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生命都是宝贵的。但总有人的生命比其他人的更宝贵。
在吞堡里,尹家兄妹俩就是食物链的顶端,其次是尹惜辞养的“狗”,剩下才是其他“人”。
没人知道那匹马为什么突然发疯,但马发疯总爱尥蹶子,一尥蹶子就会踢人。
它踢不到尹惜辞。
尹惜辞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她一掉下来,许多人都冲上去为她挡伤。
被踢的最狠的就是驯马师,他肋骨被踢断了两根,然后被辞退了。
至于马....马留下了。
陈升言听人说,惜辞小姐发话了,要留着这匹马下次再骑。
他还听说,尹惜辞崴了脚,罗素报告给了她哥哥,尹惜白不许她再出门。
事实如何,难辨真假,都是听说。
出事那天,陈升言赶过去时,人都围了里外三圈,他果然连尹惜辞的头发丝都没看见。
在吞堡的第一晚,他摸清了自己卧室和厨房的路线。
新西兰的小羊排,澳洲的草饲和牛,挪威的三文鱼......陈升言看着堆成一座小山的顶级食材,不禁扶额苦笑,“Masha,我吃不了这么多。”
Masha眨着蓝眼珠淡淡地看他一眼,摇摇头道:“No.This dish is for Leo. ”她又指了下旁边的小餐盘,“This for you.”
陈升言哑口无言。
他凑近那餐盘瞧了一圈,其实也不错,肉菜蛋奶全都有,食材都一样就是份量有差别。怎么也够他吃了。
倒是另一盘是真正地让人棘手。
再次用钥匙打开那扇门,陈升言把托盘放到地上,右手握了个结实的木棍子。他把门先嵌开一条缝,棍子先行,确认门后没有绿眼睛,才半趴在地上用左手把托盘推进去。
大灰狼正在屋里的沙发上舔毛,见有人进来,它跳下沙发,站在地上抖了抖毛。
陈升言举着棍子挥了挥,警告道:“乖一点,好狗狗。别咬我,不然打死你。”
Leo没有咬他,而是前肢匍匐呲牙闷吼了两声,两只后爪用力扒着地面,奋力一跃,咬住了那根棍子。
“咔嚓”一声,棍子折了。
陈升言直接跪了。
他跪在地上,哆嗦着手把堆成小山的肉往它面前推,“狼哥,哦不,狗哥,Leo,求你了!吃了这些就别咬我了。肉不限量的,不够我再去拿。”
是他先携带武器的。那双绿眼睛还是充满敌意地盯了他半天。
或许是察觉到面前这个人危险性不高,Leo抬起脚慢步到他身后,闻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餐盘面前,张开垂涎的大嘴开始撕咬着进食。
陈升言抬手擦了擦汗。冷汗把他头皮都浸湿了。
吞堡里的肉是每天早上空运到的,仅供一天。Leo啃得很香,小羊腿的骨棒被它含在嘴里嚼得嘎吱作响。
跟看吃播一样。陈升言看着看着也忍不住咽了口水。
一盘肉吃得见底,饱腹的野兽舌头伸出来舔了一圈嘴边的毛,餍足地又跳回沙发上继续舔爪子。
陈升言松了口气,把托盘拽了回来。
看样子这大灰狼吃饱了确实不咬人。
重新把门锁好,陈升言回厨房端着自己的小一号餐盘来到了张肥的办公室外,敲了两下门。
进去时,张肥的一只手还在办公桌下,神情慌张,像是在藏什么。
陈升言端着餐盘来到他办公桌前,抻着脖子瞅,“肥哥,藏什么好吃的呢?”
张肥一见是他,索性也不藏了,把手里的红酒拎出来摆到了桌面上。
陈升言对洋文认识得不多,但Lafite这个词他还是见过的。这么贵的红酒,大概率是张肥从尹惜白的酒窖里偷拿的。吞堡这么大,地下酒窖肯定也不小。尹惜白经常不在家,酒少一两瓶他也不会查。
陈升言呲牙一笑,“肥哥,好东西?”
张肥也摸着胡子“嘿嘿”两声,“嗯,好东西。”
听见敲门声,张肥还以为是罗素呢。城堡里进他办公室还敲门的人不多。他没想到是陈升言。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讲究。
张肥对他好感大大增加。他随手抽出一个红酒杯,本来见者有份,他也该给陈升言拿一个,但他不能喝酒,张肥只好独享了。
他当然也不怕陈升言告密。告密得有渠道。像陈升言这种刚进吞堡的人,他跟人聊天都不会有人理他。
陈升言装作看不懂酒的样子,一边啃着小羊排,一边问他,“肥哥,这红酒酸酸涩涩的,一股药味,哪有喝啤酒爽啊?”
张肥晃了晃红酒杯,一副高深模样,说:“这就是你乡巴佬进城,没见过世面了。喝红酒你得会品,这酒倒出来不能喝,要先闻味.......”
张肥哇啦哇啦高谈阔论了一大堆。
陈升言一脸认真地听着,手则悄悄摸过去,顺走了他餐盘里的一根牛排骨。
他就想尝尝他们俩人的饭有什么不一样,结果一尝,都一样。吞堡的厨房还挺一视同仁的。那是不是尹惜辞每天也吃这些?
等他说完,陈升言顺势问了一嘴,“肥哥,给我喝一口呗。我也想尝尝拉菲。”
张肥瞪了他一眼,“你小子,罗素之前跟你说不能抽烟喝酒,你不往脑子里记啊?”
陈升言奇了怪了:“就喝一口都不行?那你们都能喝就我不能喝?”
“就你不能。”张肥乜他一眼,小胡子不自在地颤了两下,“你工作内容重要。”
陈升言:“喂狗,有多重要?”
张肥喝着红酒砸吧嘴,“也不是只喂。明天开始你得带它出去跑跑,遛遛风。”
“....”狼还得遛?
陈升言摇摇头,不解,非常不解,“它不是有个大院子吗?”
那狗的屋比他的都大。里面有沙发、床、恒温空调,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小门直通一个户外大院子。院子跟动物园的差不多,没有穹顶,四周都是用玻璃墙围起来,圈了好大一片草原,甚至还有几棵树。
陈升言敢说,一般国家的国宝动物都没这待遇。
张肥不耐烦侧头,“都说了,惜辞小姐这狗养得精贵。不然还用专门雇个人伺候它?”
知道精贵但不知道这么精贵。还雇人陪狗玩。
陈升言有点担忧:“那要是哪天它吃坏东西了,我不得被咔嚓啊。”连抛尸都不用,直接就地喂狗。
张肥安慰他别多想:“它吃坏了是厨房的责任。你只负责喂。”
人命关天,不得不多小心。陈升言凑过去低声问:“咱们假设,万一厨房里人员混杂有内鬼,给狗下药,诬陷我。肥哥,你得给我证明啊!证明我清白。”
“你把你肥哥我当什么人了?”这话说得张肥不乐意了,他把办公桌上的塑料名牌往他面前重重一敲,“看好了,人事部经理,manager!懂吗?我一个专门管人的,能让内鬼进我们堡里嘛?你放心吧,就现在厨房那些人我都亲自盯过三五年了,有问题的早都赶出去了。剩下这些,他们但凡想做点什么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家里人。就跟你一样。”
张肥朝陈升言抬了抬下巴。也给他留了薄面,话说一半留三分。
陈升言识趣地点点头,“那就行那就行。实不相瞒肥哥,我这小命虽然贱,但还真得留半条,留着伺候我老娘呢。”
张肥了然地笑,小胖手举着红酒杯,“你就跟着肥哥好好混。你放心,咱堡里的都是一家人,等老大回来我跟他说说情况,你老娘的病都不是事儿。”
“那就提前谢谢肥哥了。”陈升言端起餐盘给他鞠了个躬,高兴又感激地出了门。
他出去后,张肥嘴角一勾不屑地笑。他放下杯子,准备吃点饭,一低头,“哎我牛排呢?怎么少一根啊?”
准是陈升言这混小子,进来了也改不掉偷鸡摸狗的习惯。
一根牛排而已,张肥倒也不苛责陈升言,他打电话让厨房又给他送来了十根。
别说,陈升言这小偷小摸的勾当,反倒让张肥安心了些。至少这人和吞堡的调性挺合拍的。不穷凶极恶,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吞堡不需要好人。大家都能坏到一起去,那就是最好最团结的堡!
*
遛狗的精髓就是让狗多换几个地方上厕所。这是陈升言一贯秉持的主张。
既然是拉屎撒尿下三路的事,城堡前面的沙滩泳池、高尔夫球场他们就不能染指了。陈升言找张肥要了辆山地自行车,每天骑车带着Leo去城堡后面和森林相接的荒草地里玩。
那草地里有不少兔子窝,大灰狼Leo狂追兔子时,陈升言就躺在草地上看风、看云、看天。到饭点了,一人一狗再回去吃饭。
他过去干过不少无意义的工作,但这还是他干的第一个既毫无意义又清闲惬意的工作。而且钱还多,一个月薪水比他过去一年挣得都多。
吞堡这么缺人吗?就缺他一个遛狗的人?
陈升言不以为然。可现阶段谁都没有给他派别的活。他也乐得轻松。
他冒着风险进到这里来的确另有图谋,但绝对不是来卖命或送命的。
想着,男人站起身,拍拍黑衬衫上的草叶,刚要开口喊“Leo”,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他猛地一转身。
背后有人。
几公里外,修剪过的草坪上,一个黑色身影在慢腾腾地移动。陈升言眯起眼睛定睛看,黑色长发、小黑裙,胸前银闪闪的吊坠......尹惜辞?她来这干嘛?
陈升言环视一圈,平时跟着她的乌泱泱的那些人呢?都没跟上来?这小姑娘是偷跑出来的?看方向,是要去悬崖那边。
他双臂抱在胸前,摸了摸下巴,看大小姐这踉跄的步伐,之前听说的脚上有伤还真不是谣言,是恰有其事。那尹惜白不让她出门估计也是真的,不然这小公主也不用在自己家跟做贼一样地偷溜出来。
去搭讪,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思虑再三,陈升言还是双手插兜往前迈了一大步。没走出一公里呢,一直盯着的人在他视线里晃了晃,像根羽毛一样,轻飘飘地就倒下了。
碰,碰瓷?!
方圆十里就他们俩人,陈升言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第二秒他才意识到,坏了,尹惜辞晕倒了!
他回身找到那辆自行车,跳上去奋力狂蹬直奔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