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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藏书 ...

  •   柳树枝条上含着几粒嫩绿芽孢,京中刚刚下过一场暖雨,被打湿下来的尘土将大街小巷腌上一股苦咸味儿。
      阳春三月,正是读书论道的好时候,王鸷被钟迟约到太学,说要拜见一下曾经的老师许钦。
      那也是王鸷的老师,曾对他多有指点,却没想到再见已物是人非。
      进了太学门,钟迟和他穿过辟雍进了博士厅去寻许钦。里面正当中摆着一张独枨琴桌,几副字画,再往里端坐着一位背脊挺直,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许钦。
      他虽年余七十,但身子骨健朗,面上红光滋润。
      此时他正批着学生的功课,眉间隆起川字,似是不满意。钟迟适时打断开口,“老师,学生们来了。”
      许钦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钟迟,面上一喜,余光暼到王鸷顿了一顿。
      王鸷觉得他唇角好像微微抽动了几下。他转念一想,王蟒好像确实没少给许钦添麻烦。
      他这位表哥,上课最是捣蛋精怪,但有时也会问出令人深省的问题来,王鸷还记得那一次。
      许钦正语气缓而稳地念着当日需讲读的经义,王蟒难得没有作乱,突然举手插口问
      “既然您说了‘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那为什么前朝那么多的圣人却始终不能感化金座之上那人残暴的心呢?”
      “圣人出现在乱世,若只靠感化人心,是不是就不会有成效?”
      记忆里的王蟒面容尚稚嫩,睁大着眼睛问许钦,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当时课上很多人听了他的提问都安静下来,许钦环顾四周,没人能站起来解答王蟒的疑问,就连许钦自己心里都没有真正的答案,他解答不了这个问题。
      前朝统治时,他只是一个州县太学里的小学录而已,树倒猢狲散,他还没能参与到乱世与圣人之间的纠葛。
      要论圣人徒有圣心却无能力,该如何做,如何实现抱负,感化人心到底有没有用,他还真论不出来。
      王鸷也忘了当时许钦是怎么回答王蟒的,他当时也在想,若我是圣人,乱世中愚昧的人心和紧迫的局势,哪个会更令他绝望。

      许钦徐步走到二人面前,慈祥地拍拍两人肩膀,“二位近来可好?”
      “一切都好,劳恩师挂念了。”,王鸷恭敬回他。
      许钦点点头,捋着胡子,眯起眼睛看向外面的盛阳,感慨道,“真是光阴如梭如水啊,一转眼,你们都能当大任了。”
      “不像老头子我啊,老了,也该回家含饴弄孙了。你们还愿意来看看我,我很欣慰。”
      许钦确实是老了,至少比王鸷记忆里的样子苍老。
      钟迟在旁边劝慰他,“我们怎能与老师相提并论,论阅历,论修养,我们都比不得您的。”
      虽有拍马屁之嫌,但钟迟这话也说到了许钦心坎儿里,嘴上呵呵直笑,“这话说的,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懂得了。”
      王鸷似懂非懂点点头,并不作声。许钦心下暗暗点头,嗯,这孩子性子沉稳了不少,想是入朝多日,被人磨练了。
      他和钟迟还有一些事情要谈,科考在即,二人都有需要负责的地方。
      王鸷不准备掺和进去,同二人说了一声,就去了御书楼。
      楼前有一方大水池,粼粼水光把匾额映得光亮无比,门口两棵桂树,寓意蟾宫折桂。御书楼足足三层,屋脊盘着蚩吻,檐角一把宝剑。
      王鸷站在外面颇有些怀念,从前他最爱到这里借读书文,里面安静幽凉,不会被人扰乱心神。
      他走进去,同管事的知会了一声,那人恭恭敬敬将他带到三楼,一二层如今正在修缮,多有不便。
      他埋首书海,没什么想要读的,就拿到哪本是哪本。
      他胡乱拿的一本,里面写了南越国的许多风土人情,山水,饮食,穿衣,甚至还有南疆闻名的蛊毒。
      王鸷一时沉浸,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过来。钟迟见他专注,也不打扰他,默默靠在一旁书架上看着他。
      这本南疆游志,王鸷翻了前面,作者不详,其中有一篇描写蛊毒之患,称南疆有一种邪蛊,状似蝎又似螂,其体通红,性为母,拳头大小,无毒,其卵却剧毒无比,能控人心神,变人为行尸走肉。
      里面写这种蛊貌似只为南越皇室所养,靠皇室精血供养。
      当真有这种邪蛊吗?如若真的有,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各国岂不要被颠覆?
      太可怕了……
      “你在看什么?”,钟迟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环抱住他腰身,在他耳边轻轻询问。
      王鸷被吓得猛地一颤,急忙想把钟迟的手从腰上扒下来。
      “别!对不起,我不吓你了。”,他却不肯,硬是耍赖粘着。
      “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快松手!”,王鸷气急败坏,开始掐他手背。
      钟迟不嫌疼,“我上来之前看过了,今日学生休息,老师也被我哄得快睡着了。不会有人来的,你放心。”
      他把王鸷拉进一个死角,把他压在书架上,试探性地想亲,王鸷却不肯,一口咬上他鼻尖。
      “啊!”,钟迟轻轻喊一声,“你轻点儿。”,说完又要凑上来。王鸷手里还拿着那本书,实在抗拒不过钟迟,就妥协地用书盖住两人的脸。
      书后钟迟轻轻吻上王鸷的嘴唇,逐渐深入,两人唇齿间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啧啧水声。
      一吻完毕,二人都气喘吁吁。
      “嘿嘿,乖乖,你真美。”,钟迟捧着王鸷的脸,拇指轻轻抚摸。
      王鸷气他荒唐,一把把他推开,把书搁回原位,噔噔噔脚下生风走出御书楼。
      钟迟现在原地都呆了。
      他没想到他脸皮那么薄。
      他又错了?
      他心虚地站原地一会儿,见王鸷真不等他,巴巴地追出去,但门口的马车都没了踪影。
      ……
      喧闹的街道,行人马车来来往往,有不少小贩在路旁吆喝。
      “糖葫芦!糖葫芦嘞!哎,小孩儿叫你娘给你买串糖葫芦回去……”
      “芙蓉糕,云片糕,如意糕,吃了顺顺利利啊……”
      “包子!包子哎!新鲜出炉的大肉包子!三文钱一个……”
      王鸷坐在车中软席上,心下觉得解气,钟迟总是喜欢逗弄他,这回他也太没分寸了。那可是在太学里,他怎么能那么胡闹。
      他正想着,缓缓行驶的马车猛地一停,让他差点向前栽去。
      刚想出声询问,就听见一粗嗓子的男人在路旁喊
      “没有钱还想白吃我的包子,没有这样的道理!想吃你就拿钱来,那么高的个子……”
      周围还有一两个人议论,“这小伙子是谁啊……哎呀不眼熟的呦……”,“我哪能知道……”
      “怎么了?”,王鸷出声。
      马夫回道,“王爷,这儿有个不长眼的挡道儿,你看……”
      王鸷听了打开车帘,就见一高头大马的男子坐在地上,身上还被扔了几棵烂菜叶子,头发有些乱,拳头紧握着,脸色沉沉,不发一言。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纷纷围着指指点点,王鸷见事情不好收场,遂下马车将那男人扶起,抬起头来,嚯,倒是个俊俏的。
      “别吵了。何至于如此侮辱人。”,王鸷唤来身边的小厮,拿出钱袋,问那卖包子的汉子
      “他吃了你多少包子?”
      那汉子瞧王鸷是个有身份的,忙谄笑,“回这位爷,他吃了我五屉包子,我一开始以为他……”
      王鸷摆摆手,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这些够了吧。”
      “诶!够了够了!多谢爷,爷您想吃可以再拿几屉回去……”
      王鸷又给了那男人一锭银子,瞧他不像个叫花子,人高马大又吃饱了,别人也抢不走。
      他以为这事就此了结,坐车回到府中,还没进门,就听见车夫叫住他,“王爷……”
      “怎么了?”,他停住脚步。
      “刚才那人一直跟在车后边跑,现在正在那儿——”,车夫手一指墙角,“躲着呢……”
      他垂眼想了片刻,朝墙角走去。
      那男人见他过来,也不跑,光明正大地从墙角里出来,直挺挺站在那儿。
      猛地一看他,嗬——老高!王鸷打眼一瞧,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他如果想要跟着他……
      或许让他到府里当个护院也许还不错,王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人。
      他微微抬头问那男人,“你想跟着我?”
      男人点点头,开口,“我叫罗峰。”
      嗯,罗峰,他记住了。王鸷又问他,“你可会武功?”
      罗峰一拍胸脯,“我,很强。”,不像假的。
      “哦?那么有信心?行,那你就跟着我,不过要想待长久,你得有真能耐,不是口头说说就行了。”,王鸷虽对这人颇感兴趣,但还是得让莫青查查他。
      “好。我能打败你身边的所有人。”,罗峰这句话,王鸷听了有些惊讶,没全信,向罗峰肯定地点点头。
      老张刚好从府中来迎他,王鸷就把罗峰丢给他。
      “给他安排住宿,哦,让他先吃饱再干活。”
      他真是个好人。
      罗峰看着徐步走进王府的王鸷,表情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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