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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嫁祸 ...

  •   “什么东西?”
      薛清和段休瑾同时问出。

      “匕首。”江抚明道,“凶手行凶的器具。”

      段休瑾没有即刻答应,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透过她的目光,看穿她到底玩的什么阴谋诡计。

      薛清催促,“段休瑾,案发当晚除了抚明,就只有你匡正司的人在当场,快些将凶器拿出来。”

      段休瑾到底还是没从她那双明眸善睐的凤眼中看出她的心计,讪笑一下,两指轻动,指使人去拿了。

      旋即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向江抚明也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骨节分明的手从木椅扶手上下滑,落到腰间,状似无意地用指尖点了点腰间的佩刀。

      一阵微风自段休瑾的方向飘来,江抚明心头无端一紧,脖颈似被勒住。

      她敛了挑衅的气势,垂下头,用手背碰了碰脖颈的皮肤,才发觉是有乱发顺着风吹到脖颈间,被薄汗粘住,所以稍微动弹,便扯着皮肤,有发紧被勒的感觉。

      方才败下阵来真是乌龙一场,江抚明趁着整理头发,瞪了他一眼,满是不服气。

      段休瑾扯了扯唇角,全盘接收。

      匕首很快就取来了。

      薛清从小吏手中夺过匕首,抽出鞘,见得打褶弯折略有残缺的刀身,不由得一愣,递到江抚明跟前,“孩子你看看,可是这一把?”

      江抚明点头,“是的。”

      “这匕首,是有什么问题吗?”南宫复崖问。

      江抚明道:“各位大人请看匕首的花纹样式,在姜国是否常见?”

      薛清闻言细细端详。
      他看不懂这花纹有什么说法,只觉得陌生,直言道:“这花纹新奇,确是不常在市井街巷得见。”

      南宫复崖从薛清手中接过匕首,前后翻面仔细看过,倒是认了出来,“这上面刻的是鞑靼部族的月至鸟?”

      江抚明上前一步,答:“没错。”

      薛清一听,“鞑靼部族的神鸟?你怎的识得?”

      南宫复崖温和应答,“在下不才,看过《鞑靼风物志》。”

      “相传鞑靼乌萨蒙狼主曾经独自外出狩猎,被狼群围困,他只身与狼群搏斗了一天一夜,伤痕累累,筋疲力竭,几乎丧生狼口。就在这时,皎洁月光下,一只神鸟飞来,其啼鸣似虎啸,白羽青爪,俯身翱翔,长鸣一声,便将狼群吓退三尺,之后又一路为乌萨蒙引路回营。乌萨蒙狼主伤愈后,遍寻其名而不得,于是为了称呼它,为其起名月至神鸟。此后花了整三年的时间,四处拜师苦学画技,尝试多种方式,终于描出月至鸟的图案,奉为部族图腾,穷尽一生追寻月至鸟的踪迹,直至终年。”
      段休瑾道。

      薛清闻言,又细看了那图案两眼。

      南宫复崖发表疑惑,“这图案,虽然是鞑靼的图腾,在乾都罕见。但姜国也没有明令禁止说不许用此类纹样的器具,江姑娘到底想说什么呢?”

      江抚明道:
      “的确,姜国从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带月至鸟图纹的器具不许用,只是不许供奉月至神鸟罢了。乾都离鞑靼远,这样的东西在乾都不常见,可我听闻,临近鞑靼的汝州,兵器上却皆带有月至鸟图纹。而这非是汝州临近鞑靼,风俗互相影响的缘故,而是统辖汝州的州牧,也就是此次起兵造反的孙觉,通敌叛国之举造成的。”

      “在孙觉的授意下,鞑靼与汝州的商贸交往日益频繁,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孙觉突破了原本中央制定的交易红线,向鞑靼贩卖兵器。鞑靼不是造不出精良的武器,只是大批次的制造,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但这点,汝州可以。”

      “孙觉作为汝州州牧,毫无气节,只想敛财,听闻鞑靼狼主愿意出高价换兵器,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见第一口吃螃蟹的人吃得饱,汝州百姓纷纷效仿,转行开始钻营打兵器。最开始,人们打的还是最普通的兵器。但随着打兵器的店家增多,而孙觉又为了谋利私收关税,那兵器便很难卖出去。可不能叫已经打出来的兵器沦为废铁,店家这又铤而走险,去钻研鞑靼人喜欢什么样的图纹,将图纹刻在刀上。这么做,又有人吃上了第二口螃蟹,人们又纷纷学了起来,时日渐长,导致汝州几乎沦陷成鞑靼的专属兵器制造厂。”

      “坏事是,供求不应,许多店家因此快要吃不上饭了,但好事是,造反的钱和兵器,孙觉都有了,若是他再用这些钱来征兵,那么军队也有了。”

      段休瑾侧头,手摸了摸眉骨,掩了唇角快速划过的一抹笑,又看着江抚明,问:“所以呢,众人皆知的事情,又与你家死了五口人有什么关系?”

      江抚明有条不紊,“段司正且听我说完,先前段司正便于家中搜出“契卷”罪证,证实我叔父与逆党勾结。灭门案发生当天,我们一家接到要抄家的指令,遣散了府内奴仆,只留下几个贴心体己不肯走的。”

      “当天,最后一顿晚饭吃的极其沉重,我实在没胃口,随便用了些就回房去了。等我再听到动静时,主屋响起几道尖叫,可听那声音,又不像是抄家的动静,我跑出去看,只见一个身高九尺的男子,身着夜行衣,举起匕首,正要砍杀我的婶母,我匆忙跑上前,想拉婶母一把,可到底是迟了,她被一刀捅入心脏,没了气息。”

      “我没忍住惊呼一声,却引来黑衣人的注意,他为掩盖罪证,将灯烛放到帷帐底下,由其蔓延,随即向我追来。”

      “我哭着折身往我屋中跑,可他身形高大,步子也大,没等我关上房门,他抵住门框,一把推开。我拼死搏斗,却还是叫他在我腕上用刀划了一刀,不过我也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叫他拿刀的手不稳,将罪证,也就是这把刀留在了现场。”

      说到这里,江抚明撩开衣袖,解开绷带,露出里头刚结痂的伤口,
      “我当时痛得全身失力,想着大抵是要死了,好在此刻匡正司破门而入,他没顾得上再与我纠缠,就算想要拿刀也没时间了,离开前故技重施碰倒了灯烛,便扬长而去。”

      “所以这人,不是段司正杀的。”江抚明看向端坐的段休瑾,“应是孙觉逆党余孽,因事情败露,来泄愤灭口的。”

      段休瑾沉静地盯着她,目光寸步不离。

      见他神色还算满意,江抚明转身,向南宫复崖和薛清二人婉转示弱,
      “说起来我真是怕极了,没人问,我便不敢提起,生怕再招来那黑衣人的报复追杀。”

      段休瑾:“薛大人,可听明白了,江家灭门的确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薛清不是个蠢的,一听完前因后果,便一概懂了。
      只是这个结果,无法叫他拿捏段休瑾,他十分不满意。虽然他也觉得有哪里奇怪,以一把匕首的花纹来定罪,未免太过草率,但江抚明是火海灭门案中唯一幸存者,余下的尸体都烧焦化灰,想要按照规章秩序验尸查明死因是不可能了。
      所以与其要他相信这么一位女子杀了五个人,不如直接接受这个结果,且他的修养令他并不想与江抚明动怒。

      “自然。”薛清道。

      段休瑾唇边扯起笑,“那薛大人先前说好的礼,现在可以给了吗?”

      薛清十分不情愿地垂下头,目光四下搜寻,无奈拽下腰间的传家玉佩,递给段休瑾,
      “我才想起来,今日出门太着急,东西忘带了。你晚些派人去我府上取吧,这玉佩便当做信物,你到时取礼物时,再还回来。”

      段休瑾接过玉,手指轻抚,“是块好玉啊……不如我就腆脸问薛大人要了这块玉去,如何?”

      薛清铁青着脸回头,看得出他是很想骂人的,但眼下又怕骂得不够到位,骂不赢段休瑾,便只是抬手点了下段休瑾,“休想!”

      说完,薛清收兵,头也不回踏出匡正司大门。

      “既然这桩事了了,我也该回宫去了,顺便将此事禀报给王上。”南宫复崖躬身向段休瑾行礼,转身跟着薛清出去了。

      刚踏出大门,一位文秀儒雅的男子差点撞到南宫复崖身上。

      南宫复崖向后退步,刚刚稳住身形,那男子忙不迭弯腰冲他行礼,言说抱歉。

      南宫复崖问他这般着急所为何事。

      那男子直言道:“这位大人,我表妹在里面吗?”

      南宫复崖:“你表妹是谁?你又是何人?”

      男子呸呸拍了两下自己的嘴,
      “在下长孙见山,江抚明是我的表妹。此番前来,是来接她离开的。”

      南宫复崖:“接她去哪?”
      长孙见山:“回家。”

      南宫复崖:“江抚明的确在里面,但,你可知……”

      长孙见山即刻明白,
      “知道,知道。她如今是归属青林坊不假。但据我所知,依照姜国律令,勾结逆党,谋逆未遂,罪不涉旁亲,或旁亲轻判。表妹身世凄苦,父母双亡,一直寄住在叔父家中,再怎么亲近,那也是旁亲。”
      “更何况江信成之女江允洮出嫁后,此次连着夫家一并都安然无恙,不曾论罪处罚,抚明表妹更是不该沦落青林坊为妓了。眼见表姑祖母一家即将进京述职,我也上京预备参加科考,想着向青林坊解释清楚了,将她带出来照顾,谁曾想才道明来意,青林坊女官便说表妹被提入了匡正司,我这便急急改道来寻了。”

      “你的表姑祖母?”
      “哦,平阳侯独女,王凭将军之妻,长孙苍凝。”

      “原来是王将军的家人,”南宫复崖抓住拂尘往后点了点,“江抚明就在里面,你去寻吧。”

      长孙见山抱拳同他作了个揖,抬腿迈步想要进门,却被两个守卫拦住,他怎么说自己只是进去找人的,守卫却怎么都不放。

      长孙见山只能探头往里面望,乍然看到一位红衣女子赫然而立,他挽起青衣的袖袍,放声大叫,“表妹,江抚明!”
      “我来接你了!”

      ……

      “这个故事,段司正可还满意?”
      江抚明和段休瑾相对而立,她仰着头问。

      段休瑾两步逼近她,站在她前,龙涎香的气味淡然飘来,
      “还不错。”
      “只是我很好奇,你哪来的那么多心思算计,连杀人的匕首长什么样,要准备栽赃给谁都提前那么久想好了。整日殚精竭虑,你不累吗?”

      ——“江表妹!江抚明表妹,你在里面吗?我是你的表兄,长孙见山,来接你回家了!”

      喊叫声自背后响起,江抚明回身看了一眼,长孙见山的手便招得更欢。

      虽然脑中关于门外青衫男子的半点记忆都没有,但能借此躲过段休瑾的盘问,那是再好不过,至于其他,待从匡正司脱身后再查验也来得及,
      “我家里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江抚明转身离去,不过走了几步,段休瑾又在身后叫住她,“江姑娘就这么走了?不问我再要些东西?”

      脚步一顿。

      江抚明犹豫片刻,还是侧身回头看向了他。

      保险起见,未免说多错多,江抚明没有主动开口挑明话题。

      段休瑾此刻不知为何,也谨慎得很,静静伫立在原地,与她对视,等待她发话提起。

      骄阳炽烈,洒在他一身赭色官袍上,有如鎏金附着,细致收束着一方宽肩,二尺窄腰。
      鬼魅妖孽般精致的五官在明媚的阳光下,给人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

      炽热弥散开来,像是要把其间的气息和水分蒸干,逼迫站在两端的人不得不像缺氧的鱼一样仰头启唇,将最心底的话语说出来。

      江抚明到底还是没那妖孽能熬,
      “所以段司正到底要给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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