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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圣安德鲁音乐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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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第二次见到卡尔是在圣安德鲁图书馆第三层，他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周围还空着不少座位，但是有个人凑过来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一罐樱桃味可乐放在他面前，那个人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个请你喝。”
樱桃味可乐的味道并不好，克里斯不喜欢喝。他没有理会那个人继续睡，等到醒过来，发现周围还是睡觉前的样子没有变，只是多出来一罐樱桃味可乐。
图书馆是不允许他们带食物或者饮料进来的，这罐可乐在克里斯眼中，与其说是一个礼物，倒不如说是个证物，证明送它的是个不遵守规矩的人。
可是谁会在图书馆送一罐樱桃可乐给他呢？
克里斯把自己在圣安德鲁熟悉的人挨个想过一遍，没有发现存在这样一个人的迹象。他一边想一边收拾书包出馆，刚走出图书馆大门就被一个陌生人拦住。
“同学，你好。”
克里斯满是疑问的看他。
“这个是卡尔要我转交给你的。”陌生人的视线掠过克里斯握在手里的可乐罐，那是个标记。
“卡尔是谁？”
克里斯的问题让陌生人睁大了双眼。
对方什么也没有说就跑走了，仿佛见了奇怪的人和事。
克里斯想自己应该就是那个奇怪的人。所以卡尔是谁？很有名吗？还是……是学校老师？陌生人塞给他的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不知道是为了防止被不相关的人打开偷看，还是折纸条的人本身性格的原因，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纸条被花里胡哨的折成了一个心。克里斯拆开那颗心，纸条上只写了一个校内小餐馆的名字，就坐落在演奏大厅后身人造湖的湖畔。克里斯知道那里还是因为爱德华曾经跟他讲过，在那里发生的一件令他记忆深刻的事。
在去与不去之间，克里斯犹豫了两秒钟。他对这个卡尔的好奇心经由一罐樱桃可乐、一个折成心的纸条、一个约会地点堆积到了顶点。下面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刻，他这样想着，步行五分钟路程后，推开了餐馆的门。
门的上面系着一个铜铃铛，有人进出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呼叫店长冒出头来看。
大概是为了节约成本，餐馆里的服务员很少。
克里斯推门走进餐馆的一瞬间，店里有不少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然后他看到一个单独坐了一桌的高个子冲他挥了挥手。
他朝他走过去：“卡尔？”
“是我呀。”卡尔说，“你不记得我了？可真让我伤心！”
“没有的事。我记得你，只是不知道你叫卡尔。”克里斯在他对面坐下来。
他发现约他在这里见面的卡尔就是杰尔夫音乐会当晚自荐帮他们拖延时间的那个人。
卡尔做了一个夸张捂住胸口的动作，“我还以为经过那一晚至少你能记住我的名字，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让我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好了，我叫卡尔·莱比修斯，拉大提琴，计划今年从圣安德鲁毕业。”
克里斯点了点头。“我是克里斯……”
“克里斯·德米特里。”卡尔接着克里斯的话头说了下去，“我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了，从你得了辛斯卡娅金奖之后。我们叫点吃的边吃边说怎么样？”
克里斯表示没有意见。
卡尔显然很熟悉这个餐馆的食物，他问了克里斯几个佐料和食材相关的喜好问题，根据他的回答推荐了些菜品供他选择。等点好餐之后，他又自然而然的为两个人摆好餐具，一副已经习惯了主动照顾同桌人的模样。
一定是克里斯脸上的表情表现得太明显，卡尔看了看他，笑了起来。
谜底已经揭晓，但是克里斯发现自己对卡尔的好奇心还是很强烈。他约他见面的计划看似可行，其实中间有不少漏洞，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偏差都会导致不一样的结果。
“我相信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指引。”卡尔信誓旦旦，随后话题一转，“我其实有备用计划，而且不止一个。所以不管怎样我最终都能找到你，只不过现在这个是最浪漫的。”
“为什么要找我？”克里斯问他，省略了对“浪漫”的疑惑。
卡尔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为什么没有去钢琴表演专业高年级的开学独奏音乐会。
“我以为你会去听爱德华的演奏现场，但是并没有看到你。”
这时开胃菜被端上桌，卡尔要了一整条香奶酪面包，克里斯点了碎番茄面包托。
“我生病了。”克里斯说。
那天他原本是打算即使发热不退也要去现场的，但是爱德华劝阻了他。“虽然今天的演出也很想让你听，但是将来还会有更好的演出。”那天爱德华站在他的屋门口对他说，“所以不要勉强自己，也不用觉得遗憾。”
“要尝尝我的面包吗？这里的香奶酪面包是在烤披萨用的石砖窑里烤的，沾着橄榄油特别香甜。”卡尔说，“爱德华那天的演出很……炸裂。”他撕了一块面包沾了橄榄油递给克里斯。
“我听说了，据说现场都沸腾了。”克里斯用自己的面包托与卡尔进行交换。
他是事后在隆夫人的钢琴指导课上听亨利说起的，不只是亨利，独奏会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在津津乐道那天的演出，上半场亨利的演出很精彩，但是下半场爱德华的演出只有用震撼才能贴切的形容和表达出他们的内心感受。
“简直惊呆了！平时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在弹钢琴的时候会进入那样一种状态。他在杰尔夫的音乐会上为你翻乐谱的时候，举止那么拘谨，就像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戈兰人：谨慎、谦卑、精致、温文尔雅……”
克里斯在心里附和卡尔的形容，爱德华在日常生活中给人的感觉确实如此。
“但是那天最后结束的时候，我目测那架可怜的钢琴不仅被他的力道推得向前生生产生了位移，估计琴弦都要被砸断了！我可真怕他当场就把琴键砸穿！”卡尔滔滔不绝，神情既夸张又真诚。
克里斯想到当晚西蒙一到家就大呼小叫，表示爱德华肯定是把演奏大厅里那架价格不菲的钢琴给砸坏了，他从二楼的栏杆处向下看时，爱德华的脸从脖颈一直红到头顶。毫不夸张的讲，他都怀疑他的脸颊和额头是否冒着热气。那天就连保罗对爱德华的演奏也用了暴力这样词语来形容。“不过砸得很爽！现场燃爆了！”想到保罗的评价，克里斯笑了笑。
因为爱德华在独奏音乐会上一通咣咣砸琴，之后涅夫老师倒是意外之喜收到了几个高年级学生转导师的申请。
他们面包差不多快要吃完的时候，店长把主菜送了过来。校园餐馆的主菜自然不是牛排羊排这样的大菜，他们只能在众多的披萨和意面当中加以挑选。
“你找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谈论爱德华钢琴演奏的盛况吧。”克里斯把他们的话题拉了回来。
“当然不是。”卡尔坐直的上半身向前倾斜，“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我想也是。不过从图书馆走过来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你，可是并没有想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你太自谦了。”卡尔说，“你比你想象中要有能力得多。”
尽管嘴上说自己有求于克里斯，卡尔却并没有急着把请求说出来，仿佛他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请求是会被接受还是拒绝，仿佛克里斯同意或拒绝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花了些时间为克里斯介绍这家校园餐馆的由来：老板是爱琴堡本地人，却为了美食前往福罗萨和拿波里学厨，最后虽然并没有学到厨艺，却在当地娶了一个愿意随他远迁到戈兰的妻子。
“天作之合！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卡尔感慨，“所以这个忙只要我说出来你一定会同意帮我。”
可能是因为他的鼻子长得又挺又直十分漂亮，克里斯默默地把面包掰开泡在蔬菜汤里，卡尔的夸夸其谈和自以为是并不令他感到讨厌。
“我想参加隆夫人周日下午的音乐沙龙，但是我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去，我需要一个伙伴。”
“为什么？”克里斯问，“为什么没有办法自己一个去？”
“如果你非要问得这么直白的话……”
“恕我愚钝，请直白的告诉我。”
卡尔非常不情愿地看了克里斯一眼，他叹了口气，然后压低声音说：“因为我没有收到隆夫人的邀请。”
“你别这样看着我，不是能力的问题。我的演奏观点和技术……有点现代，平时也不太注意自己的言谈，所以……我好像是得罪了那个沙龙里某个顽固不化的前辈——说实话我现在也不清楚是谁在背后说了我的坏话——总之，我有点回不去那个圈子了。”
克里斯有点好笑地看着卡尔，他觉得他更有趣了。
“这么说你曾经参加过隆夫人的沙龙，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一年前？嗯，肯定有一年了。”
“那为什么现在想回去？”
卡尔摸了摸鼻子，克里斯发现他的手很大，如果放在钢琴的琴键上应该可以轻松够到十度。
察觉到克里斯视线的停留，卡尔大大方方的把左手摊开放在桌面上以便让他看得更清楚。
“没办法，我得到可靠消息，想要结识的一个人他答应出席隆夫人的音乐沙龙了。”卡尔说，“就在这个周日下午。所以我必须想办法混进去。”
克里斯张了张嘴，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整个计划给他的感觉就和让他来到这里的那罐可乐和叠成心型的纸条一样不靠谱，漏洞百出，但是他确实已经和卡尔一起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他手里确实攥着周日下午隆夫人音乐沙龙的入场名额。
他有点好奇卡尔的技术，也有点好奇那个让卡尔如此费尽心机的人。他甚至大概明白卡尔为什么会选择他而不是其他学生：他不过是个留学生，将来不需要在爱琴堡或着戈兰发展，也不需要在遇到困难时向爱琴学派寻求庇护。
除去爱德华，卡尔是第二个主动想要和他扯上关系的戈兰人。
无论在哪里，克里斯的朋友并不多，而让他想主动成为朋友的更少。
“好吧。”他听到自己说，“那么我们需要准备参加沙龙的节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