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赤红盖头为君开，同榻未眠情私埋 ...
-
1
“礼成——送入喜房。”随着这高亢嘹亮的一声响起，喜房闺门咯吱一声被关上。
琳琅盖头下，锦绣婚袍里，虚莫桓长舒了一口气。
不曾想，我虚莫桓，会有嫁人为妻之日。我的余生会如何？他——我的夫君，湛仁王爷柒湛远，今晚可会来么？本可娶一位倾世美姬做伴，却娶了我这个异城男子，他可会怨么？
虚莫桓靠坐于喜榻之上，心有忐忑，待听得门外有声响传来，便是收回思绪，屏息端坐了。
“今日诸位辛苦了！领赏去吧！”柒湛远遣退府中诸人，独自一人推门进来。
他缓步靠近，抚过盖头边的赤金流苏，提起扎了绯色绫绸的秤杆，小心翼翼地掀了艳红盖头的一角。
秤杆渐渐抬起，盖头下的阴影缓缓消去，虚莫桓精巧若削的下颌、俏似樱桃的双唇、粉白泛红的脸庞、深冷如渊的眸子、纤细高挑的眉黛，伴着烛火映来的微光，若被小心展开的美人工笔画那般，缓缓呈现于柒湛远面前，摄魂般惊艳了他。
柒湛远点点张开的眸，与忘却翕合的唇一道，一齐定在了那里——所谓倾倒众生，当不过如此吧！此等绝色佳人，本王娶之，三生有幸！
“王爷见笑了。”虚莫桓轻埋下头，露出往日难见的娇羞之态，担心这身华美装扮，突兀了些。
上轿前，管妆发的丫鬟婆子为他用心拾掇，蘸了浓艳油彩，于他眉心之间，点了那若花似焰的祥纹。
既是好意，虚莫桓便不好推辞，随她们去了。他自知这本是女儿家出阁时常有的妆样，可他一男子如此装扮，再被掀了盖头，若惊了贵人，怕是不好。
“委屈你了。”柒湛远缓下痴态，语声腼腆且轻柔，“要你男扮女装，嫁给本王。”
他虽如此说，心下却是禁不住念着——纵是女儿家，又能美过如此么？
“谢王爷成全。在下日后定谦逊克己，低调为人，不予王爷叨扰。”虚莫桓恭敬起身，欲俯身行礼，却被柒湛远拉了袖口，轻轻拦住。
“是本王高攀了。莫桓怎得如此见外？若你不嫌弃，从今往后，本王的府邸，便是你的家。又何来叨扰一说？”见虚莫桓收手，柒湛远才知方才把他的袖，拽得过于紧了，只得尴尬笑开，“要……要喝交杯酒么？”
“好！”虚莫桓应了一声，却又怕应得太过唐突，便是敛下眼去，语声幽幽，“听王爷的。”
“好！”柒湛远面呈喜色，却手心生汗，倒了两盅酒，小心翼翼递过去。
二人手腕刚是搭上，未等臂能环绕上之时，柒湛远竟是颤颤巍巍，把酒弄洒了点儿，落于虚莫桓的指上。
虚莫桓见柒湛远己这般慌乱，自己倒是没之前那般紧张了。
柒湛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手腕甚僵，令虚莫桓一手擦拭不便，一手又动弹不得。便
“谢王爷。”虚莫桓靠身上前，探出舌去，轻舔过指上之酒滴，又与柒湛远挽着臂，仰头饮下盅内之余酒。
只是饮过交杯酒，柒湛远已是颈间浸满汗水了。
“新婚之夜，倘本王不在，恐惹得闲话。你先休息，本王有些书要读。”柒湛远目光闪烁，语气颇为客套，待话音已落，方是发现，喜房里只有一本《公子合欢图赏》。
柒湛远见过美人无数，却于虚莫桓跟前，翻开那书之时，颊泛红晕，不知该说得何话，只余贴身仆从柒宝搁他心里遭了殃去——
这个柒宝，真是气人！明知本王今日喜房大婚，实为做戏，还弄这公子合欢之书来做什么？不是为本王添堵么？
硕大的汗珠，从柒湛远的额头上滑下，啪哒一声，滴在那尾页之上。
虚莫桓见柒湛远满脸局促之色，才生了几分好奇之心，望了那书一眼。
怎知虚莫桓见了那书，却面不改色，羞涩全无不说，亦不见半分好奇。于他而言，身为医者，皮肉之躯，早已见怪不怪了，此等图文，又算得了什么？
“如若王爷真想读书，在下有一本。”虚莫桓淡定轻语，从袖里掏出书来，递予柒湛远。
柒湛远接过书来，定睛一看，是一本《虚氏草药经》。
“好书！”柒湛远翻都没翻，便是称赞，只是面上红霞褪去，心间火焰隆起——本王的洞房花烛夜，要读一宿的《虚氏草药经》不成？要认整夜的草药奇珍吗？
虚莫桓坐于镜前，复又打量着这大婚之日的妆容，轻轻抚摸着这珠翠冠帔，不觉唇角微微扬起。
“好看。”柒湛远伫立于他身后，如痴郎心许娇娘那般，怎的都看他不够。
“好沉。”虚莫桓轻轻道，因那流云冠做工纤巧，精美至极，却分量颇重，甚是压人。
不等虚莫桓眉心皱起，柒湛远之手，已是覆上他头上虽美却重之翠冠，“来！让本王来。”
待柒湛远为虚莫桓卸冠解衣，便看得他脖颈修长，肌肤胜雪，只着一件殷红薄袍。
“劳烦王爷了。这衣饰繁复，若不是王爷相助，在下着实为难。”虚莫桓拉了下那赤焰薄袍，遮了脖颈去，颔首垂眸，“王爷先忙。容在下洗去脂粉。”
“好。本王——忙着呢！”柒湛远含糊点头，重又捧起那本《虚氏草药经》，心底烦乱不堪——
新婚之夜，新妇若飞花浮云般于喜房内袅娜来去，本王却只能故作深沉，捧读《虚氏草药经》，实为暴殄天物！
柒湛远强作君子之态，又难忍偷瞄之心，直至虚莫桓躺下，他愣是没看进去一图一字。
本以为得对书傻坐一晚，不想对面之美人，竟是开口了。
“王爷乏了么？若王爷不嫌弃，就请上来与在下一同就寝吧。在下同哥哥，自儿时便这样。”虚莫桓波澜不惊地道，让出卧榻一侧。
柒湛远心下既惊且喜，这般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男儿，如今却散发披衫，温婉有礼地静待于卧榻之上，不知是看得呆了，或是被他突如其来之举暖着了，直至那《虚氏草药经》险些滑落身下，方是强压胸口惊喜，接过这绝世好书，“好。”
待同卧一榻之上，闻得虚莫桓周身淡淡清香，柒湛远便是险些醉了。
“明日起，你居于正院，本王住在偏院。本王于新城内亦有王府别院，得空带你去看看！”柒湛远喉结深咽，长嘘一口气，忍住身下不适之感，“睡吧！”
本王之王妃，全然没体会到本王之心思。待本王恭谨拘礼，却不见半分爱慕之色。——柒湛远身上难受，心里亦然。
虚莫桓无心在意。想来过往无数心怀断袖之情的王公贵族、商贾豪强拜倒其裙下，多如过江之鲫。爱慕神色、溢美之词，他早就习以为常。只要自己不动心，便可一切无视。
长夜漫漫，虚莫桓睡得安稳，若久荡归巢的猫儿一般，气息匀匀，舒缓轻畅。
柒湛远却是不忍睡去，听着虚莫桓熟睡时的喘息声，嗅着他身上的馨香之气，心下半是舒畅，半是紧张。动了，怕他醒了。远了，怕他冷了。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便是如此么？美人在侧，自己却是这般欣喜又心惊地熬着。
不过，本王视他为王妃，他却视本王为兄弟。不知是喜是悲……
关于虚莫桓之过往，柒湛远确是早有耳闻。
貌誉满疆的清高公子，豪拒天下名士，只为御擎王守身如玉。可惜造化弄人，御擎王心系一倾世美人——墨氤寒。有传言说，那美人亦是惊叹于虚莫桓之品貌气度，甚而自叹不如。更有传闻，那女子倾心于虚莫桓，于他人皆冷淡漠然，只对虚莫桓之事上心……
不论真相到底如何，柒湛远却是心里明白——枕边之人，已是心有所属……
这一晚，不只柒湛远过得小心翼翼，柒宝亦是担忧得不行，生怕柒湛远这木讷愚钝的主儿，不知该如何畅享春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