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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云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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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舟相比于御剑和其它交通方式,虽然慢了一些,但舒适程度却是最好的。
外围的结界阻挡住迎面而来的风,云层在周围漂浮,山川河流从脚底经过,霞光满天,将世界都带上了一层柔和的橙。
辛遥趴在栏杆上欣赏够了脚底的风景,才不舍的把探出去的身子收回来。
此时外面的甲板上只有她和谢江知。
男人盘腿坐在地上,对周围的风景并不感兴趣。低着头,面前放着一截两三米长的木头,手里比划着什么。
辛遥蹲在他身边,“你这是什么?”
“木头。”
小姑娘嘴角抽了抽,“我知道是木头,我的意思是,你拿木头做什么?”
谢江知从怀里摸出刻刀,“做个猫爬架。”
“那是什么?”
谢江知又不搭理她了。
因为他发现,沉木过于坚硬,一般的刀根本动不了它分毫。
他抬头看辛遥,“你不回房间歇息吗?”
“不是很困。”辛遥盯着他,“你嫌我吵?”
谢江知心说你知道就好,不过没说出来,只是把手里的刻刀放在一边,低着头摊开右手。
寒气在他手心凝结,细碎的冰渣慢慢浮现。那些冰渣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他手里翻滚、跳跃,然后慢慢聚拢在一起,凝结成一把冰刀。
冰刀晶莹剔透,里面蕴含着满满灵力,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看呆了一旁的辛遥。
“这是个什么操作?”
冰刀在男人手里转了一圈,往木头上一削,坚硬的木头顿时少了一块皮。
他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矜持道,“基操。”
辛遥感觉自己无形中被装了一下,她哽了哽,但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
“我很好奇,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她换了个问法,“就是那天面对无垢的时候,你是怎么忽然涨到金丹的?”
她侧边的男人低着头,阳光在他脸上倾洒,眉眼深邃,眼神专注得只看得见眼前那根木头。
好一会谢江知才回答辛遥的问题。
“我吃药了。”
辛遥愣了愣,“可是我没看见你……”
谢江知打断她,“我之前吃的。”
“话说,你有时间在这里打探我的隐私,还不如好好想一下落地之后要怎么跟你兄长解释你偷偷跑出来的问题。”
“什么?!”
辛遥猛地站起来,“我兄长在云城?”
她狐疑的看着谢江知,“你骗我吧?他在凤城待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来云城?”
谢江知头也不抬,“云城的事这么严重,宗主都过去了,你哥没道理不来,不然你一个刚进宗门的小弟子,好端端的叫过去干什么?”
辛遥,“可是,不是还有你和陆景舟吗?”
“主角是你和陆景舟,我只是捎带的。”
说到捎带的时候他眉梢爬上一抹笑意,“当然,这些只是我猜的,信不信由你。”
“我们还有多久到云城?”辛遥微颤颤。
谢江知看了眼天色,“不到三个时辰。”
辛遥火烧屁股一般冲进自己的房间想对策去了。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太阳不动声色的西斜,落日的晚霞铺满云层,飞舟像陷入一片金色的海洋。
男人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没有变,霞光在他脸上交映,眉眼的轮廓越发清晰。
紧接着,一片裙摆停在他面前,阴影将他的脸覆盖,交叠处显出更加深的印记。
谢江知拿刀的手停下来,仰起头,落进一双眼尾带着上挑弧度的猫眼里。
深蓝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
高大的,却又心甘情愿弓着腰的。
禾晚低头看了他一会,撩起裙摆坐在他旁边——
刚刚辛遥坐的那个位置。
白色的外袍被霞光染成橙色,连带着从禾晚肩头滑落的银白发丝也带着温柔的味道。
她像是刚睡醒,眉目里带着慵懒倦气,呆呆的眺望了一下瑰丽的云彩,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
“在做什么?”
谢江知手里的刀不知道时候从他手里消散,他没忍住朝禾晚那边挪了挪,每当靠近她一寸,心跳就重一分。
直到离禾晚的肩膀不过一寸的距离,这才克制的停下。
男人微微侧头,目光隐晦的落在她的侧脸上。
随着他的动作,他头顶黑色的发丝滑落,沿着肩膀的弧度,垂在两人的肩中间,和禾晚的白发挨在一起。
像泾渭分明的河流,像一黑一白的两个世界。
霞光映衬在她眼底,她成了他的风景。
谢江知深知,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可现在,他希望此刻永恒。
直到她清冷的声音将他从虚妄里拽出来。
谢江知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回答她,“之前跟你说过的猫爬架。”
禾晚这才低头看了眼被她忽视的那截树木。
沉木过于坚硬,这么久的时间过去,谢江知的进度也没快到哪里。当然,不排除他做得很精致的成分。
那么大一截木头,只雕了一小块。那是一幅画,连绵的荷叶,荷花在宽大的叶片上摇曳,圆滚滚的小鱼在下面舒展着身躯。
哪怕木头是不好看的黑色,可他雕得很逼真,仿佛真的看见鲤鱼戏莲的场景。
禾晚看着上面那条胖乎乎的鱼,眼底神色难辨。
“你还会雕东西?”
谢江知有些窘迫的伸手拍掉身上的木屑,“之前谋生的时候什么都学过一点,沉木太坚硬了,有些细节处理得不是很好,你……”
“你别嫌弃。”
“很好看。”禾晚道。
她弯下腰,伸手摸了摸那副木雕。这还是个半成品,很粗糙,棱角没有打磨光滑,有许多细碎的木刺,摸上去很刺饶。
谢江知看着她把手伸上去,担心上面的木刺刮到她的手。
“别摸了,上面还有木刺,我弄好了再给你看好不好?”
禾晚收回手,曲着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天边的地平线把夕阳吞噬。
冰刀在谢江知手里浮现又消散,最终他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学着禾晚一样的姿势,看着夕阳在他们面前落下帷幕。
这一瞬,仿佛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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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患站在云城外面等他们。
见飞舟停稳后走上前来,目光扫过跟在禾晚身后的三个人身上,神色看不出什么。
“你可总算来了,秘境此行怎么样?”
“还行。”
禾晚是一贯的话不多。
辛遥躲在禾晚身后,把无患后面跟着的每个人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没看见辛迟的身影时,悄悄的松了口气。
无患的眼神在陆景舟身上停顿了两秒,然后道,“先进去吧。”
谢江知一行人便跟着无患进去。
直到踏进城门走了一段路后,谢江知才发现一路来感觉到的不对劲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安静了。
除了无患和他们的说话声,整座城里便空荡荡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不仅如此,除了他们几个人,这一路来,连个活人也看不见。空气里飘荡着令人不适的腥味,这个味道似乎将整座城腌制入味。
无患道,“想来你们也听到了关于云城的消息,我们刚来的时候,城里全是尸体,鲜血流了一地。”
“整座城,一夜之间,被灭了。”
谢江知低头,脚底泥土松软,颜色是深褐色,稍一用力,就感觉整只脚都会忍不住陷进去一般。
无患看了一眼,“那泥是无数鲜血浇灌而成的,走的时候小心点,别一不小心染上邪气。”
辛遥抬起脚,看着自己浅色的靴子底部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色。不用别人说,她也明白这是什么。
她放下脚,看着没有尽头的褐色道路,脸色有些发白。
“凶手呢?找到了吗?”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城内没人点灯,跟着无患的几个弟子提着两盏灯笼走在两边。灯笼只能将他们面前的道路照亮,越发显得黑暗处更黑。
风从外面灌进来,从空荡荡的街道穿过,发出呜咽声,里面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声。
“别怕。”
无患道,“鬼哭而已。”
闻言辛遥脸上更白了,忍不住朝站在身边的陆景舟靠得更进。
“一夜屠城,怨气横生,那群和尚净化了这么多天,收效甚微。”
他顿了顿,回答刚刚的问题。
“没有凶手,是堕魔。全城的人一夜之间全堕魔了,可里面都是凡人,魔气只会让他们心智全失,自相残杀。”
风声里的哭声越发凄厉。
谢江知不动声色的朝禾晚那边站得更近些,挡住风里夹带着的怨气。
“那为何会忽然堕魔?”
无患摇头,“查不出来。城里的人全死了,那夜又下了大雨,基本上什么线索都没留下。除了……”
他看了眼身后的陆景舟一眼,没说话。
领头的弟子停下脚步,“宗主,到了。”
他们不知何时站在一所宅子前,宅子里点了灯,温暖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仿佛火种,驱散一路的阴寒。
无患道,“这里是云城的沈家,来云城的人都住这里,算是云城最安全的避所。”
他们穿过无形的结界,踏了进去。
和外面蚀骨的阴冷不同,里面很温暖,庭院深深,廊桥迂回,初秋的桂花才刚绽放花蕾,香气便不留余地的挥洒。
高大的男子站在桂花树下,他不知道停了多久,久到肩头落下金色的花蕊。
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他转身,桂花从他肩头滑落,跌进石缝里。
灯影绰绰,衬得他眉目深沉,双眸冷淡,像积了一个冬的雪。
“辛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