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N.36 悄无声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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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陶秋珩醒来时手机里躺着一条很长的信息，是江纪霖发来的。陶秋珩睡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没完全睁开，大致扫了一眼。
大意是江纪霖回北京了，团综的事还是希望陶秋珩能考虑一下。
陶秋珩从床上起来，趿着一次性拖鞋，踩在地毯上不会发出声音，但他下意识把脚步放得很轻。
昨晚没拉窗帘，阳光照进来，洒在霍黎身上。霍黎坐在地毯上，一只手搭在沙发边缘，枕着手臂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道他几点才睡的，电脑还亮着，屏幕上似乎是航星内部的网络，上面的内容很陌生。
陶秋珩单膝点地，蹲在霍黎身边。被枕着的那只手臂自然垂下，手腕背面有一道细长的疤，像一条手链绕过他的手腕。
陶秋珩隔着空气描摹着那道疤的形状。
阳光从指尖移到了手腕处，陶秋珩还想再待一会儿，但夏知怡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他拿过沙发上的毯子搭在霍黎身上，走到窗帘边，按下按钮，窗帘缓缓闭合。
走出房间，陶秋珩给霍黎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去片场了。
霍黎手中的手机震了两下，弹出一条信息。他看了眼，把手机扔到一边，毯子因为他的动作滑落到腰间。
剧组群里发了一则通知，为了赶进度，即日起禁止任何形式的探班。
沈向榆来得很不凑巧，好不容易一天空闲的时间，结果没见上自己儿子。
剧组那几个保安有些粗暴地把她往外推，沈向榆跟那几个大老粗理论起来。正巧夏知怡看到，过来解围，这事才了。
她挽着沈向榆的手臂，把她带到旁边的阴凉处，“阿姨，别跟那几个人一般见识。”
沈向榆笑了笑，“我知道，我往心里去。怎么忽然不让探班了？”
“我也不知道，今早发的通知，说要赶进度。”夏知怡半信半疑，目前的拍摄进度在计划之内。
这一上午过去，程竟也没有像赶进度的样子，还跟以前精益求精，甚至有些吹毛求疵。正在拍的这场戏，重拍五六回了，依然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远远听到程竟喊“过了”。
夏知怡道：“拍完一场了，我得过去了。”
“你去吧。”沈向榆说，“对了，别跟秋珩提我今天来过，省得影响他拍戏。”
沈向榆站在原地往片场的方向望去。
陶秋珩擦了下额头的汗，接着拿着剧本去找导演。他比程竟高小半个头，站在旁边微微低头，神情专注，程竟说几句，他点一下头。
若是放在七年前，她完全没想到陶秋珩会专注地做一件事。坠马事故或许是因祸得福，让他失忆，性格也变了很多。
她和陶屹知商量过，既然陶秋珩失忆，干脆让他直接和从前做一个了断。她和陶屹知教书多年，培养过很多优秀的学生，他们的孩子应当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沈向榆准备离开，刚转身见一个青年朝她的方向过来。
青年说：“阿姨，好久不见。”
沈向榆觉得他有些眼熟，“你是？”
“我是厉旻楚，您还记得我吗？”
厉旻楚……
沈向榆想起来了，但跟面前这个人有些对不上号。
“您没认出来也正常，我这张脸微调过，和以前差别很大。”
沈向榆道：“你……确实很不一样了。”
“是啊，我现在换了工作，时尚杂志主编，经常跟明星合作，要更注重自己的外形，我现在的名字叫Lan。”Lan往陶秋珩的方向看一眼，笑了笑，“您过来看陶秋珩拍戏？”
沈向榆把夏知怡的话转述给Lan，“你也是来探班的？”
“看来我来得不巧。”Lan略显遗憾，“阿姨有空的话我请您喝杯茶，我最近在渝江采风，发现了很多不错的茶馆。”
沈向榆接受Lan的提议，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今天的这场戏拍得十分不顺。
“陶秋珩，你的情绪要再外放一些，不能按照之前的方式来演。”
程竟直呼他大名，看来确实演得令人非常不满。
这一场是他和那古的对手戏。
接在陆凡成放学回家的路上被施年拦下之后。
施年在半路拦下陆凡成，把他带回家里，就是面馆的二楼。
镇上的自建房大多是四五层起步，施年家的也是。一层做面馆，二层是一家人居住，三四层租出去。
陈朝在三楼租了一间房，方便他办事。他嫌宾馆不干净，家里不方便，要是被他老爹发现他在外面点小姐，非打断他的腿不可，所以干脆在外面租一间房。
“难道你跟他……”
施年否认：“我没有。”
陆凡成咬牙道：“我只信自己看见的。”
“我没有办法。”施年摇摇头，“这条街，不，整个镇都在煤矿厂的掌握中，我敢得罪他吗？我爸还有我两个弟，都要在这里生活。”
陆凡成半信半疑，但想到那天的场景，他咽不下这口气。
“算了，陆凡成。”施年背对他，“我们就到这里吧，反正也是玩玩，不需要这么走心。”
陆凡成抓着施年的肩膀，把她转过来。他的双目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两只眼睛通红，太阳穴一鼓一鼓跳动着，像一只随时要暴走的野兽。
施年吓坏了，往后退了一步，然而陆凡成迈出更大的一步，把她逼到窗边。施年的半个身子已经窗外，她双手紧紧抓着窗沿。
“陆凡成，你想干什么？”
“他不就是有钱嘛。”陆凡成嗤笑一声，“三万够不够？我包你一年。”
施年瞪着他，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陆凡成卡着施年的下巴，疼得她泪水在眼眶打转。
“三万不够？那五万？”
五万，镇上没几户人家一年能赚够五万的。
施年皱着眉不说话，下巴快被陆凡成捏碎了，闭上眼，点头了。
五万是养母给陆凡成那张卡里的钱，他几乎没动。说到做到，第二天，他把钱甩到施年面前。
施年不紧不慢数着钱，问他：“为什么是一年？”
陆凡成说：“明年老子高考结束，再也不会回来。”
就算他回来，也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埋在地下。
陶秋珩拍这场戏时，无法把自己代入到角色中。完全是靠施年一步步引导他，做出反应。
这场戏拖了两天才拍完。
然而今天，陶秋珩的对手是那古。
那古演戏有一套自己的规范和准则，如果对手是袁柳雁那种有丰富经验的演员，会碰撞出更强烈的火花。然而，如果对手经验不足，这场戏宛如鸡同鸭讲，不在一个层面。
陶秋珩就是后者。
陆凡成把卡里的钱都给了施年，身无分文。他想起李禧的存折里还有四万多。李禧已故，那些钱自然是要取出来的。
周末，陆凡成拿着存折去了银行。很不巧的是，他被陆华跟踪了。
陆华刚跑完长途，准备回家，看见陆凡成背着书包从楼里出来。镇上的高中周末不用补课，他背着书包说不定要去干什么。
陆华一直跟着陆凡成，看他进了银行。
他躲一棵树后面，隔着玻璃看见陆凡成把一沓钱放进书包。陆华眼睛都亮了，那一沓少说也有两三万。
物流公司那边拖欠他的工钱，高利贷那边又催得紧，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当陆凡成经过一条小巷时，陆华拦住他的去路。
监视器里，陶秋珩神色慌张。第一遍时程竟发现了问题，他当下没有喊停，让陶秋珩继续演下去。
陶秋珩演戏有一个优点，他的情绪是连续的，不会忽然断开。但有时也成了他的劣势。
陶秋珩在被拦下时，情绪就给错了，之后一连串都是错的。
程竟不得不喊停。
“陶秋珩，你好好想想，对面那个人拿着刀要抢你的钱，你应该是什么反应。”
“不对，你慌什么？陆凡成什么时候怕过任何人。”
“你手里拿的不仅仅是四万块钱，是你逃离这里的资本，更是你亲生母亲李禧的一辈子。你自己的命运还有李禧的未完成的心愿都掌握在你手中。”
“你对面那个不是你的父亲，你无需对他忍耐。你要把对他的恨全都发泄出来。”
“从他手里夺过刀，然后架在他脖子上。”
……
每喊一次action，对陶秋珩就像是一次折磨。
到后来，他听到action的时候，竟然期望程竟赶紧喊cut。
反复NG几遍，那古的脾气也上来。程竟说再来一遍时，他把剧本砸到陶秋珩身上，“不会演戏就滚回去修炼几年再出来。”
片场所有人，把目光全都聚集到陶秋珩身上。
世界似乎在此刻变得悄无声息。
陶秋珩只能听到自己无限放大的呼吸声。随之而来的是谩骂、嘲笑、攻击。
一切都搞砸了。
拍摄暂停。
曲池秋把那古请回房车，安抚他的情绪。
外景拍摄需要提前提前申请拿到许可证，每一分钟都无比珍贵。时间不等人，程竟指挥着灯光摄像，布置下一场需要的景。
小腿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戳了一下，陶秋珩听到一声“抱歉”。
是对他说的么？
陶秋珩低头，刚才戳到他的是三脚架的一个腿。
摄像扛着设备从他身边经过，周围的人都在忙碌。
陶秋珩走到程竟身边，“程导。”
监视器上是刚才拍摄的画面，程竟抬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回去调整一下，这场改天再拍。”
剧组不会因为谁停下不工作，程竟把后一场的拍摄提前。
陶秋珩躲进片场旁一条小巷子里，说是巷子其实是楼与楼之间仅能容得下一人的空隙。他从校服口袋里摸出刚从保姆车上拿下来的烟，这是他拍戏之外第一次主动抽烟。
尼古丁的味道让原本乱糟糟的脑子更加混沌，到了一个临界点之后瞬间炸开。
这一瞬间陶秋珩无比清醒。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N.36 悄无声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