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
夏郁觉得很莫名其妙。
不是觉得他们的感情莫名其妙，而是觉得他自己。
耳边响起那句平平淡淡的“爱过人吗”，他脑子就慢慢地、嗡嗡地叫了起来，连带着心脏也逐渐开始隐隐发疼。这种无法抑制的痛感，让他忍不住狠狠皱起了眉。
草。
听别人的故事就好好听，你闹什么闹！
“如果你们没别的要问了，我就走了。”徐正阳施施然站起身，仍旧是那种很冷静的语气，却仿佛带着什么无形的重量，“明天节目就又要开始录制了。我不一定压得过你们，但我一定会把人保到节目结束。”
陆文风看着夏郁的表情越来越不好，本想询问两句，闻言顿时怔了怔。
尚沉浸在痛感中的夏郁听到这话亦是一愣。
谁不知道，徐正阳为了走到现在的位置，走了将近十年。
十年的青春与荣誉。
全当成筹码，待大火一来，便付之一炬。
值得吗。
如果有人这么问徐正阳，他一定会笑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个人：“值不值得，我都会这么做。”
但有人不接受。
徐正阳已经走到了门口。
终于从又一个爆炸性信息中反应过来的郑渊成，突然大喊道：“徐导！”
“所以，您打算放弃了吗？”
徐正阳走到门口的背影顿了顿。
“您还记得，您第一次站在那个象征荣誉的台上时，说了什么吗？”
这个在刚刚一直不敢与他对视的十八岁少年，终于还是在这一刻站起了身。
他慢慢抬起头望向那道身影的方向，眼中藏着晦涩难懂的情绪。
但他又像回想起了什么似的，倒映出了那么一点亮光。
“您说：’我的节目里，不允许任何黑幕的存在。‘”
我的节目里，不允许任何黑幕的存在。
短短的十几个字，赢得了场下的掌声雷鸣，以及全网的高声赞叹。
那是二十岁的徐正阳，就如他的名字一般，热烈、鲜明，锋芒毕露。
举起奖杯，就敢蔑视黑暗。
他的出现，是那一年最为惊艳的存在。
惊艳了全网的人，也惊艳了两个待在病房里看电视的少年。郑渊成就是其中之一。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进娱乐圈，那他想尽一切办法，也一定要去徐正阳导演的节目。
但此刻，那道不远处的身影却嗤笑了好几声，带着嘲弄的语气道：“我当时随便说的。”
“也就你们信了。”
……
夏郁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短短几句话会让他的身体有这么大的反应。他甚至来不及拦住大步流星走出去的郑渊成。
刚走了两步，心脏的剧痛便阵阵冲撞而来，灭顶砭骨般要把他吞没。
隔着层簿衣料，他的手骨用力硌在心脏处，试图抑制这暴虐的痛。
抓着椅背的手向下滑落，他慢慢跪倒了在地上。
直到。
“夏郁？”
尽管意识混沦，他却依旧能感受到这声音好听得过分。
“怎么了？”
夏郁抬起头，望向半跪在他面前试图扶住他的男人。
眼前一片模糊，但他却又一次认出了这个人。
……陆，文，风。
一直是他。
……
等夏郁扛过了这阵莫名其妙的灾祸，终于忍不住暗骂道：什么狗屁破医院。
前几天才在它那做过体检，今天就出了这种情况。
换地儿换地儿！
冷风正从窗缝那儿往里灌，夏郁坐在车上，用力搓了搓脸。
然后他刚刚闪过的念头就被实现了。
陆文风俯身过来，长臂一揽，将他从车里抱了出来。
突出其来的天光亮得晃眼，夏郁在这个可靠的臂弯里脑子发懵。抱他的人脚下步子又快又急，但他却被抱得很稳。
快到私人医院大门的时候，夏郁终于反应了过来：“陆前辈，我现在缓过劲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陆文风神色不明地扫过他还未消红的眼眶，并没有放下的意思。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言简意骇地道：“快到了。”
夏郁觉得再挣扎可能有点矫情，只好不再动了。
这家医院在市里很有名气，受过表彰，是人们很容易想起的那种，有点市招牌的意思，故而人流一向不少。陆文风带着他从侧门进的，路上还把夏郁的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夏郁觉得陆文风自己才更应该遮严实一点，毕竟他的地位比夏郁高了不知多少，媒体应该挺愿意写他的新闻的。不过不知什么原因，除了与新歌有关的，这些年陆文风几乎从没在头条上出现过，一直低调得很。
医院设备先进，大多数人也只是来看些小毛小病，夏郁查了几个大项，却没耗太长时间。只是……
夏郁拿起检查结果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眉心逐渐皱成了个“川”字。各项机能全部正常。那就是……他身体没问题？可没问题，他怎么好端端疼得跟心脏病犯了似的？
算了。
夏郁暗啧了一声，心说，改天再找家医院检查检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看看郑渊成的情况。
他向医生道了声谢，走出诊室，发现陆文风还站在门口那儿。
走廊上安着高长的窗，显得打进来的光又大又明亮，男人陷在阴影里，背风抽着烟。有一口没一口，不像是有烟瘾的样子。
抬眼看见夏郁，男人低下头把烟掐灭，朝他走了过来：“好了？”
夏郁闻到他身上生冷的烟味，喉头无端有点发涩：“嗯。”
无意识一般，陆文风扫过他手上的结果，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夏郁道：“这次又麻烦陆老师了。”
陆文风屈起手指，轻敲了两下夏郁手上印着字的纸，低声问：“……没事么？”
“都正常。”夏郁自己也感觉这话听起来似乎不太有说服力，于是又补了句，“下次再换家医院。”
“嗯，”陆文风说，“注意身体。”
为了明天头条上不出现两人的名字，他们没敢在医院停留太久，从后门上车，转向去了……另一家医院。
这是夏郁跟郑渊成联系后的结果。
夏郁挂断电话后，都不禁沉默了几秒。这接二连三的，他近段时间真不是跟医院结了善缘？
沉默归沉默，去还是要去的。
医院离得远，等他们开到的时候，霓虹已经初上了。
“骨科康复中心……”夏郁低声喃喃，在医院大厅的提示牌上扫了几眼，然后迅速锁定了位置，“在这儿，五楼。”
刚抬腿往电梯走了两步，夏郁又想起除了他还有个人在这，扭过头去看他：“陆前辈你上去吗？”
陆文风摇了摇头：“我看着你上去就走。”
站在无人的电梯里，夏郁想起刚刚陆文风的回答，总感觉似乎有点怪，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怪，索性不再去想了。
他按郑渊成给的床号，顺着右边走廊往里走，快到中间病房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隔两个门的病房里走了出来，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那身影的状态显而易见地不太好，碎发焉焉耷在耳侧，刚从门里出来脸上尚有强撑起的笑意，等到夏郁走到他面前时，他已经沮丧得像个被过度曝晒的小太阳花了。
夏郁用指背碰了碰他：“郑渊成？”
“夏老师，你来啦？”小太阳花强打起精神，冲他露出了个笑容，“一个朋友在这，这两天能出来了，我就照顾一下。”
这显然是郑渊成的私事，夏郁不动声色打量了他几眼，也没多问，只说：“聊聊？”
这个时间点儿，医院的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保险起见，两人还是去了天台。
走到天台边的那一刻，夏郁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家聊什么老爱往天台跑了。
站在这里，会有种奇异的感受。
风阔大、辽远，呼呼地吹过，撞得人耳朵生疼。人群在楼下，杂沓、纷乱。听不见呼吸，却听得见心跳、人声。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夏郁本来在等郑渊成先开口，结果扭头一看，旁边这人老神在在的不知在想什么，就没有要出声的意思。他感觉他要是再不说话，他们很可能会就这么站上一夜。
他于是把手里的那罐冰镇汽水递了过去，试图把小朋友从忧伤之中拉回来：“喝吗，刚买的。”
郑渊成回了点神，下意识接过：“谢谢前辈。”
男生么，能接过别人递来的水，就算好一点儿了。
夏郁稍稍松了口气：“没有想问我的问题？”
郑渊成愣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有的。”
如夏郁所想，郑渊成确实一直都很祟敬徐正阳，他的电影与电视剧，郑渊成一部都没落下过，原原本本、从头到尾全看完了，说他是视徐正阳为偶像也不为过。
但他的偶像亲口告诉他说，徐正阳是个骗子。
这有点类似于信仰破灭，郑渊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他要维护自己的权益，就必定要跟黑幕对上，但黑幕现在貌似也有徐正阳的手笔。
郑渊成有点迷茫。
所以他求助了帮过他的前辈：“夏郁哥，你觉得徐导他真是那样的人吗？”
夏郁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先问了他的想法：“你觉得呢？”
郑渊成结结巴巴，既不确定徐正阳是不是做了那些事，也不想随意评价他的好坏：“我，我不知道。”
看着他这副样子，夏郁突然有点想笑。
不是嘲笑，不是冷笑，只是不带情绪地笑一下，平平静静地那么想：天赋果然是个双刃剑。
一面，因为没有利益掺杂在其中，创造出来的作品自然会纯粹得多；而另一面，因为纯粹，所以反而不会靠精准计算出利益得失而去做事，在某些问题的处理方面也就复杂得多。
夏郁想，所幸郑渊成并非是那种单纯到蠢的人。他只是，需要多明白点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道理。
于是夏郁偏过头对他笑：“你说巧不巧，这问题，我刚刚问了陆老师。”
在车上时，夏郁想起那一幕，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问了陆文风：“……陆前辈觉得，徐导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文风手指停顿了下，转头看了他眼，把电脑屏幕按灭：“我刚进圈那会儿，经纪人千方百计想把我送进徐导组里。”
听完这句话，夏郁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了。
陆文风：“因为他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他说这话时十分冷静，就仿佛在做什么客观理性的评估，却又因为一些主观因素，而不自觉带上了一点感性的色彩，不由就让人信服了起来。
当然，这也确实是陆文风的肺腑之言。
陆文风早年便与徐正阳相熟，对他的了解并不亚于他的家人，甚至因为合作的原因，在某些方面比他的家人看得更清。
这些夏郁都是知道的。
所以夏郁同样也明白，既然陆文风这么说了，那就说明徐正阳在之前确实是一个正直、对名利场上那些弯弯绕绕嗤之以鼻的人。
所以……为什么呢？
就因为，他说的那样，爱上了一个人吗？于是连自己的逆鳞都收起，为那个人妥协放弃一切？
夏郁想不明白。
他……没爱过谁。
……
短暂的回忆很快收束，旁边的少年还在小声感叹：“你和陆前辈关系真好。”
夏郁闻言微微一怔，薄薄的眼皮垂了下来，眸色有点深：“是么。”
少年想起自己看到的他们，立即点点头：“真的很好。”
好个屁。
夏郁面无表情地想。
他往嘴里灌了口冰水，不知到底是在对郑渊成还是在对自己说：“就那样吧。”
捏扁喝完的易拉罐，夏郁站起身，随手把它扔进了角落掉漆的垃圾桶。锡拉一声，落进某个不明的深处。
郑渊成呆呆看着眼前的人，感觉他夏哥的心情似乎突然变得非常不好。
扣住铁环往上一撬，清脆一声，夏郁又开了罐汽水。
他忽然说：“再等等。”
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这里了的郑渊成：？
“我是说，”夏郁侧过头，看着他笑了笑，“那就再等等，不用急着做决定，等一切再明晰一些，等你自己想清楚了，再去想如何做选择。”
“反正，现在也并不是揭穿黑幕为你维权的最好时机。”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