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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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洺的母亲在秋天诞下一名男婴。可惜那个孩子的嚎哭一声比一声微弱。没能熬过厚厚白雪时光，夭折在了母亲怀里。
风雪一次性带走了家族里两个人。芝洺的姥姥也在冬日的一个早上离家出走。人们最后在森林深处的冰湖旁发现了她死去多日，但依旧柔软的尸体。
不祥的征兆还未消散，芝洺的母亲身边的人接二连三染上风寒，大病了好几个，让本就悲惨的家庭再添一抹阴云。所幸芝洺的母亲发现了芝洺姥姥死前留下的药，多次熬煮给病人服用。那些人才逐渐康复。
尽管芝洺的母亲尽心尽力照顾。三个月后，还是有几个人因这场风寒而丧命。芝洺的母亲就是在此家族重创之际，宣布了自己再次怀孕的消息。最开始无人在意那个孩子的出生，大家自身难保，于心不忍孩子可能面临的命运，纷纷劝说芝洺母亲放弃这个孩子。
芝洺的母亲不乐意。她说，她能感到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和之前那个不同。她像自己那个女巫一样神奇的母亲。她的哥哥肯定是为了她的诞生而让出了位置。
大家秘而不宣地纪念芝洺的姥姥——那位连离世都如此神秘的女先知。哪怕芝洺的的姥姥不受芝洺父亲那边的待见，但家族里很多人深信不疑她看似荒诞不经的指示。
姥姥一次次为众人规避的风险，成功赢得了大家对还在母亲肚里未出世芝洺的好感。遑论真假，芝洺的母亲的话为众人注入了有力的强心剂。人们又重新期待起未来。
次年冬日，温暖的屋内渗透着燃烧木材所产生的树脂气，芝洺家的谷库被各家送来的粮食溢出了仓。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诞生了一个女婴——芝洺出生了。
芝洺出生时极为瘦弱。小小的芝洺看不出和她那位强壮如熊、七八十岁还能健步如飞的姥姥有一点关系。大家都担心她不能存活下去，但母亲以血管里不可斩断的羁绊，用高强度到几乎喂血般的妥帖照顾，拉住了摇摇欲坠在死亡边线的芝洺。
芝洺在母亲肚子里时，就被打上了标记。人们习惯于称呼她为“那个孩子”。等芝洺三个月大时，芝洺的母亲猛然发现，芝洺仍然没有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名字。
芝洺的母亲想用自己母亲的名字为芝洺命名，遭到了家族里其他人的强烈反对。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份责任太重了，大家是如此陈述。芝洺姥姥的去世是族里抹不均的底色。人们无法忘记，也很少重提。
起名毕竟是大事。众人围坐一圈讨论，一时半会分不出结果。恰恰家族里一位最年长的女性从自己耳熟能详的故事里获得了灵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最终她赐予了那个孩子一个月亮般的名字——芝洺。
也许是像人们说的那样，芝洺盖不住这个名字。她出生后到一岁多都没说一句话，与人交谈全靠手指比划和母亲的翻译。每日芝洺光着脚丫混迹森林，没人听过她喉咙里的字节。芝洺一度被以为是个只喜欢和动物待在一块的哑巴。
她的母亲倒不像其他人那般担忧。芝洺的母亲把这份与众不同的不协调当做宿命和馈赠，异常宠爱她。芝洺母亲把芝洺位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当作幸福和安心。仿佛身份调换，她成了需要芝洺的孩子，芝洺变为安抚她的安全港湾、她的母亲。
芝洺会走路后便不学好，早出晚归。或许她真的拥有了不得的本领，再凶猛的野兽到她手下也服服帖帖，成为了不吱一声的兔子。除了芝洺的母亲，无人担心芝洺的童年不虞。
母亲一直希望芝洺能和大家多多交流。芝洺依旧我行我素。其他小孩偷窥过芝洺。他们失望地发现，芝洺并没有野兽的獠牙、殉道者的疯癫，除去喜欢扎根森林，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瘦小的孩子。
尽管好奇，但没有孩子敢和芝洺玩耍。他们对这个特殊的孩子知之甚少，仿佛她生来便是被划出人类的范畴。尤其是人们私底下讳莫如深有关芝洺的来处，更是给那个在田地上疯跑的女孩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不可避免的，芝洺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场疾病，无时无刻不绷紧胆小者的神经。芝洺的母亲所言的怪物复苏的真实性成为了跨越时间的谜团。
但谣言并未随着时间的流淌而不攻自破，反而越发激烈。
芝洺六岁那年，姨母的丈夫为追随属于永续世界的神而将姨母抛弃。他选择彻底斩断情缘。避免姨母知道他的做法后的大吵大闹，他躲进了朋友家中，静等神给信徒的安稳。
姨母像断了根的花迅速枯萎，短短几天骨瘦如柴。双目无神的她在树下看到了抱着猫的芝洺。据她所言，芝洺好像早就在那里等她，芝洺的身影在那一瞬间和她的姥姥重叠在一起。逼使姨母忽略了芝洺的年龄，就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向不会说话的芝洺寻求帮助。
在此之前，年龄尚小、尚且不能完全听懂人们话中含义的芝洺的所有做法，都被当做小孩子故弄玄虚的戏法。甚至那天连与她面对面的姨母也不知道芝洺动用了何种恐怖的禀赋，奇迹般找到了姨母的丈夫躲藏的地方。
残酷在那个追求虚幻世界的男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姨母却难以察觉他和过去自己枕边人的不同之处。直到她的丈夫出言贬低起她的身材外貌，一言一行。他带着咄咄逼人的倨傲，妄想碾碎姨母所剩无几的自尊，嫌弃起她对家庭的付出。
可惜猎户出身的姨母的力气与他相比毫不逊色。近在咫尺的爱人如此陌生，与过去驯服的野熊形象相交，彻底被激怒的姨母举起了刀刃，失去了理智。
冷眼旁观的芝洺无动于衷地带着被溅了一身血的裙子回到了家中。
姨母的解脱勾起了人们的害怕。芝洺一下子就出了名。某种观念在内部酝酿成型。天没亮的清晨组织了一场阴谋，有人偷偷把芝洺带去了深山里，丢弃在了那里。
——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她会被野兽叼走。
那些人显然对芝洺在其母亲心里的重要程度估计不足。一番焦急的寻找后，芝洺的母亲找回了生下女儿前严酷的手段，以雷霆之势撬开了其中一人的嘴。
他们觉得姨母丈夫的死是芝洺为清除对自身的隐患而作出的安排。纠正、教导芝洺将是徒劳无功的错误。唯有正确的清除即是永恒。之前商量解决事宜时，他们心软了，无法做出一劳永逸的决定。再者，他们想，芝洺未必不能在森林里生活下去。
芝洺的母亲无疑听不得这些。她爱芝洺已经胜过了她爱着的任何一人。对于身边人对芝洺的误解感到十分痛苦。飞奔到抛弃芝洺的地方，那里早已空无一人。面对一摊血迹，芝洺的母亲心痛到无法呼吸，半路晕厥。
最后还是入山砍柴的人发现了芝洺与兔子们依偎在一起，睡在了大树下。芝洺被送回来的当天，那几个设计此事的人已经无影无踪，无人知其去向。姨母也被以疯癫的病名监管起来，实际上是大家用方法弥补她自己的悲伤。
此事之后，芝洺的母亲对芝洺的控制愈发牢固。芝洺的名声出现了转折，向无底线的地方奔去。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大家对她的看法。
芝洺的舅舅在打水时，骤然倒下。待人们一方安顿，芝洺也不见了。芝洺的母亲又急又怕，恐慌芝洺会像上次那样重蹈覆辙。可这次并未像上次那般幸运，人们好像在哪儿都找不到芝洺的踪迹。一个不合适的念头沉重地压在人们心头。
难道是芝洺做的？
惶惶之际，消失了两日的芝洺奇迹般的出现了。骑着一头罕见的白鹿，芝洺小鼻冻得通红，手握不知名草药。被母亲抱下来的芝洺说出了自己出生以来的第一句话：“吃这个。”
芝洺以令人信服的方式——用那颗草药换来了母亲唯一一次狠下心的毒打和其余人的敬重。母亲打她，崩溃的却是芝洺的母亲自己。她憎恨起这个孩子不愿与她交心。结束后，芝洺被母亲以勒断骨头式的力度紧紧抱在怀里，享受着那份为她而流的眼泪和失而复得的亲吻。
芝洺哭着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子了。
挨了一顿揍后，芝洺内心深处的爱仿佛被打醒了。芝洺开始黏着自己的母亲，母亲走到哪里她就走到哪里。她的笑容给予那个最爱她的女人，取之不尽。
难得的，芝洺结束了闲荡的生活，安静待在母亲身边。直到了下一个冬日，芝洺的母亲勾着为芝洺所做的毛衣。芝洺摸着母亲的肚子咯咯笑。
母亲问她笑什么。芝洺说，自己最喜欢和母亲待在一起。她轻轻地将耳朵贴到母亲的肚皮上，说她好像听到了母亲肚子里的心跳。此刻芝洺的母亲管不上那些虚伪的优雅。她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女儿。眼里只有芝洺，芝洺好像是她唯一的孩子。
永远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