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梦境（修） ...
-
为了让计划胜利实施，一整个下午电流都在跟祝央盘实施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意外情况，让祝央以为重新回到当年的读书时代，挑灯复习的那些日子。
整个读书时代他都过得无拘无束，管家阿伯比起他的考试成绩，更加关心他快不快乐，因此并不怎么束缚他，因此他放学后常常溜出去玩，完不成作业被老师批评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他的父母早早亡故，但或许是受到家庭的熏陶，他从小就正义感十足，梦想也是要成为跟他父母一样的军人。
所以每次跟同伴溜出去玩，总会一头扎进鱼龙混杂的贫民区，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情，也许他在这个时候跟穆兰皋见过面。
可能从最开始他想成为一名军人的梦想只是因为他父母和老管家的言传身教，但当他真正凭借自己的力量给与对方帮助，因此得到对方感激的谢意和眼泪时，这份职责已然深深扎根于他心里，不然他考学校的时候也不会这么拼命考取帝国军校了。
还有这个世界……他一边听着电流反反复复的分析，一边想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劝服穆兰皋不杀人。
不管怎么说，他是看不得世界这样毁灭的，他的二十六年都在这里长大，长成这样的祝央，他的亲人朋友和同僚都在这里，世界要是毁灭了，那这些人都会不在的吗……
祝央不能去赌这个可能性。
如果说唯一能够阻止穆兰皋的人是他的话，这会不会是他变成如今这种魂灵状态的原因?
所以他其实是某些人安插的一道屏障，如若穆兰皋“发疯”，他这支药剂就顶上去平息他的怒火?
很合理的分析，某些人到底是谁不难推测了，如果是这样……
祝央眯起眼睛，那他坑对方一把实在是坑对了，又或者说本来应该再狠狠多坑一点，比如说看看能不能给阿伯天降横财什么的……
这个条件不行的话，那就问问能不能让老人少哭一点……
想起自己家里的老管家，祝央又忍不住叹气，手指伸出去在调节板上画圈圈，他家阿伯确实应该少哭一点，那个家最好也不要住了，省得老是想起他，想起来又要伤心地哭了。
“诶，”他突地打断对方，“阿伯他，就是我的老管家，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会死吗？
电流：【……不清楚，如果穆兰皋没杀他，那多半没死。】
这算什么回答?
祝央皱皱眉，他一点都不确定穆兰皋能不杀阿伯，看在他的面子上?
拜托他都已经死了，穆兰皋疯成这样，还看谁的面子?
他没有说话了，任凭电流继续摧残他的耳朵。
等祝央的圈圈画了五个，穆兰皋最后一个杀人计划也写完了，他一时没有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亲手制定的计划。
许久之后，他保留了这份计划，从光脑的储存空间拿出一支黑色的钢笔。
祝央眼熟这支钢笔，跟他习惯使用的是同一个品牌，但在军部他从来没见穆兰皋使用过。
因为敌对的关系，穆兰皋从来不用他惯用的品牌，这是整个基地都知道的事。
他看着穆兰皋深深叹一口气，从一侧的盒子里取出墨水和A4纸，他打开钢笔盖子，让钢笔吸饱墨汁，整个人又放空一切般的滞在原地。
空气都安静下来，穆兰皋的眼神落在洁白的纸张上，露出怀念的神情，像是陷入一段回忆。
接着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表情逐渐痛苦，祝央看着他紧紧捂住心脏部位，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深深嵌入衣服里。
他大喘着气，开始画图，又或者说是描摹，祝央从不知道穆兰皋还有这种技能。
他的样子相当娴熟，从打稿到细绘，一点点细节都画得认真用心，慢慢的，人物形象开始凸显出来，祝央定睛一看，是一张很熟悉的脸。
是在军部穿着军服的他。
画面上的人手拿着一份文件，栗色的短发被打理得平整，五官端正俊朗，含一点锋利，上挑着眉直视前方，看着漫不经心又带些不容置喙的味道。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他啊，他在穆兰皋心里是这样的形象吗？
祝央心里腹诽，穆兰皋正好停笔，手指轻轻摩挲上画里他的嘴唇，他张了张口，声音颤抖又眷恋。
“祝央……”
“祝央。”
他闭上了眼，似乎不堪忍受。
祝央说不清楚他现在什么心情，穆兰皋也不等他想清楚，倏地睁开眼，眼神像是枯萎的植物或者融化的雪，钢笔被他换到左手，他抓着笔，狠狠往自己的右手臂上戳。
祝央听到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钢笔很快被穆兰皋手动拔出，鲜红的血飞溅出来，甚至溅到刚刚画好的人像上，画中祝央的脸也被溅到了。
穆兰皋伸手去抹，显然抹不干净，还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看上去就好像这个“祝央”流出了血泪。
穆兰皋盯着那道血痕看了很久，他没有管被戳出血洞的手臂，没有管那些滴落到地板上的鲜血，他只是长久地凝视着那一幅画。
最后他笑了出来。
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不忍听闻，最后又全部变成破碎的呜咽。
“那一年你不该救我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看住画像质问，眼泪滴在新鲜的血痕上，血液晕染开去，“祝央”脸上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
“可怜我，同情我?既然可怜我，为什么不永远可怜下去，要同情我，又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回事！”
“我恨你……”
“这辈子我最恨的人就是你，祝央。”
他站起来，离开了这个房间，却因为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穆兰皋，这个跟他作对多年的宿敌，祝央自从认识他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对方如此狼狈的模样。
在他的记忆中，穆兰皋永远站在他对面，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他。
祝央看不懂他的眼神。
现在他看明白了，也知道穆兰皋一直站在他对面，不肯妥协的用意。
——
暮色降临，穆兰皋折腾了自己一天，终于在洗了个冷水澡之后安分些许。
他并没有包扎伤口，只是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
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祝央飘在他头顶，不知道叹了今天第几个叹息：“穆兰皋他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死亡吗？”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画面，穆兰皋被主角一箭穿心，死在战场上。
【因为他是反派。】
祝央：“……在原定的结局里，我后面怎么样了，复活了吗？”
【复活了，后面你还是待在军部却不用上战场，担任文书工作，因此结识了新的同事，也是你以后的妻子。穆兰皋死亡的那一年，你们结婚，同年十月你的妻子被检查出怀有身孕，很美满的结局。】
确实是很美满的结局，因为没有了反派，所以每个人都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作恶多端的反派的死亡，是件皆大欢喜的事。
没有人想要怀念他，没有人想要探究他的过去，不关心他曾经的挣扎和痛苦，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才会成为反派。
或许他跟穆兰皋不应该相遇的。
祝央在某一刻突然想到，如果说最开始他一时兴起的施舍，不能成为穆兰皋救命的那根稻草，只是成为会把他拉入深渊的最后推手，那他们的相遇就是一个错误。
祝央没有个人英雄主义，也不想成为某某人的神明和光，他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他人善意，或多或少拉对方一把。
他从前是这样想的，但现在他不敢确定了。
【数据显示，现在是我们进入穆兰皋梦境的最佳时点，以防意外我会全程陪伴你，但我们都不清楚会遇到怎么样的梦境，所以编号421，你做好准备了吗？】
祝央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目前的任务是劝说穆兰皋暂时放弃杀人的想法：“来吧。”
当他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把他牢牢带了进去，祝央中途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都做不到。
头痛来得措不及防，但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很快就察觉到自己落回实处，凛冽的风和熟悉的血腥味一同卷入他鼻息。
这个地方!
祝央即刻睁开双眼，一望无际的沙场，耳边沸腾的人声汹涌压迫着他的耳朵，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地方，居然跟他死亡的那个战场十分相似!
穆兰皋连做梦都可以做得这么逼真……该说不说不愧是穆领员。
虽然他俩不合，但祝央从来没有怀疑过穆兰皋的能力，无论是将领还是战略指导，穆兰皋都能发挥好自己最大的天分。
大概这也是属于反派的天赋技能？
祝央无意识地动了动，发现自己好像被定住了，这时他耳边传来他前任副将的声音，很相似的话语。
“对不起少将……是主君让我这样做的……真的对不起……”
他低下头去，这才明白自己不能动作的原因，是因为胸前插着一把匕首，插得那么深，险些穿透他胸前的军服。
再次看到熟悉的军服祝央只觉得讽刺，但他明明被匕首捅了个穿，却一点痛意都没有。
他正疑惑，耳边传来一声脑袋开花的穿刺，刹那间原来还跟他装腔作势的副将睁着眼睛，滚倒在沙土中，死去了。
他的身体终于可以动了，却软绵绵无法自控，眼看他就要脑袋朝下磕到自己，耳边过风，他被拥进一个温暖轻柔的怀抱里。
“祝央。”
他每天都见面的宿敌穆兰皋脸色苍白，手掌用力捂住他不断出血的胸口，“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你不会死。”
祝央想要开口说，自己早就死过一次了，还怎么再死一次，才发现自己满口都是血腥味，根本说不了话。
除了他一点痛感都没有，穆兰皋把其他所有的感官刺激都拉满了，真是相当符合他龟毛的作风。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眼睛有慢慢闭合的趋势，尽管他目前一点都不困。
……穆兰皋连这点死亡细节都不放过吗？
他听着耳边穆兰皋撕心裂肺的哀嚎，心想不是你让我睡过去的吗，又逐渐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周围重新回归平静。
好吧，那就让他看看穆兰皋还能搞点什么花样出来。
等他重新有了知觉，耳边吹过血腥味的沙风就让他暗道不好，再睁开眼，不出祝央所料，他再次被传送回熟悉的战场。
胸口同样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浸湿了他的军服，让其紧紧贴在他身上。
祝央：……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梦境（修）