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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终得日日与君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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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正当他俩这般深为感怀之时,柒苒笙急急跑过来,同二人道:“王妃要生了!”
博禄听闻,瞪大了双眼,似喘气都困难了许多。
“莫急!我早就准备好了!”虚莫倾边是安抚博禄,边是随柒苒笙离开。
虚莫桓即将临盆之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柒湛远处。
“王爷别急,咱王妃都准备好了!”柒宝跟着柒湛远一路小跑。
“他准备什么了?”柒湛远问道。
“听苒笙说,笔墨纸砚……”柒宝认真答道。
“这时候你还跟本王开玩笑!”柒湛远心急如焚地道。
“小的也觉得这是玩笑!”柒宝应道。
二人见家丁们抬着一人,从对面而来,柒宝便是叫道:“王妃!那是王妃么?”
“王妃!您怎么样了?”柒宝冲过去一看,便是惊讶得闭了嘴去——博禄?
“博大人?”柒宝简直糊涂了,“怎么是博大人?”
“他不能见血!在产房晕倒了!”家丁答道。
“啊?阴离院的名角,居然晕血?这?”柒宝惊讶不已,见柒湛远走得急,“哎!王爷,等等小的!”
“这便说得通了!”柒湛远嘴上自言自语道,脚下却是走得急。
“啥说得通?”柒宝一路紧跟,不知柒湛远所言为何。
待来到产房,柒湛远便是不觉柒宝所言为虚——
虚莫桓临盆,虚莫倾忙碌非常,拿笔在记录着什么。
“又疼了!这次间隔是……”虚莫桓难受非常,却还在同虚莫倾不断说话。
“莫桓!”柒湛远冲进去,握住虚莫桓的手,“你可还好么?”
虚莫桓见柒湛远进来,甚怕吓坏了他。女子分娩,他尚未毕经历过,如今自己这般,他怎么承受得住?
“出去!”虚莫桓边是赶柒湛远,便是同虚莫倾道,“这是第几次疼了?我忘了!哥哥千万记好!”
“你来了正好!快帮我记下,我要帮忙接生!”虚莫倾递出笔,对柒宝道。
“啊?”柒宝接过笔,看着那案上一张硕大图表,已是头晕,“这本该博大人干,他却晕了!现在小的也晕了!”
“本王来!”柒湛远过来,看了看那张大表,“你听莫倾吩咐,打个下手便是了!”
产房里变得井然有序,虚莫倾助虚莫桓生娃;柒湛远听着他二人所述,勾勾画画;柒宝来来回回帮着忙活。
一声啼哭传来,柒湛远激动得不行,却仍是不敢离开岗位,听着指示认真记录。
又一声啼哭传来,才听虚莫倾松了一口气,“莫桓放心吧!儿女双全!孩子安好!”
见一切顺利,柒湛远长舒了一口气。
虚莫桓拥着孩子,气息微弱,满目感恩之情,“平安就好!哥哥,我想看看生产记录!”
柒湛远早已坐不住,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哪一笔记错了,误了他们兄弟之事,这下听虚莫桓要看,赶紧拿过去。
“王爷真聪明!”虚莫桓查看一番,笑得心满意足,“多亏王爷帮忙。莫桓不敢叫他人进来,怕把人吓着了。博禄却又晕血……”
……
“娃儿无事,病患……”虚莫倾稍有停顿,怕柒湛远承受不住,却是出于医者之匠心,便是不再犹豫,“未安……”
柒湛远心头猛烈一颤,身上却纹丝不动,只有额上冷汗无声淌落下去
无人留心,柒湛远之笔尖抖了一下。
落笔甚稳,记下“未安”二字。
“你背着我服药了,可对?所以,才会生产得这般顺利!””虚莫倾已然声音颤抖,“我同博禄商量那日,你就在门外,你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就是你!你的喘气声,哥哥听得出来!”
“是我!哥哥!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虚莫桓愈加虚弱,“可我也舍不得娃儿……”
“哥哥救你!”虚莫倾强压下满心慌乱,想起博禄所写之法,虽从未用过,却只能一试。
“本王找人救你!”柒湛远来不及悲痛,扔下一句话,便是奔了出去。
……
“王爷粗枝大叶,一个人管不好娃儿!柒福都是小的在养!小的更不行!一开始把公母都搞反了!你丢下小的不要紧,你丢下娃儿,我们都养不明白!”柒宝担心得不行,不停转圈,“恐怕得靠柒福!”
柒福哼唧一声,似懂非懂,便不作声了。
墨氤寒闻讯赶来,见柒宝如此,便是赶紧附和,隔窗喊话了去。
“莫桓!你必须平安!我之前答应得太鲁莽了!我不会给娃儿做衣裳,仍然只能做‘一锅炖’,只会带着娃儿蹲城头干活计!目目还等着你照顾呢!我不是当娘的那块料!”墨氤寒推脱了一茬又一茬,“还有,那婚礼,我问了那两人了!人家说了,你不在,他俩不办!我也劝不动!”
……
此情此景,他二人似同时懂了,大疫之时,对方之心情。
柒湛远于门内奄奄一息,虚莫桓于门外为他寻找活路……
原来,那时你是如此绝望与不舍!——虚莫桓渐渐闭上双眼。
原来,那时你是这般艰苦与执着!——柒湛远脚步不停。
柒湛远带回了博禄!
博禄看着虚莫桓喝下药去,自己又是晕了。
虚莫桓却渐渐醒来。
……
“咱王妃没事了!”柒宝大喜过望,抬起袖口,拭起眼来,“墨大人,您可听见了?”
“听见了!他挺过难关了!”墨氤寒亦是喜极而泣,抹了泪去,“大喜事!当好好庆祝一番!”
“对!办场家宴!”柒宝开怀应道,突然想起方才墨氤寒所提之菜肴,“‘一锅煮’是什么?就是把吃的扔进一锅里,用水煮吗?”
“聪明!”墨氤寒赞道,精神不少,“改天尝尝我的手艺!”
“当真!”柒宝兴致颇高,“那能找到的食材可太多了!一锅怕是放不下!突然开始期待您亲自下厨了!您心灵手巧,那么会画,干啥都能干好!”
……
“听哥哥说,是王爷救了莫桓的命!”虚莫桓道。
“是你哥哥和博禄,救了你的命!”柒湛远道,“本王不懂医术!”
“不!你懂!比莫桓都要懂!”虚莫桓道,“能救人者,皆为医者!无关医术高低!”
“那你便是本王最好的医者!你一次次地救了本王的命……”柒湛远亲吻着虚莫桓的双手。
“这一次,是你救了我……”虚莫桓道。
“是你救了本王!你若不在,本王可要怎么过活……”柒湛远道。
……
关于博禄之隐疾,确非柒湛远所想。
“在下晕血……”博禄对柒湛远坦诚道。
“本王给你想办法,尽力助你克服此症……”柒湛远道。
……
“这下皆是说得通了!”柒湛远把同阴离院有关的诸人诸事凑到一起,方是懂了,“闵震尊博禄之所以放过博禄,没有强迫他完全参与到那以人为皿的勾当之中,最大之原因,是他晕血,根本干不得此事!”
“所以,博禄可以独自涉险上山采药,却不敢带大伙儿去阴离院?他是怕自己晕了,给我们添麻烦!他没法帮忙制药,就只能写些文字帮忙!他听了那有关制药如何血腥之言词,便看似身有不适!”虚莫倾道,终于理清过往有关博禄之事。
“这有啥可瞒的?晕血又不是什么坏事?”柒宝抱怨道,“搞得小的认错人,还差点替他写那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虚莫倾看着柒宝那牢骚模样,忍不住笑道:“于常人而言,确实不算坏事。可对于博禄这样研究医药毒物之事的匠人来说,让外人知道自己晕血,就如同大厨说自己怕火怕油一般,总归会有些不便。当然,这确实不是大事。谁说怕火怕油之人,做不得好厨子?博禄技艺精湛,实为匠人中之佼佼者!我一直以为,他所顾忌的,是阴离院之过往,原来,是晕血。”
“生死之交,收获甚多!人都想得愈加透彻了!”虚莫桓赞道。
……
“在柒宝的帮助下,我厨艺大涨!”墨氤寒同柒宝一起抬过一大碗菜肴,“今天做了——长菌子、短菌子、大菌子、小菌子!这么多样式!多亏柒宝给的各色食材,否则,不知做何菜肴才好!”
“墨大人心灵手巧,做了一道大菜!”柒宝对着那菜赞不绝口,“真是又快又好!”
“那——”厉擎烈边是陪笑,边是弱弱地道,“不还是‘一锅煮’吗?”
“要是像小的说的,一样一盘就好了!关键是那么做,太慢了!”柒宝同墨氤寒咬着耳朵,“现在咋整呀?又做成老菜了?”
“我也后悔没听你的!”墨氤寒蹙了蹙眉,“这不是匆忙嘛!目目的衣服短了,我给接了一段……”
虚莫桓所缝的童衣,短了一圈,被墨氤寒补了几段,便是能又能穿了。
“接得好!”柒宝看着目目身上之衣,甚觉合身,“咱王妃看到您这么珍惜他亲手做的衣服,得感动坏了!”
“离了莫桓,我们这日子,都过得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感谢谁!”
虚莫桓所做之菜被端上来了。
“还是莫桓手巧!”墨氤寒看着桌上佳肴,颇觉惭愧,“菌子羹、菌子饼、菌子酱……”
“就是剁碎了……加点面……加咸的……”柒宝安慰她道,“您的一锅煮,就是差了一点点步骤而已!其实没差多少!”
“柒宝最会说话了!”墨氤寒……
“谢墨大人夸奖!”柒宝看着柒湛远抿着嘴,似不甚赞同之模样,“王爷!您听见没?人家夸小的呢!”
“柒宝确实甚得吾等之心!值得吾等为你庆贺一番!”虚莫桓欣然道,“柒宝和柒苒笙之喜宴,不远了!”
他们大婚那日,众人皆是来了。
虚莫桓为柒苒笙梳喜得当,拿出自己出阁那日所戴凤冠,为她戴上,又为她披上盖头,口中喃喃道:“赤红盖头为君开!无需忧惧未来,因为娘家人一直都站在你的身后,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能与心爱之人喜结连理,实为三生有幸。”柒湛远为胸口系上红色绸花,随而于柒宝耳边低语,“多谢你给本王的那本《公子合欢图赏》。找本你能用的,速速学来,莫学本王,如此迟钝!”
听着那声“送入喜房”响起,虚莫桓想起自己大婚那日之忐忑不安,成为王妃之后的点点滴滴,只觉心思已不同以往——
身为医者,无时无刻不在面对着各种抉择,面对棘手之病、承受权贵之压,我们应何去何从?
回望过往经历之种种,深感世间苦难甚多,吾虽力量微小,却仍愿为这世间愈加美好,尽己薄力。
待那喜房之门关上,柒湛远亦是忆起那新婚之夜的窘态,不觉痴笑。
柒湛远拉了虚莫桓,登上城楼,亦是感慨万千,“总觉自己运气过好,白得壮美江山,继承万贯家财。后又得美人,再得子女,只觉有愧,甚为惶恐!”
“王者仁心!是你值得!”虚莫桓靠于柒湛远怀里,“好命羡煞,仁心难得!”
“遇见你,本王最是好命!”柒湛远摸着虚莫桓之额头,“以后称本王‘湛远’”便好……”
“湛远……”虚莫桓轻声道。
柒湛远笑而点头,心下亦是感慨——
一朝王侯,便是面临无数抉择,为民为己,为权为道,只于一念之间!
江山难治,信仰难守,如莫桓所持之信念,纵然这世间丑陋万千、斑驳不堪,吾等心怀理想之人,仍当不负初心,竭尽全力,使其更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