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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回怼·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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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轻轻放下手中的零碎珠子,抬眸望着窗格外的背影。
背影扬起了手腕,看着就要打人了。
越轻轻只好说。
“翠儿 ,让她进来罢。”
韩冰蕊抿着下唇,一脸狐疑打量着房间。
她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似乎恨不得把多宝阁上的一尊尊玉雕都记下来——
飘然欲飞的嫦娥,灵动活泼的玉兔,还有送子观音笑得慈眉善目。
她晓得。
每一尊都价值千金。
韩冰蕊心底升腾起异样的恐惧。
是的。
她是专门挑了韩清零不在的日子,来挑事寻衅的。
韩清零除了上朝,一回来就守着越轻轻那个狐媚子,院子外站着好几个守卫,仿佛严阵以待一般,生怕有人来打扰越轻轻怀孕。
那架势。
大概是供着一尊菩萨了。
她也问过母亲,这事到底怎么办。
却只得到一句冷冰冰的回怼。
“韩清零分得清轻重,既然回明了老夫人要越轻轻当妾,自然是正妻位置空置,只等着娶你了。”
“你上次在老夫人面前说错了话,非要逼着老夫人严惩越轻轻,恨不得活活饿死她……”
“吃相难堪,处事堪忧,早已为你执掌中馈埋了暗雷……”
“你若再找越轻轻麻烦,怕是老夫人这边越发看轻你……”
“大房就要有大房的胸襟气度,这么拈酸吃醋与侧室有什么区别 ?!”
一番话,把韩冰蕊怼得哑口无言。
刚要开口,却被母亲最后一句话,彻底钉在当场,动弹不得。
二夫人甩了甩衣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埋怨,扔下最后一句话。
“你呀。”
“还不懂么?”
“韩世子如今什么身份?即使没有越轻轻,也有其他世家庶女来当他侧室!”
“韩家长房人丁单薄,一脉单传,就你一个人替他生七八个,你吃得消?”
韩冰蕊这下懂了 。
“……”
她整个人仿佛从头到脚被泼了冷水,与其说是醍醐灌顶,倒不如说是冬日浴冰。
彻骨寒冷。
此刻。
韩冰蕊望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子,她挺着大肚子,穿着宽大红色衣衫,头上还盯着一个妾室身份,也不知是哪个劫匪的野种,还顶着满京城的流言蜚语,活得仿佛一个笑话。
她忽然恨恨说。
“越轻轻,你好歹知点廉耻,有点骨气罢?”
“你这么苟延残喘活着,倒不如抹了脖子死了干净,好歹留下个宁死不屈的贞洁名头!”
韩冰蕊又把心底嘲讽她的那番话说出了口。
从“楚楚可怜”到“仿佛笑话”。
一字不落。
越轻轻坐在椅子上,只略微颔首,算是致意,但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她上上下下打量韩冰蕊,看她一身锦绣长裙,裙边依然是撒金叠绣细密菡萏,忍不住微微笑了。
“我又不立牌坊,要什么贞洁?”
“照你这么说,女子也不要二嫁了,若死了老公,直接殉葬就好。”
“等等 。”
“似乎当朝太后就是二嫁两位皇帝的,你这是嘲讽太后?”
若是半年之前,刚刚东窗事发,她被贼人掳走,生不如死颠倒七日七夜,她自然会恨不得堕了孽种,自己也跳入池塘,清清白白走。
可半年后呢?
她早就被清零哥哥宠得忘了日月流转,只觉得这偷来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呵。
她算是想明白了。
究竟是谁把她骗出去,又送给劫匪绑架的。
她忍着,躲着,藏着。
却还是逃不过二夫人这一家子的算计。
既然如此,倒不如求个痛快,至少怼上一怼也是好的 。
韩冰蕊大概从未料到,越轻轻居然如此伶牙俐齿。
她娇喝了一声。
“越轻轻,你好大胆子!居然敢拿太后作比!”
又捂住了嘴。
知道再说下去讨不了好。
她眼眸一转,重新挑衅。
“越轻轻 ,你别忘了。”
“我才是未来的世子夫人!”
“我,韩冰蕊,才是名正言顺的正妻!”
“等我风风光光嫁过来之后,你要每日晨昏定省给我请安,听我训斥!”
“若是行差踏错半步,我自然会拿家规罚你!”
“看你到时候还能伶牙俐齿多久?!”
韩冰蕊嘴角上扬 ,露出踌躇满志的笑容,仿佛已经看见越轻轻将来苦苦哀求自己的模样。
“对了。”
“到时候,就算世子府,除了我还有几房侧室,我也会让她们联手折腾你。”
“让你处处掣肘,生不如死!”
越轻轻微微侧过头,窗外隐隐约约的韶光落在她半边侧脸上。
她慢慢望着韩冰蕊失态的样子,隔了好一会儿 ,才笑着说。
“那你大概会被休弃。”
“你想听听,这半年来,清零哥哥是怎么宠我的么?”
!!
韩冰蕊彻底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可不笨。
今日也不是来逼得越轻轻流产堕胎的。
毕竟。
贼人的孽种,生下来才好。
她大脑飞速转动,终于逮到一丝破绽。
“好,越轻轻 ,你恃宠而骄是不是?”
“未娶妻先纳妾,已经让人诟病!”
“若你再害得韩哥哥宠妾灭妻,定然会被整个世子府不容,老太太到时候必然会替我出头!”
“到时候你被发配,卖给哪个小厮或更糟糕的,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韩冰蕊脸上愠怒 ,红得宛若一只闷头苍蝇 ,终于跺跺脚,朝着老太太的院落,几乎跌跌撞撞飞奔而去。
哦。
大抵是要告状去了。
她也就这点能耐了。
越轻轻仿佛看戏一样,玲珑手掌托着雪腮,等那个跌跌撞撞背影彻底消失了,才百无聊赖拿起细绳,继续拈上一个如意结。
愿未出生的小孩,将来事事如意,日日顺心?
笑话。
她不过是苟延残喘活一日是一日。
既然韩清零要她生下这个孽障,她就成全他的大义。
是了 。
清零哥哥是完美无瑕的。
连她这个万人厌弃的肮脏女子都能宽容,仿佛一尊清冷玉佛,容天下难容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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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七日。
韩清零踩着一地寒露秋霜,回到了庭院。
他一来,就问小厮。
“可有人来闹腾?”
小厮立即低头哈腰,如实回答。
“韩……韩姑娘来过,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眼瞅着世子爷蹙眉,赶紧找补。
“呃,韩冰蕊姑娘似乎被越姑娘怼了!”
“越姑娘大概怼得狠,韩姑娘后来再未涉足此地!”
韩清零依然双眉紧蹙,一见到越轻轻,就握着她双手,问她。
“冰蕊来给你找不痛快了?”
越轻轻正抚摸着小肚,轻声细语哄着孩子,让小家伙别乱踢,又笑盈盈抬眸,望着韩清零,说。
“……清零哥哥,你怎么一回来就提别的女子?”
“……我可是要吃醋的。”
她柔柔弱弱笑起来的样子,仿佛雨后海棠,红得刺眼,也红得脆弱。
“不许提她,好不好?”
韩清零见她还有心思撒娇,想来没大碍,应该是没把韩冰蕊找茬放在心上。
略略松了口气。
又见她挑灯刺绣,忍不住埋怨。
“小孩子一应衣物,都让绣坊备齐就好了,无论是男孩女孩,各备一份,你不好好休息,却折腾这些?”
桌上零零碎碎摆着许多刺绣小袄,从冬日到春日,从婴儿到三岁,一应尺寸俱全。
韩清零又忍不住抓她手来看,有没有划伤痕迹。
越轻轻一边收拾针线,一边笑着问了一句。
“……清零哥哥,那你打算何时娶韩冰蕊过门?”
“……她几日前吵了一炷香光景,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过门。”
她看似随口提问,手上还在折叠布料,却被韩清零忽然紧紧抓过她的手,盯着她双眸,一字一句说。
“你催我娶她?”
你催我娶她。
五个字,仿佛一柄利刃,挑破这半年来的伪装温馨。
越轻轻忍不住呻吟。
“疼……”
“你轻点……”
又似笑非笑望着他,咬着下唇,半是娇嗔,半是挑逗说。
“清零哥哥,你急了。”
“你和她一样,禁不得逗。”
“真的是一对呢……”
韩清零眉眼间,落下一片阴霾。
他松手。
满是失望,仿佛望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越轻轻。
“至少等你生了孩子之后,我无法同时应付两件大事。”
他轻咳一声,忽然回答。
“那侧室呢?”
“听韩冰蕊说,你将来还要娶好几个侧室,替韩府开枝散叶,延续血脉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