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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怨偶拒言徒心塞,医者仁心令君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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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你说得对!单相思有何用?”柒湛远垂下眼皮去,叹气连连,“还不是得人家对本王有意,才算数……”
虚莫桓不知怎的,很是看不得柒湛远这般失落之态,不觉心有不忍了去。
虚莫桓观柒湛远之面貌,号其脉相,便是心里有数,任谁问去,只是答曰:“心火过旺。”
待被问如何医得,便是信手写了方子,从柒宝处得知王爷无贴身女眷或男伴时,便觉为难了。
过往数年,柒湛远身为天潢贵胄一族,真心爱慕者甚多、趋炎攀附者不少,却落得个院落清净,孑然一身。
虚莫桓思忖半日,同柒宝耳语几句。
柒宝一听,霎时眸光通亮,满面佩服之情——
本想这娇滴公子,清冷厌世、不染纤尘的,如今看来,却是个活得通透的主儿,自己予不了的,便叫别人予。想来王妃能在御擎王身边多年,游走于各路达官显贵与江湖儿女之间,治得君王,救得百姓,扮得女装,嫁得君郎,必是个通晓世故、能屈能伸之人,若真如外表那般看着人畜不近的,不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听得王妃指点,又怕王爷久病,柒宝办得极是爽快。
只可怜了那柒湛远,被柒宝等人拉到那歌舞升平、风月万千之地,惊得皱了眉去,“你们带本王来这烟花柳巷作何?”
“回王爷。是王妃吩咐的。说如此便可医得王爷之病。”柒宝忍下眉间那抹坏笑,轻声轻语地道,“别说,咱王妃还真是体贴入微啊!”
本王府内自有佳人,对本王无意不说,还令本王舍近求远,来这风尘之地,真是——心无本王,便视而不见!
“回府!”柒湛远一声命令下去,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那寻欢作乐之地,赶回王府,却于跨进门槛之时摔了个踉跄。
家丁们瞧见,憋着不笑。
柒湛远自己却是坐于地上忍俊不禁了,“本王真是病得不轻!腿脚都不利落了!”
不等柒宝上前搀扶,柒湛远稍是抬眸,便见一袭白纱飞衫飘忽而至,惊得眼都直了去。
虚莫桓挽发插簪,衬得脸庞愈加精致若雕、眉眼舒展似画,娇美更胜过往。
你这般魅影狂煽,却逼本王舍近求远,真是不怕本王这心摔得比这身更重么?
本王家有美妻,眼里怎容得那些风月之地的庸脂俗粉?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能这般守着他,也好。
柒湛远小悲过后,便是自我疗慰了些许,只剩痴望了。
不料虚莫桓却于他失神恍惚间微微俯下身去,薄唇轻启,软语嫣然,“王爷,来我院里。莫桓已备好热水。此时沐浴,可解周身疲乏,亦可防病疗伤。”
防病?本王什么都没干,防什么?
柒湛远哧哧喘着气,九分惊艳,一分气恼,似真的起不得身了,待见虚莫桓这般弓身俯首,更是呆了。
虚莫桓见柒湛远定着不动,竟是伸出手来。
他如此这般示好之举,自是与之前同柒宝说话有关。那日,虚莫桓听得柒宝同柒湛远嚼舌,心情低落不少。
虚莫桓素来秉性清高孤傲,对于坊间之流言蜚语,懒得在意。可如今,却不愿柒湛远于那闲言碎语里,被人嘲笑。
“所以,外界真的会传得那般离谱么?说我对他们中一人有意?”虚莫桓听了那传闻后,忍不住问柒宝。
“王妃!小的错了!您救过小的一命!小的感恩戴德,不该乱说话……”柒宝吓得不轻,以为闯了大祸,顾自打了自己的嘴巴去。
“不管你的事!你只需对我实话实说便好。”虚莫桓拦下柒宝,毫无恼火之色,只深深蹙了眉去,“外人会因此而嘲笑王爷,可对?”
“有可能!”柒宝眼皮翻得飞快,深知柒湛远对虚莫桓爱慕不已,便是好心帮他出了主意去,“所以,为了打破这些传言,您得在人前和王爷秦亲近一些。让大伙儿看看,您有咱堂堂巨富王爷撑腰,才不稀罕抢别人的妻或夫!这样的话,咱王爷也更有面子不是?”
对于柒宝所言,虚莫桓确实听了进去。只是他玉手空伸了半天,仍是不见柒湛远有何回应。
“王爷,咱王妃同您说话呢!您怎么也不吱一声?”柒宝从旁探过头来,轻声提醒着柒湛远,又是暗自感叹——不愧是王妃,既然能被门客满堂的御擎王青睐有加,必是有过人之处。如此心胸宽阔,不计较自己乱讲闲话不说,且及其听劝,这般体贴周到。
“呃?”柒湛远被柒宝叫醒,马上定了定神,“好。柒宝,快扶本王起来。”
“啊?王爷,您没事儿吧?摔得起不来了吗?”柒宝双眼圆瞪,着实紧张担心得不行,惊恐叫嚷着,忙不迭求助于虚莫桓,“王妃,您快给王爷看看!可别伤筋动骨了!”
“不赶快来扶本王,只会啰嗦!”柒湛远见柒宝未理自己,只得对他低声怨吼,“你哪里是只有嘴坏这一个缺点?你真是不仅嘴碎,人更磨蹭!”
待虚莫桓于薄纱丝袖里伸出手来,柒湛远便是不怪柒宝人懒话多,只好生喜悦得了——这般便可握得他指若葱根之手,本王摔得值了!
院灯初上,玉阶生光,夏花馥郁之夜里,柒湛远攥了虚莫桓空荡的衫边,入了主院。
佳人挽袖,满庭芬芳——本王这是摔出了什么狗屎运!
池内盛满热水,草药已被泡好。
“你们忙了半天,都下去歇着吧!”虚莫桓轻声遣走家丁,脱下素白薄衫,双手覆上柒湛远胸口。
“怎么你亲自来?”柒湛远惊道,忍不住胡思乱想了去——
他这是要为本王宽衣解带么?之后他要对本王做什么?这哪是狗屎运?说是吉星高照、鸿运当头亦不为过啊!
怎料虚莫桓拉开柒湛远的衣襟,除了助其脱去长衫,再无其他。
“我既已为王妃,若事事不管,岂不害王爷被府内人笑话?何况,出于医者之心,”虚莫桓面上不见半分羞赧之色,句句沉静,“王爷今日出府寻欢。当好生清洗才是,若留下病根,便是不好了。”
好你个医者之心!寻欢?你把本王想成什么了?
柒湛远颇是失望,只怪自己多想。
“本王……”柒湛远稍有支吾,耳根赤色难掩,“今日什么都没做。本王压根没进去。本王堂堂一王爷,总得维持些体面才是。”
“莫桓明白了。”虚莫桓面不改色地轻声道,拽下柒湛远腰间束带。
“真的?”柒湛远忽而面露惊喜,眸里生辉,重燃期许之心。
“御擎王遣散了幽云别苑内的美人。有几位旧相识,欲来小住。若有人与王爷两情相悦,便是最好。”虚莫桓挽了袖子,不疾不徐地道。
这是生得什么榆木脑袋!还以为你开窍了,已看出本王的心思,没想到,你却愈加猖狂地乱点起了鸳鸯谱!
“你方才脱衣作何?”柒湛远不甘问去——玉骨芬芳,池水荡漾,这般暧昧之举,还怪本王胡思乱想么?
“长衫不便,恐沾水湿了。”虚莫桓不紧不慢地答道,探手试了试池中之水,“王爷请吧!”
你直接说本王自作多情得了!也省得本王自嘲了!——柒湛远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踏进池里。
虚莫桓为柒湛远舀了池水去浇身,却见他似有不适,便是轻问:“怎么?水烫么?”
勺中温水润过柒湛远肩头之时,他仍是冷了脸去,瓮声瓮气地答道:“不烫。”
“那就好。”见柒湛远满面不甚舒坦之态,虚莫桓便是生出关切之意,“来,我帮王爷把把脉!”
“不用!本王好着呢!”柒湛远心下有气,亦觉委屈,藏了手腕于池水里,偏不予虚莫桓碰。
“可你看起来脸色不好。”虚莫桓放下水舀,腾出手来,“别怕,早些诊出,早些医治。不要讳疾忌医。”
讳疾忌医?你这蠢物!本王真是怕了!本王要被你蠢出大病了!
“本王真没事!”柒湛远苦着一张脸,往那池水里躲,偏不要虚莫桓医治。
这般孩子气!——虚莫桓无奈摇头,却不依他,只去拉柒湛远的腕,不想被他一个挣扎,自己却是脚一滑,跌入池里去了。
“莫桓!”柒湛远担心喊去,扑腾着扶起虚莫桓。
虚莫桓浑身湿透,轻蹙了眉去,“疼。”
真是绝世美人,蹙眉都这样好看!
初见虚莫桓这一息娇弱之气,柒湛远已是神思稍有恍惚,恐他纵是有伤,却忍着不说,便仍请了郎中来瞧,听闻并未大伤,同虚莫桓自己所说无异,便是放下心来,却听说还需上药推拿,便是边胡思乱想,边怪自己心胸狭隘了。
郎中虽是年长之人,可若是抵不过虚莫桓皱眉咳喘之娇态,手下多情,那虚莫桓岂不要吃了亏?
要不,换婢女来做?
可她们面容姣好、身姿轻盈,若是虚莫桓对她们有意,本王岂不吃了亏?
想来往日里,她们被虚莫桓谦恭有礼地道过一声谢,便是要乐得半天,且对虚莫桓那容颜脾性又是喜欢,又是艳羡的,也让他不放心。
纠结过几番,柒湛远忽而厌恶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想法龌龊,容不得他人碰虚莫桓半下?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本王亲自来。”柒湛远遣退诸人,只留自己与虚莫桓二人,“怎么上药、推拿,你在本王身上试试。”
“手法如这般便好……”虚莫桓蘸了药膏,为柒湛远涂揉,却暗自无奈叹息——我若行动自如,岂需他人帮忙?现在我病着,还得收了你这徒弟?
果然是真美人!埋头忙活亦是这样好看!
待见虚莫桓这般认真教授他这推来揉去的手法,柒湛远便不好意思再总盯着他的脸看,只得好生跟着学习了。
得了虚莫桓这般柔抚,柒湛远颇觉开怀,甚而口吐诨话,“本王倒真想生病,可得你照顾,是本王之福气。”
“王爷休要说笑了!折煞在下了!”虚莫桓没了往日自认医者之心的平和神色,竟稍有害羞,却忘了自己才是那病人,一个前倾,便是抻到了自己,“啊!腰!”
“好了。本王来。”柒湛远为虚莫桓细致涂药,用心推拿,言辞霸道却难掩温柔,“以后不许自称‘在下’。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这王府里,你最大。”
被柒湛远这生手上药推拿着,虚莫桓竟然甚觉舒坦,再没何怨言了。
那边二人虽已无事,柒宝却是满腹牢骚,“王爷怎就没些怜惜之心?这般欺负咱王妃,害他受苦!”
“本王欺负他?你听谁说的?”柒湛远一听,颇感委屈,又觉可气,险些要把眉毛竖了起来。
“什么谁说的?大家都看见了。王爷背了王妃出来,二人身全都湿透了。王妃受了伤,都没法走路!真让人担心!”柒宝撇了撇嘴,甚觉柒湛远所做不妥,“王爷,非是小的总爱说您。您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疼人呢?咱王妃嫁到王府,不是来享福的么?这被您弄得起不来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柒湛远心有愧疚,没了声响,暂不回嘴了。
“王妃是不是因为您受伤了?”柒宝却是看不下去,仍有责问,“王妃是不是下不了床了?”
“是……算是吧!”柒湛远吱唔着应了,却觉出哪里似有不对,“怎么听着本王像是多么十恶不赦似的?”
……
9(2)
柒宝笑意盈盈,带了裁缝去见柒湛远,“咱王妃真是仁慈,不记您的仇!这不?还吩咐我们为您做新衣裳,可能为了迎接贵客呢!”
“贵客?”柒湛远纳闷了——王府有贵客,本王岂会不知?
“是呀!幽云别苑里的美人,可是远近闻名的。王妃定是怕您仪貌不佳,被轻视了。”柒宝眉飞色舞,似对那将来之客,有所期待一般。
可恶!自己对本王无意便算了,还把本王向别处推!还嫌本王心火不够旺,是么?
“王妃多关心您!”柒宝笑眼相对,愈加火上浇油了去,“您也不跟王妃学学怎么疼人!”
跟他学?哼!学他那么不解风情,气死人不尝命么?
“小的这不按照王妃吩咐,领了师傅来给您量身定做么!”不等柒湛远发怒,柒宝已是示意师傅上前。
“不必了!本王不喜欢穿新衣裳!把王妃叫过来!”柒湛远火气横生,愤愤叫嚣,却不等柒宝出门,自己倒是起身了,“算了,本王亲自过去吧!”
“不是!王爷,您莫要激动呀!来的是女子!”柒宝跟在柒湛远身后,解释不停,“小的高兴,是因为王妃要给您做新衣服!和什么美人关系不大!您莫要和王妃生气呀!这回真的是小的不会说话,都怪小的不了解您,没想到您脾气上来得这么快!”
柒湛远似踩了风火轮般大步流星地踏入主院,对上虚莫桓那双流光异彩的眸,火气便同美人这惊鸿一瞥一道,霎时烟消云散了。
见着柒湛远气焰全无的模样,柒宝方是松了一口气——多心了!人家没激动!
“本王……来……是为了……”柒湛远支支吾吾,险些脸红,只怪自己方才太过莽撞,这般急匆匆地闯了过来,却是不想气消得比那脚步还快,与美人撞个正面不说,还得搜肠刮肚,胡乱编出个理由来,“本王不喜见生人,你那日所提什么幽云别苑的故友,本王就不见了!”
“王爷可是心存误会?她们皆是才华横溢、品格高尚之人,绝非为外界所言那般,为些美色误国、蛊惑人心之辈。”虚莫桓道。
“本王知道!本王就是不想见!”柒湛远仍是拒绝——
本王不喜女子!什么美色误国、蛊惑人心?谁担得起这般美名?怕是只有你吧!
柒湛远本是带着几丝怒气来的,见着虚莫桓这般至情至性的模样,竟是仓皇得逃了。
柒宝紧跟在柒湛远身后,回到了偏院。
“王爷!小的果然了解您!您怎么会对王妃有意见呢?”柒宝……“您见了王妃,就没了脾气!以后小的见您发火,就往王妃那儿跑,准能得救!”
“本王现在就发火!看你往哪跑!”柒湛远踏进偏院门槛,已然忘了为何要与虚莫桓生气,乐与柒宝斗嘴了。
柒福摇着尾巴跑过来了。
“还是柒福最得本王喜欢!不给本王乱配对,也不说难听的话让本王闹心!”柒湛远摸着柒福的头,故意说给柒宝听,“哎呦!怎么这么胖了!柒宝把饭都分给你吃了吗?真是本王的乖儿子!”
“是呀!柒福!以后关于王妃的消息,就由你带给王爷吧!多跑动跑动,省得太胖了!晚饭的骨头,也省了吧!”柒宝接起话来,本是一绝,可却不巧惹恼了柒福。
它头一歪,向柒宝扑了过来。
“给你吃!骨头都是你的!”柒宝同柒福抱作一团,“弄我一脸口水!”
“只有柒福治得了你这张嘴!”
这一人一犬嬉笑打闹的和乐景象,看得柒湛远不禁感慨——府中这般,便是家宅和顺吧!唯一美中不足便是,美妻心里无本王……
“花瓣酒初酿成。王妃请您尝尝。”柒宝领了府内家丁过来偏院,“王妃说了,不知道王爷口味啥样儿,就把酿制的几种酒,都给您带来尝尝。”
家丁放下几壶酒,便是退下。柒宝察言观色,看柒湛远心情甚是不错。
有好酒时想着本王,也不枉本王将主院让予他住,还尽心为他揉腰。——柒湛远品着醇酒,心下暗喜,“王妃今日忙些什么?”
“回王爷,同幽云别苑来的几位姑娘,一同进山采药去了。”柒宝再为柒湛远倒了一盅,却见柒湛远变了脸色。
什么?不亲自来给本王送酒,原来是同别人玩耍去了!好啊!虚莫桓!本王不见她们,你倒是同她们相处甚欢!
“难喝!糊弄本王!”柒湛远气哄哄地一饮而尽,啪地按了酒盅到几案上去。
“王爷,您方才不还说,这酒好喝吗?”柒宝蹙了蹙眉,“王妃若是问起王爷可否喜欢,小的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不过,王妃忙着进山采药呢,兴许想不起来问。”
“这腰是好利索了?能爬得山了?真是本王的手法太好了!早知如此,本王就不该尽心服侍,就该让你病得起不来!”柒湛远咬牙切齿道,不想柒宝却是听得脸红了。
“王爷威武!小的佩服!”——自从虚莫桓嫁进王府,柒宝难得有称许他之时。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算有一回夸夸本王了!还马屁拍错了地方!”柒湛远从柒宝手里抢过酒壶,自己倒上,仰头一饮而尽,“本王火大,你叫王妃开方子给本王祛火!”
“等王妃回来的。”柒宝满面堆笑,拉回酒壶,“这酒真是烈,喝了容易变脸。王爷别喝多了。”
“等他?本王堂堂一王爷,还得眼巴巴等他回来?”柒湛远顾自凶道,复又去抓酒壶,逼得柒宝赶紧把酒壶抱在怀里。
“王爷,您不是一直这样么!”柒宝嘟囔着,“盼着王妃正眼瞧您。可是咱王妃一天天有自己的事儿要忙,没空谈情说爱。其实呢,心里有谁,忙里也能偷个闲。就是心里没那个人,就一天忙得脚不沾地……”
“你这个有毒的嘴巴!”柒湛远仿若稍有醉意,“本王这么多年居然没给你缝上,真是奇了怪了!”
“不是王爷心胸宽阔,不同小的计较么!”柒宝腆脸笑道,见柒湛远又要倒其他壶里的酒,便是拦住,“说难喝,还一个劲儿地喝!王妃说了,这一壶里面装的酒,后劲儿很大的,叫小的留心点儿,别让您喝多!”
“那就换一壶!”柒湛远又抓起一壶酒,仰了头,径直朝嘴里倒去,“本王要尝尝这壶!”
“王爷如果想要王妃多留心您,加入他们不就行了?”柒宝赶忙拦下,亦想帮忙,便好心提醒。
“加入?”柒湛远觉着有理,便是放下酒壶出门了,可不去还好,只瞧了一瞧,他便是醋意横生,甚是窝火——几位美人,穿得五颜六色的,围着虚莫桓转悠。
好啊!你们真是开心!
柒湛远心头一阵窝火,便是去借酒消愁!
“小的还是不了解您!否则一口都不让您喝!”柒宝……,一转头,看到门口有人进来,“王妃!您回来了!”
“王爷怎么了?”虚莫桓边问,边……起柒湛远的手腕,要为其号脉……,“压住他,再跌一次,怕是扛不住!”
“王妃!您跌了?小的怎么不知道?”柒宝按着柒湛远,关心起虚莫桓之身体来。
虚莫桓为柒湛远号过脉,向柒宝讲了之前跌入池水中之事。
“那天,您是为了给王爷号脉,才跌进了水里?小的以为是嬉戏时不小心……”柒宝……,数落柒湛远,“咱王爷太过分了!成天欺负王妃!”
“你欺负本王——”柒湛远酒劲儿正浓,自言自语,“没娶过王妃吗?之前没娶过,还没看过别人娶吗?”
“咱王爷在跟小的学话!他喝多了!当然,咱王爷不咋喝酒!”柒宝捂了柒湛远的嘴去,为他拉了拉枕头,随后便是听了虚莫桓之吩咐,离开了。
本以为这是二人单独相处之尚佳时机,却不想前脚刚出了门,后脚便听柒湛远……之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虚莫桓,你个伪君子!你不理本王,和什么姐姐妹妹一起玩儿得高兴!你把本王当什么了?本王今天就要了你!现在就要了你!本王要办了你,直到你向本王求饶……”柒湛远口吐狠话,却一个摇头晃脑,噗地吐了满身满榻,一片狼藉。
怎的这般孩子气!——虚莫桓颇觉好笑。
“这回,小的也救不了您啦!”柒宝对门叹息,却无忙可帮,“因为小的真不了解您哪!”
待柒湛远终是酒醒了,已是全然不记得之前之事,对自己酒后之举亦有好奇,“本王可有酒后吐真言,说些心里话予王妃听吗?”
“算……算是吧!”柒宝强挤笑容,结巴应道,赶紧呈上汤水,“这是王妃亲自开方的补汤!赶快喝吧!”
柒宝无奈摇头,忍不住翻着白眼——好不容易得个酒后吐真言的机会,却被您弄成这样!真是替您着急!
“怎么喝多了?轮到你对着这诗乱吃醋了?”厉擎风看到柒湛远对诗发愁,不免轻笑,“可是想歪了?”
“还有谁?”柒湛远好奇追问道,目光从那诗页上离开。
“我哥啊!给你也解释一下啊!这‘美人靠’指的是栏杆!”厉擎风拍了拍身侧之栏杆,又抬臂指了指高处,“‘蝴蝶瓦’三个字是一个词,就是那房上的瓦!”
“原来如此!”柒湛远听得厉擎风之解释,心头大为释怀,“这‘美人靠’与‘蝴蝶瓦’,着实是好绝之名!”
“作为旁观者,帮你们释意这诗,着实好笑!”厉擎风道,“同为聪慧王胄,却皆是痴情而不自知……”
“那诗不是什么艳诗……”柒湛远兴致盎然,欲同柒宝说那诗之本意。
“小的听墨大人说了!诗的意思是说,栏杆上靠着美人,瓦上落着蝴蝶!”柒宝亦是高兴,“这美人就是咱们王妃!墨大人就是看到咱们王妃,在那蝴蝶瓦的顶下面,倚着栏杆,就写下了这样的句子!”
……
9(3)
“那日王爷所穿之衣,沾了些污物。莫桓便想,为王爷换件新衣。刚刚为王爷缝了一件。王爷可得闲一试么?”虚莫桓为柒湛远展开新衣——里为长衣,幽蓝高贵,外为薄衫,纯白素雅。
“你亲手为本王做的?”柒湛远满目惊讶,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轻丝滑缎,“你还会缝衣裳?”
“略会。”虚莫桓轻声道,又不忘提及一句,“常为哥哥缝。”
柒湛远唇角悄然勾起,泛着若隐若现的丝丝笑意,双眸微微闪烁,细看虚莫桓所制新衣,如此剪裁工整,针脚细密,“真是谦虚。”
虚莫桓为衣选色,极是用心。蓝谓苍天,白寓游云。愿着此衣者,可得天与云之气韵——胸怀若天之深邃阔远,包容万物。人生若云之洒脱自在,坦荡不羁。
待听得虚莫桓讲述那蓝天白云之美好寓意,柒湛远便更是一副喜上眉梢,急不可耐要穿衣上身的模样,“好!好!本王正好缺一身新衣裳!”
“怎么又缺衣裳了?王爷之前不是说不缺么?还叫小的把裁缝师傅带走。”柒宝识得眼色,赶快上前帮柒湛远褪下外衫,却如他时常数落的那般——什么都好,唯独长了张气人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都说了吗?‘之前’!本王以前不缺,现在缺!此刻缺!”柒湛远狠狠敛去笑容,双眼圆瞪,把那“缺”字咬得狠狠的。
“就是!”柒宝一本正经地插科打诨,“王爷息怒,小的知道您缺!看得出来,您缺得很哪!”
“谁缺?你才缺!”柒湛远一个回呛,却也不恼,仍是乐呵得不行。
“是!我们俩都缺!”柒宝故作恍然大悟状,“王爷缺衣裳!不!缺王妃亲手缝的新衣裳!小的嘴缺德!”
“正解!”柒湛远似有惊讶,“怎么嘴突然变甜了!”
他俩这般一唱一和的,逗得虚莫桓禁不住笑了。他爱看柒湛远同柒宝斗嘴的模样。于他看来,柒湛远这般出身高贵,却又这般平易近人,实为难得。
这一抹笑,醉入柒湛远旷然空亮的心里。他甚而不知,为看得虚莫桓无望容颜上忽而单纯的一汪笑眼,自己愿说得顽话、扮得糗态、做得傻事。
“外为天之色,里为云之色。”柒湛远乐得念着虚莫桓所说之语,整日穿着他缝制的衣衫,舍不得脱。
“王爷您真与俗人不同。别人都是喜欢什么,舍不得动。您是逮着喜欢的了,就可劲儿穿!巴不得睡觉都穿!”柒宝趁着柒湛远睡前脱衣之际,打量着柒湛远整日舍不得离身的衣衫,满目嫌弃。
“当然!”柒湛远扬起嘴角,透着些沾沾自喜之色,“这是王妃一针一线为本王缝的!本王要穿着它们,给那些莺莺燕燕看看,要他们不许打王妃的主意!”
“‘一针一线’?‘莺莺燕燕’?您要是在王妃面前这么能说会道,也不至于成天单相思了!”柒宝哼唧着迈出门去,抱了衣衫去清洗,“再不洗都要臭啦!”
“你小心点!洗坏了,本王有你好看!”柒湛远盯着门沿飞荡着的那片天云之色,喃喃安抚自己,“说本王单相思!哼!那也比没遇到喜欢的人强!”
待被浆洗完毕,柒湛远复又穿上,上下打量,甚是满意,“干得不错!怕本王罚,就干得这样好!”
“小的才不怕呢!王妃说了,让小的放心洗。若是洗出毛病了,他再为小的做套新的,绝不能让小的受罚!”柒宝惊叹一声,感动不已,“王妃真是人美心善!为了小的,这么不怕辛苦……”
“为了你?你真是说得出口!”柒湛远瞪大了双眼,“他是为本王做,好么?”
“唉呀!如果王这么以为,小的也只能闭嘴了。”柒宝故作心疼模样,欲言又止的,“不过话说回来,王妃做衣服很辛苦呢!累眼睛,费手!王爷可舍得?”
被柒宝这么一说,柒湛远倒是暗自点头,怪自己不甚体贴了。怎么光顾着喜欢这衣衫,却没多好生关照他一二呢?
满城红叶成团,灿若焰火。主院在两朵红云的衬托下,意境甚浓。
柒湛远得了柒宝的点拨,特来看缝衣之人。
真是应景!一袭绛红,与那红叶之景,甚为相配。
果然,俗语不虚——美人专心做事所呈之态,为其最美之时。虚莫桓执针引线的模样,颇为惹人心醉。
一针一线,皆为心意。念君盼君,为君制衣。——看得此情此景,柒湛远心情甚好。文采似自丰羽翼,于心间振翅飞翔。
“辛苦你了!本王其实不缺衣服的!你心意到了就行,别把自己累坏了!”柒湛远关切地道,甚是感动与心疼,亦是对莫桓手中之衣满意得紧,“不过,这样式和颜色,本王都很喜欢!做得好!”
“这不是为王爷做的。”虚莫桓娴熟地为线打了个结,然后剪断,头也未来得及抬,只不急不缓地轻声道。
什么?不是为本王做的?本王好个自作多情!
柒湛远的脸色沉了下来,心若被针扎了一般,暗自叹道,落寞怎会来得这样快?前一刻还是欢欣雀跃,下一刻却是失望至极!
“这是给哥哥的。”虚莫桓放下手中针线,缓缓抬了头,目光柔和安定,“他没有王爷身型这样宽,较王爷稍矮一点儿。若王爷喜欢,也可改了送予王爷。只不过,莫桓必会自责。如若那样,便是太对不住哥哥了。”
“哥哥?虚莫倾吗?”柒湛远忽而醋意全无,心下重又欢喜,“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
“这漫山红叶之美景,真想邀哥哥来看。”虚莫桓叹道,亦忧亦冷的眸忽闪了两下,惹人生怜。
“好啊!你的哥哥若来,本王定好生款待!”柒湛远豪爽笑道,好客之情,真不是装的。
柒湛远非为喜好热闹之人,信得人之相处,缘字为上,因而极少如其他王侯将相那般,有些大宴宾客之举。所谓爱屋及乌,虚莫桓的亲兄若是愿来,他为得意中人开怀,自是乐得费心招待。
“多谢王爷抬爱。红叶是请不来哥哥的,除非我们发现了绝世好药。哥哥才会来!”虚莫桓轻声道,起身把那新衣挂起。
“那还不简单?你若真想哥哥了,本王就邀请他来!哥哥想要什么药,本王买给你便是!”柒湛远兴致勃勃地道——他愿宠他,不管不顾的。只要他高兴。
“那倒不必。王爷乃勤俭之人,切勿为莫桓破费。”虚莫桓颔首低眉,恭敬回绝了。
……
9
本以为此事已无下文,可好巧不巧的,柒湛远的邀约未至,虚莫倾却写信前来,要同虚莫桓见上一面。
“王妃的哥哥跨过城池,来找王妃,不是为了看这满山的红叶,而是为了给王妃的心上人与情敌的儿子,寻求治病之法。”柒宝一如既往地头脑清晰,甚若明镜,言语繁复非常,却鞭辟入里。
“虽然你描述得有些弯弯绕绕,但是,就是这么个理。”柒湛远挠了挠头,已是忍不住心疼起虚莫桓来。
“他不仅要替她出嫁,还要帮她救孩子!”柒宝叹气,“考验王妃人品的时候到了。命苦……”
“确实。”柒湛远同是叹气,愈发觉着虚莫桓人生悲苦,所爱难得不说,还得为他的人生不停善后。
“王妃命苦。”柒宝垂首悲叹,“王爷命也苦啊!”
“本王?命苦?”柒湛远初听此言,先是惊讶,却转念一想,便是再认同不过了,“确实!本王若是那厉擎烈,被虚莫桓死心踏地爱着,多好!本王要是有个孩子,被这两兄弟悉心关照着,多好!”
虚莫倾如约而至。
“王爷!好消息!咱王妃的哥哥虚莫倾来了!”柒宝兴冲冲地跑来传信。
“确是好消息!可派人通知王妃了?”柒湛远道。
“告诉完了!”柒宝喜上眉梢,“还有……”
“你这么高兴?跟你哥哥来了似的!王妃见你这般模样,怕不是得感动够呛……”柒湛远道。
“小的高兴,是因为有了重大发现!”柒宝兴冲冲地比划着,“就是挂在他哥身上的那块配饰!这么看来,那画像说不定就不是御擎王的!如果王妃看的画像,不是御擎王,是他亲哥,那您说不定就还有机会!”
“说不定?”柒湛远随着柒宝之一举一动,亦是渐渐展露笑意,“说得好!万一本王有机会呢!咱们快去好生迎接贵客!”
“别太高兴!万一小的看得不准呢!”柒宝道,“别那么早咧嘴笑!您露太多牙了!”
“你露得也不少!”柒湛远闭上嘴去,却仍是心里喜悦得狠——
没有日日夜夜对着厉擎烈的画像,着实是大喜事一桩!
柒湛远与柒宝到时,虚莫桓同虚莫倾正在说那试衣之事。
“之前哥哥不在,莫桓便只能对着画像剪裁,如今哥哥来了,可得当面试试,看看合适与否。”虚莫桓提笔记下尺寸,又于那画中人腰身之处点了一笔,“哥哥是不是太过劳累,怎么似有些瘦了?”
柒湛远同柒宝停于门边,瞧见刚刚这般情景,方是确定,方才之猜测没错,便是愈加开心了去。
“真是他哥!”柒宝小声雀跃道。
“可不?”柒湛远乐道,“太好了!”
“王爷?”虚莫倾刚穿了一只袖子,便是看到柒湛远立于门外,便是停了下来,“见过王爷。在下……”
“合适!”柒湛远心情大好,门槛未跨,却是先行夸赞道。
“王爷!人家还没穿好呢!您夸得太早了!等会儿再夸!”柒宝于柒湛远耳边小声提醒道。
“可不?不是外人!赶紧穿好试试!”柒湛远为虚莫倾整了整衣襟,“太合身了!”
虚莫桓看着虚莫倾身上之衣,走上前去,捏住了他的领口。
柒湛远看也不看,又是夸赞,“手艺好!”
虚莫桓细细瞅了一瞅,拽了下其肩头之处,轻轻念叨着,“肩膀处当改一改……”
“对!”柒湛远同柒宝异口同声地道。
“好看!”柒宝又道,“手巧!”
虚氏兄弟二人,见柒氏主仆这般吉言不断,稍稍一愣,只得一同笑开了去。
柒湛远设宴好生款待。
兄弟二人说些医理救治之言,柒湛远不甚懂得,识趣地不去打扰,只吩咐柒宝好生照料,切莫怠慢了贵客。
“王妃喜欢御擎王,他哥哥喜欢御擎王的心上人!他和他哥喜欢的是一对!二人却没有联手拆散对方,您说狠么?狠!真太狠了!”柒宝一如既往地消息灵通,把昔日御擎国的情史,摸了个门儿清。
“狠!你也够狠的!就没有你打听不着的消息!还都能讲得天花乱坠的!”柒湛远非但不恼,且神色同柒宝如出一辙——已是听惯了虚莫桓对别人心有所属之语,既是事实,便只能认了。
“这不是王爷关心王妃吗?小的这是爱屋及乌!您在意的,小的更在意!王妃从不主动来偏院看王爷。只有王爷主动去主院看王妃。王妃要是像他的哥哥虚莫倾那样,乐于同人打交道,王爷不得高兴坏了!”柒宝依旧满嘴实话,待听得虚莫倾求见,便是一惊,“说虚莫倾,虚莫倾便到啊!”
“王爷,当初替嫁,实为无奈之举。如今王爷待莫桓甚好,在下感激不尽。然——”虚莫倾眸光闪烁,恳求之意甚浓,“莫桓脾性孤凉,恐侍奉不周。若他哪日怠慢了王爷,还请王爷看在今日为兄一片苦心的份上,容在下带他离开。”
离开?
柒湛远听得这二字,顿闻心头哐啷一声巨响。
“实不相瞒,此桩姻缘,本王甚为珍视。只可惜,本王对莫桓有意,莫桓对本王无情。”柒湛远深叹一声,对虚莫倾推心置腹,“兄台既出此言,恕本王冒昧多问,是——因为莫桓想离开这里么?”
“非也。莫桓愿意留下。”虚莫倾满面赤诚,“在下之前所言,皆是为兄者挂念心切。在下身为他的哥哥,无论何时,都得守护他。”
“他愿意留下?”柒湛远松了一口气,喜难自禁,“太好了!”
“至于……”虚莫倾虽有犹豫,却仍是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请王爷好生待莫桓,切莫伤了他。”
虚莫倾所携什物中,有两口一模一样的箱子。一箱留予虚莫桓,一箱交予柒宝。
柒湛远瞧见都是些瓶瓶罐罐,想来虚莫倾同虚莫桓皆为医者,带些丹药、补品实为周到懂礼之举,便未多想,只想待虚莫倾走后,若得了闲,问问虚莫桓如何用得便好。
只还没待柒湛远提及,却见柒宝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王妃采药未归?本王出城去找!”柒湛远下令准备钱财贵物,带着府中精壮家丁,领了府中看门犬柒福,出了王府。
“王爷!危险!容在下带人去!”守城将军柒禀文于城门口拦住柒湛远。
“谢将军帮忙。”柒湛远知那城外山林凶险,得兵士相助最好,却不能容自己置身事外,“本王得亲自去。”
“王爷别去!您要是去了,他们把您也抓了怎么办?”柒宝亦是拦着柒湛远,“小的帮您去救王妃!您的心意,小的都懂,您就在城里坐镇,小的去替您搞定!”
“你个小孩子,可别自己被抓了!”柒湛远心急如焚,却也护着柒宝,“你在这儿等着!省得张嘴惹本王心烦!”
“谁是小孩子?小的比您机灵多了!”柒宝死跟着不放,“外面危险!您和王妃,谁都不能出事!”
“不过谋财,给他们便是。”柒湛远坐拥万贯家财,若能救人回来,愿倾尽所有。
“那要是谋命呢?”柒宝嘴快,嗖地反问回去。
“那就拼命!”柒湛远不假思索地应声道,环视一圈——左拥兵器,右拥财物,“本王要钱有钱!要命有命!”
“好!那小的就和您一起拼命去!”柒宝面不改色,跟着柒湛远、柒禀文等一众人进山了。
“咱王妃美成那样,被人看上可咋整?他一路被高高在上地捧着,怎能受得了侮辱?柒宝一边拉着柒福,一边把想到之坏事列了一遍,“万一歹徒动了什么歪念头,他必定不依,以死反抗!如果被欺负了,他还不得自寻短见!柒福快点儿找呀!”
柒宝所言,亦为柒湛远心中所惧——莫桓,你千万不要出事啊!本王来救你了!
一行人跟着柒福往那山里去了,不想却是见了两人抬了竹椅下来,而椅上所坐之人,竟是虚莫桓!
“好了。放下本公子吧!”虚莫桓玉手轻抬,“解药拿去!”
“谢公子!多谢公子手下留情!”山贼接过解药,唯唯诺诺地放下竹轿,千恩万谢地走了。
“王妃威武!”柒宝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
柒湛远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抱住了虚莫桓,“本王来迟了!哪有什么英雄救美,不过是美人给留些薄面罢了!”
“区区山匪,不足挂齿。莫桓从来都不是笼中之雀……”说罢,虚莫桓下了竹椅,俯身摸了摸柒福的头,“这是给你的玩具,用它磨牙甚好!”
虚莫桓返回王府,便是被眼前之景惊呆了。头回见着金山银山,纵是惯来面不改色,却仍是悄然睁大了眼,唇张得微微有些圆了。
“王爷这是?”虚莫桓随手拿起一枚金锭,抚摸几下,不禁莞尔,“要去赎我么?原来我值这么多钱!”
“王妃,您没事儿吧!”柒宝担心问去,“您这进了一趟贼窝,可得好生洗洗!小的叫人给您备热水去!”
……
“幸好您洞房花烛夜保存了清白之身!您如果强来,不是得跟山贼一样的下场?被那针给扎昏头了?”柒宝在柒湛远身上抓了一抓,做出怕他被针扎了一般的惊恐表情。
“你就是这样!变脸利索得不行!动不动就正话反话都叫你给说了!”柒湛远躲了躲柒宝的手,似真被扎了一般,缩了缩脖子,“之前怪本王没能圆房的是你,如今夸本王躲过针扎的还是你!”
“这不是得看消息全不全嘛!”柒宝道,“小的就是善变!觉得说错了,就承认!”
“也对!本王也是跟你一样蠢!反正你说啥,本王就算嘴上不承认,心里也认为你说得对!”柒湛远道,“说不定和你一样,吃菌子中毒了!”
“小的蠢!您不蠢!”柒宝道,“关键是,之前不知道咱王妃那么厉害呀!居然有这把人搞晕的本事!”
……
“王妃!水备好了!”柒宝道,“得让王爷给您看看,可有受伤了!
“柒宝说得对!本王帮你看看!”柒湛远附和着,不若往日那般,总怪柒宝不会说话。
“不!莫桓自己来便好!”虚莫桓敛下眼去,面露羞赧之色,耳朵又是红得发烫。
“本王今日吓坏了,很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却不想你能保护自己,如此游刃有余。本王还是去迟了。”柒湛远声音低沉,心疼有之,自责更有之。
“莫桓从未指望何人来救。”虚莫桓声音如常,面色淡然,“莫桓向来救人,救自己,亦不在话下。”
“果真美人中的俊杰,本王自愧不如。”柒湛远真心称赞,眼见虚莫桓衣衫滑落,看得他身上未有伤痕,却也耐不得自己浑身燥热,头回大了胆去,“本王想要你,可否?”
“不可。”虚莫桓面色忽变,一个扭头,将身浸入池中——这般初被柒湛远表白,竟觉心间猛地扑动,只于水雾缭绕中来不急多想——素来恋者满疆,慕者若蝗,此等小场面,又算什么?何须这般脸红心跳?
柒湛远喉结滚了几滚,已是周身难耐,“若本王用强呢?”
虚莫桓冷脸不再,满面骄横,“有你好看!”
“你打得过本王么?”颇是吃得他这跋扈耍小性儿的凶态,柒湛远戏谑调侃道。
“王爷觉得呢?”虚莫桓唇角微扬,眸泛幽幽华光,甚有丝丝狡黠,“莫桓今日既然能撂倒山大王,对付王爷,也自然不在话下。”
柒湛远忽而庆幸——
虚莫桓啊虚莫桓,本王之前真是小瞧了你!本王哪能强要了你?你一个眉头皱下去,不得把本王撂倒了?本王真得感谢你手下留情啊!
可否会有一日,你心甘情愿地奔向本王?柒宝说得没错,你从不来偏院看本王。
本王与你,仅是一墙之隔吗?那最高的一堵墙,怕是在你的心里吧!你顾盼生辉的一双眼,可愿往本王的偏院里瞧上一瞧?偏院里就没有你挂念的么?
虚莫桓确有挂念之事——虚莫倾前来所提之症。他忙着制药,哪里顾得柒湛远的心思?
直至一日,柒宝急急赶至主院,“王爷不停抓挠,快给王爷看看去吧!”
虚莫桓进门之时,柒湛远正对着虚莫倾带的那口箱子,胡乱翻找着,“你来了正好!本王自己找药呢!”
虚莫桓掀开柒湛远的领口和袖口,查看一二,“只是俗常的蚊虫叮咬,不碍事。”
“一定是那天王爷进山找王妃,被咬的!”柒宝道。
“莫倾的药甚是好用!”柒湛远被虚莫桓涂了虚莫倾箱内之药,舒坦许多,大加赞赏。
“你看看其余这些都是什么呀?快告诉本王,省得本王用错了!”柒湛远于那箱子里翻动几下,“本王这一痒起来,恨不得把它们都煳到脖子上!”
“这瓶管跌打损伤、这瓶管毒虫叮咬,这瓶……”虚莫桓本是认真说着,不想却忽低羞红了脸,“啊?王爷也有?怎的还这样多?”
“这是什么呀?”柒湛远从虚莫桓手上拿过那药瓶,打量几下,“好用吗?”
“不——知——道!”虚莫桓答得勉强,头愈埋愈深。
“那你哥哥有没有写个什么说明之类?”柒湛远于那箱里翻找一二,“没有也无妨,待本王问问城内郎中便可。”
“别问!”虚莫桓把那些瓶瓶罐罐扔进箱里,胡乱关上箱盖,慌张地起身跑过门去。
“你不是医者之心么?怎么害羞起来了?还跑到本王的卧房里来了?哪里痒吗?被本王传上病了?”柒湛远随着虚莫桓跑进内室,关切询问。
素来沉静淡然的虚莫桓,此番竟是跑错了门,没出得屋去,却误闯进了柒湛远的卧房。
“没!没有!”虚莫桓把头探进被垛里,却是顶到了什么生硬之物,掏出来一看,正是那日喜房里的那本《公子合欢图赏》。
此书重现,二人皆是脸红了。虚莫桓更是蒙了被子不肯露头。
“这……这是柒宝放的!”柒湛远结巴着挠头,忍不住动了那些个歪心思去,被这书怂恿得终是鼓起勇气,掀了虚莫桓头上的被子去。
不想见了虚莫桓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柒湛远便是甚为担心,收回了之前歪念,“莫桓,你怎么了?找大夫来!柒宝!”
“不用!是我来之前以身试药。让我睡一个时辰……”虚莫桓已是气息微弱,双眼微合。
柒湛远紧张不已,甚是担忧,生怕误了事,没得挽救,赶紧差人请了郎中。
郎中来看过,说他处于昏睡之中,应是无甚大碍,只待他醒了即可,却也不甚了解他试了何药。
试药?他用了何药?柒湛远担心不已,赶紧遣柒宝去主院寻药,却另有发现。
原来,虚莫倾劳心不已,怕虚莫桓羞于开口,被柒湛远伤了身,便是备了相同数量、品类的合欢助兴之物,一箱留给柒湛远,一箱留给虚莫桓。
这两兄弟还真是心有灵犀啊!皆把本王想成虎狼之辈!一个不准本王碰,一个怕本王鲁莽,弄了一堆好东西馋本王!
虚莫倾啊虚莫倾,你带来的这些玩意儿,本王倒是想试试!可你弟弟不同意!真是白瞎了你的一番苦心了,备了这么多好物!
虚莫桓一刻不醒过来,柒湛远便是担心不停,只寸步不离地守在卧房里。待看得虚莫桓若婴童般蜷缩一团,柒湛远却是不禁失笑了——睡觉还如此紧紧握着被角,是有多怕被本王占了便宜?新婚之夜都没这么提防着本王,今日是怎么了?
“真是好哥哥!为弟弟想得这样周全!”虚莫桓醒来,听得柒湛远这般念叨,便又是从颊上红到了耳根。
“哥哥就是怕我吃苦!总是这么细致周到。”虚莫桓用袖遮了脸,赶紧跑开了。
“王妃!门在这里!”柒宝认真指路,头回见了虚莫桓的紧张神色。
望着虚莫桓仓皇逃离的背影,柒湛远忍不住笑开,素日里文雅淡然的翩翩公子,今日是怎么了?出嫁那日,不是见了这《公子合欢图赏》,都脸不红心不跳的么?方才怎的从头到尾一副害臊模样?
难不成是终是看出本王的心思了?还是被本王的忘情之举吓到了?
真是期待能早日用上这药啊!
柒湛远捡起箱内的瓶瓶罐罐,满脸痴态地想着。
……
“小的虽然之前传错了闲话,不该把咱王妃的哥哥,认成御擎王……”柒宝道。
“有赏!没之前的悲,怎么有如今的喜呢!”柒湛远道,“那画是个误会,且王妃愿意留下,令本王大为开心!就赏一盘骨头……”
“啊?”柒宝道,“那不是赏给柒福的么?”
“用金盘装!”柒湛远道。
“谢王爷!”柒宝同柒福道,“骨头给你!盘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