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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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李赟和阿达也已顺利回到东宫宝华院。
先前也没仔细看，此时阿达将黑包袱往桌上一放，在烛火下打开，差点被金灿灿的光芒闪瞎双眼。
他捡到这包袱时，只随手摸了摸，还以为是银锭，没想到竟是满满一包金子。
“这得有百两吧？也不知是谁丢的？不过管它是谁的，去千金阁那种地方花的钱，十有八九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落到我们手里，还能办点正事。”
他叽里咕噜说着，却见李赟微微眯眼，看着桌上烛火，一言不发，只有放在桌面的手指，轻轻点着。
阿达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大部分时候摸不清他心思，却也知道他这模样，压根就没听自己说话，而是想着其他事情。
他伸手在李赟面前挥了挥：“世子，你想什么呢？”
李赟撩起眼皮看向他，冷不丁问道：“你觉得今晚红袖招那两人如何？”
说到这个，阿达就来了兴趣，他大喇喇坐下，道：“那个哑巴就不说了，但那个戴着麻子面具的公子，真是让我有种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说的话句句在理，还与我一起骂太子。可惜是替主家来办事的，不能暴露身份，不然我定要结交他这个好兄弟。”顿了下，又想到什么似的，“不过他既说了主家是七十岁大儒，前阵子救了个美人，最近纳为小妾，皇都就这么大，要查出来应该不难。”
李赟轻笑一声：“你去查吧，看你能不能查到？”
阿达愣住：“世子的意思是……他说的是假的？”说着啧了声，拍了下脑门，“既然世子是信口胡说，对方定然也是胡说八道，我看他说得真情实意，差点信了。”
李赟默了片刻，又淡声道：“不过你说得没错，虽然关于朝局时政之事，那人只是点到即止，但与你一起骂太子，骂得是句句在理，所以让你觉得一见如故。但你仔细想想，太子恶名在外多时，可坊间传闻多是以讹传讹，并不真实。那人不过是个大户人家的下人，对太子性情的了解，怎会跟你一个东宫住了五年的人一样？”
这话倒是问住了阿达，他摸摸脑袋：“会不会是因为他主家其实是朝中重臣，对太子颇为了解，又或者是与东宫走得近的皇室宗亲？”
李赟点头：“有这个可能。”
阿达嘿嘿一笑：“我就说嘛，去千金阁戴个面具就行，他竟然还用人皮面具易容，这么谨慎小心，那主家定然不普通。”
李赟沉吟片刻：“你觉不觉得他身形很眼熟？”
“啊？我没注意。”
李赟脑中浮上萧焱那阴鸷的模样，又摆摆头，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在东宫五年，从不知太子会变声，而且暴戾恣睢不学无术的太子，怎么可能说出那些话？
“行了，”他摆摆手，“你去休息吧，我也得睡会儿，早上还得陪太子读书。”
阿达站起身，嘿嘿笑道：“那这金子……”
“你捡的你自己看着办。”
“好嘞。”说着又叹息一声，“可惜今晚没能买到血玲珑。”
李赟不甚在意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今晚能拿到。”
阿达：“啊？”
“无妨。”李赟摇头，想了想又道，“你去给骆孤鸿传信，让他务必帮忙查到，昨晚鬼市千金阁到底发生了何事？”
“明白！”阿达点头，提着金子打着哈欠退下。
*
这边，陈渡安顿阿米娅，又紧赶慢赶，将萧焱送回东宫。
回到寝房时，五更已过，天空露出鱼肚白，东宫已经有太监婢女开始忙碌。
昨晚陈渡已经在院中排好人手，近身伺候的内侍婢女也被吩咐过，不到辰时，不得进院打扰。
眼下离辰时还早。
萧焱打着哈欠坐在床上，刚躺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对了陈渡，你把阿达的身份背景查清楚，回头告诉我。”
“啊？”陈渡苦着脸道，“你还没打算放过他？”
萧焱木着脸瞥他一眼：“我就不能是想了解一下他家中状况，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陈渡：“……”
萧焱：“不信我的话？”
陈渡：“也不是，就是……”
确实不像能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
但旋即一想，今晚太子所作所为，跟往常确实大为不同，他将此归结于太子弃恶从善，回归本真。
思及此，又用力点头：“嗯，我这就去查，那千金阁买卖胡姬的事……”
萧焱摆摆手：“暂时不急，以防打草惊蛇，一切等我安排。”
“属下遵命。”
“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先把阿米娅安排好，明日下午再来东宫就行，我得好好睡会儿，快累死了！”
说着，看也没再看陈渡，脑袋一歪，便会了周公。
床边的陈渡，借着窗子透进来的一点熹微晨光，朝床上面色苍白的人看去。
以太子的身子骨，折腾这一宿，想必是累得够呛。
陈渡一时五味杂陈，万千感慨。
希望这回太子是真变好了，不是一时兴起。
只要太子能变回从前，自己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萧焱做了一个漫长纷杂的梦。
先是梦见自己在学校里，两点一线的简单生活。
他是小镇做题家，家境贫寒，但因为学习优异，会写代码玩网配，到大学时便开始赚钱，日子日渐好转。这两年唯一遇到的困扰便是，他已经够低调了，却还是时不时会被堵在半路被人递情书或者直接表白。
不仅有女生，还特么有男生。
但这样的烦恼在梦里实在不足一提，因为梦中场景很快就大变，从现代化的校园，转换到古代西北草原西狄皇庭。
寒风大雪之下，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孩子，被人关在羊圈，冻得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只能抱着羊取暖。
正是大虞太子萧焱。
下一刻，便有人丢了一盆馊水般的食物给他。
他不能不吃，因为一旦犹豫，那原本带着热气的食物，便会结为冰块。于是孩子手脚并用，爬过去，端起小盆昂头咕咚咚灌下。
“哈哈哈哈……”
一群孩童的笑声传来。
男孩抬头看去，是一群西狄皇族孩子，他们围着他，解开裤子，朝他尿过来。
他想要躲开，却被人揪住，其中一个最为高大的孩子，走到他跟前，一泡尿液直接兜头朝他滋下来。
小孩忍不住大哭。
而他哭得越厉害，那群孩子就笑得越大声。
那最高大的孩子，大笑道：“你们瞧瞧这大虞太子，长得跟姑娘似的，我看就留在西狄，以后长大了，给我乌哈蒙做侍妾好了。”
太子被掳来西狄已经数月，虽然还听不太懂西狄话，却也听出这话里的不怀好意。
他知道这男孩叫乌哈蒙，西狄汗王最受宠爱的小儿子。
备受屈辱的他，猛得站起身，朝乌哈蒙撞去。
可原本就年幼瘦小的他，又受了几个月虐待，哪里是高他一头的乌哈蒙对手。
还没撞到乌哈蒙，就被对方掀翻在地，眼见身壮如小牛犊的乌哈蒙，就要气冲冲坐在他身上揍他，对方忽然被一只手拎开。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刀削斧凿一般的冷硬五官。
他是西狄汗王大儿子乌力吉，他曾见过对方出征归来，马匹上拴着一串象征胜利的头颅。
那都是他亲自砍下的。
太子萧焱见到此人不由得瑟缩了下，将自己蜷成一团。
乌力吉丢开弟弟乌哈蒙，自上而下睥睨般看向小小的太子，一字一句用汉语道：“大虞景明帝曾乃一代豪杰，功高盖世，他的儿子必然也不会是孬种。你若是记恨在西狄受的屈辱，那就老老实实等着你父皇将你赎回去。我等着有朝一日，你在战场上，亲自来报今日之仇。”
说罢，便拎着乌哈蒙走了。
寒风瑟瑟。
小小的太子萧焱，缩在羊身旁，心中充满屈辱仇恨，却又止不住恐惧不安。
身上的寒意越来越甚。
他怀疑自己等不到父皇来救自己了。
*
“殿下……殿下……”
萧焱被一道熟悉的尖利声音唤回神，猛得睁开眼睛，下意识坐起身，只是还没坐起来，只觉身体一软，又倒回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殿下，您别动……”德宝在旁边道，“您这一头冷汗，是旧疾又犯了，奴婢已经差人去叫太医，您好好躺着。”
“冷……好冷……”明明是在东宫温暖的寝房，但萧焱却觉得自己还在刚刚那冰冷的梦中，连骨头缝都冷得难以忍受。
德宝赶紧又给他拿来一床蚕丝被裹上。
“昨日还好好的，怎的一觉醒来，就病成这样了？昨夜也不是太冷啊。”
萧焱紧紧裹着被子，终于稍稍缓过来一点。
昨夜东宫自然不冷，但他可是在鬼市待了半夜，又将外袍给了阿米娅，
加之这具身子本就虚弱，熬到辰时才睡，在西狄留下的旧疾发作，倒也不足为奇。
他忽然想起阿达在红袖招的话——“就诅咒那萧三火赶紧大病一场，没力气再祸害人”。
真特么一语成谶！
太医院吴院使领着两个太医，很快赶来，一番望闻问切后，先是喂了一颗不知什么丹丸，将提前准备的药分好，交给太子内侍，让人拿去煎药。
萧焱一个现代人，对于古代这些丹药草药，自然抱着怀疑态度，但眼下也没有三甲医院让他去，只能眼一闭将丹药吞下。
还别说，不过一刻钟，身上寒意倒真散开不少。
“殿下，这回您的旧疾发作得很凶猛，切记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不得再操劳受冻。”
吴院使语重心长交代。
萧焱点头：“嗯，我知道了，吴院使，麻烦你了。”
吴院使微微一怔。
往常来给太子看病，但凡自己交代诸如此类的话，必然会招来太子轻则斥责重则怒骂。
不想，今日太子待他竟然如此有礼。
他赶紧站起身行了个大礼：“那太子好好休养，臣就不打扰了。”
萧焱点点头，闭上眼睛。
他自然知道为何太子对这些太医态度恶劣。
刚刚那个梦，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太子的记忆。
在西狄那一年，太子备受凌辱，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而西狄大王子那番让他“战场复仇”的话想来也一直刻在心中。
偏偏回来后，发觉自己身体坏了，一个连刀枪都舞不动的太子，又如何亲自上战场去报当年之仇？
于是就心理变态了。
这个在历史上最终被李赟一箭钉死在东宫大门的大虞太子，其实也只是个可怜人。
身体勉强缓和的萧焱，在心中长叹一声。
太子，你的仇我来帮你报吧！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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