
      蛊修却当即谨慎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白衿何“啧”了声,再次将纸伞压低,隔绝那人的视线,重新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但这次那蛊修还未来得及出手,白衿何便扔下两记火咒,烧了他的半数蛊虫,而那茂郁的虫草丛触火即起燎原之势,不过瞬息,便成了处格外可怖的火场葬海。
      蛊修被围困其中,霎时惊悚皆有,连探蛊往外逃窜,却无能为力,只得扯着嗓子叫喊。

      白衿何看着倒在地上陷入幻境的人儿,抬手轻慢地打了个响指,而后勾勾手指,从那蛊修身上顺了不少只还算不错的良蛊,才真正地沿着来时路往回走去。

      还好身上还有那无名尸,能唤只幻鬼来唬唬人。

      白衿何边往回慢悠悠地走,边同身体里那无名尸闲聊道:“你可知晓那圣子是谁?”
      无名尸答道:“知晓。”

      知晓?

      白衿何在脑海里思掠过张张面庞。

      无名尸知晓,说明如今的良逐鹘可能也知晓。

      亦说明他可能便认得此人,许是如今便认得,许是今后才知晓。

      白衿何在脑海里逐个排查,没觉得谁像是能当圣子的模样,便心道,应当是今后才识得。

      白衿何“哦”了声。
      无名尸诧异道:“不接着盘问了?”
      白衿何说道:“暂且不想。”

      没能耐的时候什么是都不想干。

      等他驭好蛊后再说罢。

      无名尸轻笑了声,说道:“累了?”

      淅沥雨雾笼罩着天和地,雾气中央纸伞遮盖大半人影,他渐行渐远,无人察觉。

      白衿何想说,你从我身上下去我便不累了。
      但烟雨蒙蒙,人也不知不觉地压下悬浮的心。

      白衿何缓了口气,只说道:“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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